✍️ 編 輯 / 三 水 出 品 / 自由氣質
春雷響，萬物長。
驚蟄一過，菜市場裡青翠欲滴的野菜輪番亮相，最堅定的肉食主義者都很難抵擋這嫩出水的誘惑。
吃野菜最好的季節便是這春天。早春三月，乍暖還寒，人們需要在此時補充大量能量，翠綠的野菜不僅有別於一般蔬菜的獨特風味，還對身體大有好處。俗話說“春食野菜賽仙丹”，這就是了。
雖然現在人們把野菜和蔬菜區分開來，但是野菜其實也就是開春後最早長出來的蔬菜。整個冬天，除了醃菜和乾貨之外，餐桌上看不到任何新鮮蔬菜，而捷足先登，來告訴大家春天到來的，正是野菜。
幼時對野菜的瞭解只限於顏色，其實野菜的種類繁複，不僅口感不一，作用也不盡相同。常見的野菜多半是餐桌上的香餑餑，才如此廣為人知，讓人印象深刻。
薺 菜
薺菜雖是野菜，但在我的家鄉卻是可以上席的。我們那裡，一般的酒席，開頭都有八個涼碟，在客人人席前即已擺好。通常是火腿、變蛋、風雞、醬鴨、油爆蝦、蚶子、鹹鴨蛋之類。若是春天，就會有兩樣應時涼拌小菜：楊花蘿蔔切細絲拌海蜇和拌薺菜。
薺菜焯過，碎切，和香乾細丁同拌加姜米，澆以麻油醬醋，或用蝦米，或不用，均可。這道菜常摶成寶塔形，臨吃推倒，拌勻。拌薺菜總是受歡迎的，吃個新鮮。
枸 杞 頭
春天的早晨，尤其是下了一場小雨之後，就可聽到叫賣枸杞頭的聲音。賣枸杞頭的多是附郭近村的女孩子，聲音很脆，極能傳遠:“賣枸杞頭來! ”
枸杞頭放在一個竹籃子裡，一種長圓形的竹籃， 叫作元寶籃子。枸杞頭帶著雨水，女孩子的聲音也帶著雨水。枸杞頭不值什麼錢，也從不用秤約，給幾個錢，她們就能把整籃子倒給你。女孩子也不把這當作正經買賣，賣點錢，夠打一瓶梳頭油就行了。
枸杞夏天開小白花，秋天結很多小紅果子，即枸杞子，枸杞頭也都是涼拌，清香似尤甚於蕎菜。
蔞 嵩
萎蒿，即白蒿。我以為萎蒿不是蒿之一種，萎蒿掐斷，沒有那種蒿子氣，倒是有一種水草氣。蘇東坡詩“萎蒿滿地蘆芽短”，以蔞蒿與蘆芽並舉，證明是水邊的植物，就是我的家鄉所說“蔞蒿薹子”。我小時候非常愛吃炒蔞蒿薹子。桌上有一盤炒蔞蒿藁子， 我就非常興奮，胃口大開。蔞蒿薹子除了清香，還有就是很脆，嚼之有聲。
香 椿
兒時的春天最大的喜好之一，便是香椿炒蛋，一般從3月初吃到5月底。3月初的香椿，幾乎全是嫩芽，非常好吃。
回家炒一份香椿雞蛋吃，全家老小都愛吃。而5月份，香椿就有些老了，味道也淡了。所以，想吃就趁早！
馬 齒 莧
中國古代吃馬齒莧（xian）是很普遍的， 馬莧與人莧並提。後來不知怎麼吃的人少了。
我的祖母每年夏天都要摘一些馬齒莧， 晾乾了，過年包包子。我的家鄉普通人家平常是不包包子的，只有過年才包，自己家裡人吃，有客人來蒸盤待客。不是家裡人包的。一般的家庭婦女不會包，都是備了面、餡，請包子店裡的師傅到家裡做，做一上午，就夠正月裡吃了。我的祖母吃長齋，她的馬齒莧包子只有她自己吃。我嘗過一個，馬齒莧有點酸酸的味道。
槐 花
我老家房子外就有一顆槐花樹，每到四五月，就會開滿花，香味四溢，帶來的不止是童年的回憶，還是美味的誘惑。
槐花可以清炒、涼拌、烙餅、剁餡兒還可以泡茶，吃起來有一股淡淡的花香，帶點微甜。
蒓 菜
第一次喝蓴菜湯是在杭州西湖的樓外樓，一九四八年四月。這以前我沒有吃過蓴菜，也沒有見過，不知蓴菜為何物。但是秦少游有《以蓴姜法魚糟蟹寄子瞻》詩，則高郵原來是有蓴菜的。詩最後一句是“澤居備禮無麋鹿”，秦少游當時蓋在高郵居住，送給蘇東坡的是高郵的土產。
野菜最大的妙處莫過於它的苦澀了。當那種獨特的苦澀味道籠罩在你的舌尖上的時候，身體彷彿將上戰場的武士那樣，會出於興奮而顫抖。味覺的刺激，讓在整個冬天都處於休眠狀態的細胞和神經都猛然甦醒了過來。而另一些淤積了一整個冬天的東西也隨之消散了下去。
文章配圖源自網絡
而但凡提起野菜，又總會讓人想起故鄉。無論品鑑過多少珍饈佳餚，一旦看到簡樸無華的野菜，總會立刻從舌尖、心底裡泛出絲絲故鄉的味道來。如周作人曾在《故鄉的野菜》中雲，“我的故鄉不止一個，凡我住過的地方都是故鄉……“
春天來了，吃份野菜吧。
文章部分選自汪曾祺的《故鄉的野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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