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18 人就是“意義”的奴隸

人就是“意義”的奴隸

魯稚|文

魯稚的陽臺(ID:luzhi66)

人就是“意义”的奴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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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總愛說“實現人生的價值”。這個“價值”是什麼意思呢?其實就是意義感,“人生的價值”就是賦予人生某種意義,實現了這種意義就等於實現了人生價值。

比如說,一個人,他每天很辛苦,只掙一點小錢,如果他感覺不到掙這個小錢的意義,就會覺得沒意思,沒價值。但是如果賦予“掙錢”以特別的意義,比如“對家人來說很重要”。而且這個意義也得到了家人的認可,家人很依賴,很感激,旁人也讚賞,也羨慕,那麼他就覺得這個工作、這份辛苦很值得,很滿足,也就實現了所謂的“人生價值”。

正因為我們都需要“實現人生的價值”,而這個“價值”又等於“意義”,所以我們實際上都是在為某種意義而活。

意義成為生命的動力,也成為某種標準,決定著我們的時間和精力為什麼事情而付出,付出多少,感受如何,一切都取決於這個“意義”。

人就是“意义”的奴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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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義”決定一切。那“意義”又是從何而來的呢?小時候我常常思考“人活著是為了什麼”,其實就是在尋找人生的意義。為了快樂?但快樂都是膚淺的、短暫的。為了愛情?愛情又都是虛幻的、脆弱的。為了前途?前途更是一道無解的題。那時候深感人生無意義。但似乎又必須找到意義,不然有什麼理由活下去呢?但顯然還得活下去。實在想不明白,最後只好以一句話了斷——“活著”本身就是活著的意義。

儘管這個答案很苟且,但終究是為自己的無力找了個託辭。現在看來,不僅是我,就連聖賢先哲,也都困惑,也都各說不一,未必有什麼絕對真理。

“意義”和生命的其他原始本能不同,不是生而俱有的,沒有一個統一的來源。上天賦予人類靈魂,卻沒有為這靈魂提供一套標配,這個靈魂的內容得靠自己去充值。而充值的渠道也不由自主,全憑運氣,生下來碰巧落在哪個渠道,可能就終身使用這個渠道,很少有人能夠跳出來。

就像如果全中國只有一家“中國移動”,那麼我就只能插“移動”的卡,到“移動”的營業大廳去交費。幸好現在還有“聯通”,還有“電信”,我就多了些選擇。但多了些選擇我就能做點什麼牛逼的事嗎?並不能。我還是和芸芸庸眾差不多,因為我的手機已經被內置了操作系統,要麼是安卓,要麼是蘋果,我沒有能力去重新開發一套,開發出來也沒用,因為我必須和別人一致,才能享受共有的APP,訂一份外賣,或者聊聊天。

人人都差不多!人生所謂的“意義”,也是一套靈魂的操作系統,就像手機出廠時就已經內置了,要麼是“安卓”,要麼是“蘋果”。我深知我一出生,就已經在接受這套“意義”的安裝。有時候我想,假如我出生在非洲某個原始部落,我的父親就可能是個扛著長茅打獵的人,我的母親也可能不穿衣服,我則可能會在童年接受割禮,並以為這是天經地義。我會認同那個故鄉,認同那群人的價值觀,我和他們吃一樣的食物,有一樣的習慣。這是由不得我的事,就像一張空白光盤,被環境恣意刻寫。

我能夠不接受刻寫嗎?不可能!就像一張光盤無法拒絕電腦的操作一樣。固然,有個被行了割禮的非洲女孩,幾歲就被強姦,但她最終沒有和其他非洲女孩一樣,度過在我們看來悲慘的一生。但這主要得益於她有一個大城市的親戚,讓她知道了外面的世界,她最終逃離部落,逃離非洲,逃到美國,還成了超模,有了在我們看來成功的一生。她有機會重裝靈魂操作系統,由此改變人生,這其實是個特例。

人就是“意义”的奴隶

03

我們可能會慶幸自己沒有生在非洲,但非洲人未必會認為自己不幸。

事實上,這臺電腦的霸道是超出我們想象的。我發覺,現在我的任何一種思想,都在某種框架之內,都可以找到歷史的淵源,我所想到的任何一個念頭,都絕不是我所獨有的,就連對眼前某個美景突然感動,脫口而出的竟也是一句古詩。我沮喪地發現,我想過的,別人早就想過了;我說過的,別人也早就說過了。日光之下,並無新事。

人就是這樣一代一代地活著,儘管我與老莊孔孟佛陀耶穌已經隔了兩千多年,但現在的我仍然沒有跳出他們的思想,我還是活在他們所刻寫的意義之中。當然,參與刻寫的還有眾多人物,他們都是程序猿。

再小的程序猿都是偉大的。再大的程序猿也都生活在程序之中。

人就是意義的奴隸,要徹底擺脫意義的枷鎖是沒有希望的,不是被這種意義所奴役,就是被那種意義所奴役。不過,我還是希望找到更好的刻寫者,就像那個逃離非洲的非洲女孩,儘管她仍然生活在意義之中,但美國價值顯然比非洲價值更好,至少對她來說。

所以,我終究是要尋找意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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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尤瓦爾·赫拉利在《人類簡史》中所說的故事對人類文明進化的作用,人類靠故事紡織的意義之網組織在一起,這個賦予世界以意義的能力是人類所獨有的,也是人性的一部分。

人類需要意義,每個人也需要意義,無意義的人生不可想象,意義是人(無論個體還是人類)活下去的根本動力之一。但同時人也受制於意義,被意義所利用和壓榨。從這個角度來看,“意義”像一頭魔獸,與人性共生,給人性活力,同時也吸人性之血而生長。

人是“意義”的奴隸。意識到這一點,我也坦然了許多,不再為實現了某種意義(價值)而歡欣鼓舞,也不再執著於對某些意義的實現。思索人生的意義固然是好,就像多搞懂幾個APP終歸是有用的,但一時搞不懂也沒關係。意義太複雜,只能慢慢想。實在想不通就還是用小時候的策略吧——“活著”本身就是活著的意義。

作者:魯稚,作家,親子教育專家。著有《隨心寫出好文章》《三年能走多遠》等十餘部家庭教育著作,《你不來我也等》《正在消失的物品》等十餘部散文、隨筆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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