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9 相不相信，有些人永不會老？

相不相信，有些人永不會老？

週六很深的夜，或稱週日很淺的晨，打開電視，看見在《新聞調查》裡自始至終沒有笑過的柴靜 。

柴靜的生活小照。 她正在採訪桂林舞蹈學校的未成年女生,被校方“派”去外省酒吧“表演”兼陪酒一事，邏輯清晰，針針皆紮在校方的命脈上。她問校長，如果你有女兒，會讓她去那種地方麼？校長的尷尬冰凍良久，方緩緩作答，我兒子的女朋友也在那裡呢。柴靜逼得酒吧管招聘的人說出了，讓未成年人在那種地方表演、陪酒，是不應該的。她還逼得酒吧的老闆，一個批著貂皮大衣之類東東的男人，狼狽地說已經加強管理、以後會注意之類的話。不過柴靜在與那些因此事而退學的女孩子交談時，又是那樣溫柔體貼，目光和表情，均綴滿心痛。 已是好久好久不看電視了，柴靜靜水流深的力量，仍一如從前。有些不同的，是她的美麗容顏在逐漸憔悴凋零。在那些蜂擁而至的近影鏡頭裡，她基本上是素面朝天的，一個30歲女子的歲月痕跡，不多也不少地呈現在全國觀眾面前。看得出來，她有些心力交瘁，依然壓抑著一些憤怒和鄙視，噴薄著一些正義和激情，流露著一些關切和同情。這個女子，本有著不輸劉嘉玲、林志玲等等女明星的紅顏，但她卻在很年輕的時候，就已經大體放下了“駐顏”的心思，努力尋找著心靈的光明彼岸。 沒有做過記者的人，可能很難理解做負面新聞時可能要面對的種種情狀。那些危機四伏的烏雲，將時刻包圍著你，讓人坐寢難安，吃不下也睡不著；一些古怪的笑裡藏刀，也讓人時時生疑，悲憤又壓抑。這些一點一滴的滲透，比歲月本身，更能消磨人的意志和容顏。很多看“四小姐的橄欖樹”博客的人都在問小四，你是否做過記者。對，你們猜對了。不過那是好幾年以前的事。 那時我被派到外地的一個城市，遇見許多“是可忍孰不可忍”的事，我選擇用筆真實記錄下來。於是，因為揭露某消委會暗中支持商場對未成年人搜身一事，曾經被騙至然後又被圍困在那個消委會里，舌戰近十個大男人，急中生智找機會才得以“逃跑”，其後對方無窮無盡的造謠中傷接踵而至，幸好終得一一澄清，而那一系列稿件也照出不誤，委屈不解後心感快意；還曾因懷孕的女教師被炒魷魚的“獨家新聞”，遇到同樣的窘境，威脅和謾罵的電話，一個接一個；而某地派出所與地下診所暗中勾結，將“江湖黑醫”草菅人命一事草草帶過，我和幾個同行一路追擊，拍到了警牌摩托被黑醫所用，但那個派出所所長在拖了又拖後終於兇相畢露，言語中非常“不客氣”，我們據理力爭，最後他居然換了便裝“不見”了。我們很氣憤，我還將那個警車牌也寫在文中，最後居然也登了出來。我僅駐外一年，諸如此類的事情，卻也見到不少。值得一提的是，那時所碰到的同行，大多是有著正義感的人，因此在面對一些不平事時，我們悄悄拋開新聞競爭的法則，互相砥礪、共同進退。 儘管如此，那些被揭露黑暗面的人和事，基本上秋毫無損，有的只不過遭了上司的一頓訓斥，有的平調了職位，有的依然在原地耀武揚威，譬如說那個派出所所長就“穩坐釣魚臺”。而一路憤怒著的我們，必須面對各種壓力和勢力。一年過後，我回到總部從事其他工作，那些同行的兄弟，據說慢慢已不再理會那些事。媒體的正義聲音，原來是如此微弱。 因此，佩服柴靜。新聞的“監督”作用已如風過林，呼嘯過後大多了無痕跡。她和她的“戰友們”卻一如既往地在擔當和承受著新聞工作本應有的執著力量，以寧靜的姿勢堅持著許多人心中“替天行道”的夢想。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幾人能夠？每個人都會在年華流轉中面目全非，紅顏尤其易老。但有些人，即便你看到她的憔悴，她的疲憊，她的心灰，甚至是她的皺紋，你卻在回想時，總只能記得她最美最燦爛的容顏。似乎那已是一種恆久的印照，不為外物左右，不隨人事更易。很久以前看梁思成的遺孀林洙在回憶初見林徽因時，林已臥病在床，紅顏盡失，但林洙依然發自內心地認為林徽因是她一生遇見的女人中最美麗的。以前我想那不過是人情世故令林洙出此言，如今信然。柴靜正是這種人。歲月悄悄的腳步會漸漸奪去她昔日和今日的紅顏，卻奪不去內心那種大關懷、大執著、大純粹所帶來的美感。這也註定許多人，只記得她最豐美的時刻。哪怕是，剛剛看過電視，看過她一無矯飾的採訪素面，或者是妝扮過後的主持人裝，都只會記得一個人內心的力量和最本源的美。 書籍、誠實、智慧、執著、善良、沉靜、忘我等等，是紅顏不老的最好配方。 於我們，於她，這是多麼幸運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