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0 解開遊牧民族與華夏民族關係史的另一個密碼:氣候

解開遊牧民族與華夏民族關係史的另一個密碼:氣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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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導讀

氣候與歷史的關係,在當下已經成為諸多學者研究歷史的重要課題之一,人類歷史的發展變化與氣候波動存在著微妙且複雜關係的這一觀點,學界早已達成共識。部分學者甚至斷定:因氣溫,降雨量及其他氣候因素髮生改變而產生的影響,是人類歷史發展的幕後主要推手之一

談藝堅持認為:人類社會的發展史與自然環境的變化有著極強的關聯,正如這個地球一般,假設她不具備孕育生命的自然條件,那人類又從何而來,人類的歷史又從何而來呢?我們同樣可以做出這樣的一個假設,如果黃河沒有出現,尼羅河沒有出現,幼發拉底河和底格里斯河沒有出現,印度恆河也沒有出現,那古代人類創造的文明曙光,又將寄生於何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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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圖1

在中國古代的歷史中,中原農耕民族與北方遊牧民族的衝突融合始終是無法輕鬆揭過的一頁,許多歷史愛好者和我一樣,也曾在腦子裡冒出過這樣的一個疑惑:為什麼遊牧民族總要不斷侵擾南方的農耕民族,為什麼相對先進的農耕文化始終無法徹底征服北方的遊牧文化呢?今天,談藝將從古代氣候變化這個切口來談一談這一現象,希望我的思路和觀點能為讀者帶來啟發,不足之處也期待您的批評雅正。

8000年前的這次暖潮,農耕與畜牧分道揚鑣

當地球進入全新世時期後,人類社會也進入了高速發展的軌道。無論是人的自然屬性還是社會屬性,都在這一階段發生了日新月異的變化。當然,這只是基於達爾文主義的環境演化論而談的,我無法明確指出人類的這些變化是進步了,還是退步了,它應該屬於哲學範疇的思辨,此處不再贅述。

大約在1.3萬年前,地球再一次遭遇了普遍的嚴寒氣候。科學家稱之為新仙女木事件。生存在地球上的原始人,面對冰天雪地的世界,他們幾乎就要放棄依靠自然的賜予來獲取食物的方式了,因為嚴寒不僅僅是人類需要面對的挑戰,也是自然世界中所有生命所需要面對的挑戰。當自然界的可食用動植物被氣候限制了生長繁衍,人

類就不得不另謀出路,為自己的生存找到更多的機會。農耕與遊牧,這種以人力來干預自然,自我生產食物的方式正在那個時代悄悄萌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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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圖2

當新仙女木時期的嚴寒悄悄消逝時,人類已經在這個階段苦熬了5000年之久,緊接而來的全球變暖再次以讓這個冰凍世界迸發出了勃勃生機,在中國,學者把新仙女事件後的8000Abp作為地球進入溫暖時代的時間分界點。這個時候,中國的黃河一帶正進入了仰韶文化的快速發展期。因酷寒環境而改變的人類,之前還摸索著用畜牧和農耕的方式來改善自己伙食的他們,在面對溫暖重新降臨這個世界時,他們曾賴以生存的農耕與畜牧這兩種生產方式,正出現越來越大的分歧,當農耕與畜牧逐漸走向了規模化,而它們各自對自然環境依賴的不同卻最終讓他們互道珍重,分道揚鑣了。

眾所周知的是,古代畜牧業對土地面積的需求遠遠大於農耕,破壞程度大,可循環週期長。而農耕恰恰相反,相對小的土地面積,就可以在一個較短的循環週期裡反覆產出食物。按常理來說,農耕生產的優越性是完全可以碾壓畜牧生產方式的,但人類對動物蛋白的依賴又保證了畜牧業存在的必要性,這也是為什麼以畜牧業為主要生產方式的遊牧民族沒有被人類社會淘汰的重要原因之一。

8000年前,當仰韶文化準備騰飛之時,擺在華夏先民面前最大的問題就是,狹窄的主幹河流兩岸平原已經無法滿足不斷膨脹的人口和規模不斷擴大的耕地面積了,在他們眼中,畜牧這種對待土地的方式簡直就是暴殄天物,他們開始將原始社會的牧民們不斷地驅逐出肥沃的河谷平原地帶,一座座聚落城寨隨之而起,捍衛者他們花費巨大代價搶掠來的土地。在第一回合的較量中,農耕文明取得了壓倒性的優勢。

3000年前的冷暖交替,根本上改變了華夏與遊牧民社會

在公元前11世紀到公元前8世紀期間,中國以長江為界的以北地區,氣溫普遍下降。在《呂氏春秋》中曾記載的周武王驅虎豹犀牛大象討伐商紂王的時代已經過去,考古工作者在發掘河南下王崗文化遺址時,在它的第一文化層中並沒有發現喜暖動物的骨骼殘骸,這也是那個時期氣溫普遍下降的直接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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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周王畿周邊

而此時的華夏社會正處於西周王朝的統治時期,從史料上來看,西周王朝曾多次與西北方的遊牧民族發動激烈的戰爭,在周朝,最富有傳奇色彩的周穆王就曾兩次西征犬戎,遊牧民族與華夏農耕民族的矛盾衝突日益激化。直至周幽王的都城被犬戎攻破為止,此刻,處於相對低溫時期的西周王朝與西北遊牧民族,正展開著你死我活的較量。這次較量,將暮氣沉沉的西周王朝推向了活力四射的春秋百家爭鳴時代。

而從西周滅亡,東周立國開始,我們發現遊牧民族對中原的干涉不再像以往那麼頻繁激烈,而東周的華夏社會進入了一個高度發展繁榮的階段,強大的諸侯國已經完全不把周王室放在眼中,趙國和秦國甚至都具備了依靠一國之力與遊牧民族抗衡的實力。我們還發現,雖然東周王室的中央影響力已經大不如前,但崛起的諸侯國卻實實在在的把周王朝的疆域開拓了一大半。這又是為什麼呢?是不是因為從公元前8世紀末到公元前5世紀的春秋時代,中國的大部分地區又開始回暖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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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

2500年前,寒潮再次來襲,秦與匈奴的撕扯

氣候的變化從不因人的主觀意志改變而改變,諸葛亮造東風的神話只存在於小說之中。現實卻是,人類只能被動接受自然意志的安排,順天應時,一直就是華夏人的傳統觀念。短暫幾百年時間的氣候回暖,為華夏農耕社會積攢力量提供了必要的時間,他們不僅淘汰了商周時期的社會制度,還開拓了更為廣闊的疆域。一切似乎都是那麼美好,直到公元前5世紀末的那次寒潮來襲。

《管子》中曾有過這樣的記載:戰國末年,黃河地區小麥的收穫時間已經推遲到了夏至,而開始播種的時間大約在2月25日左右,比現在完了近半個月。由此可見,氣溫的降低對農業帶來了極大的影響。同樣,更加偏北的遊牧民族所受到的影響不見得比中原人少,甚至更大,牧草生長緩慢導,牲畜繁殖長成的週期趨緩,間接誘發了遊牧民的生存危機,他們只能把目光投向了南方。

此時的北方,遊牧民們如飢似渴,而南方的農耕社會正經受糧食減產的帶來的困窘。但正如我上文所說,農耕對土地的利用率遠大於畜牧業,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那些在北風中餓著肚子渾身凍得打顫的遊牧民們,早就按奈不住那燃燒的熊熊嫉火,也壓不住從空肚皮裡竄出來的一股邪火。秦與匈奴的拉鋸僵持,或許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展開的。當然,西周與犬戎的衝突,同樣適合這樣的背景。

2000年前的回暖,兩漢與匈奴的最終決戰

從公元前2世紀中葉到東漢末年,中國長城以北的氣候又開始出現了回暖跡象。《氾勝農書》記載:此時西安地區在公曆4月上旬時即可播種水稻,比今天提早了大約一個星期。在《史記·貨殖列傳》中還有這樣的記載,在文景時代的漢初,桑麻這種喜暖的農作物已經在山東西北部廣泛種植。由此可以判斷,當時的氣溫比今天還要溫暖,而西漢初年的富裕,與這個氣候因素有著莫大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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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漢時期

而此時的北方,匈奴人的畜牧業也受氣候的變暖溼潤而逐漸發展起來,匈奴人儘管已經不像戰國時那樣,需要勒緊褲腰帶過日子了,倒不是因為他們吃的太飽撐的,而是他們自己紡織不出南方人的褲腰帶而已。人類社會或許就是這樣的,當達到了某個發展階段之後,會向著更加美好的目標再上征程。匈奴人還需要更多的茶葉,瓷器,藥品,紡織品,而這些正是他們的短板所在。

可以這麼說,之前的冷潮會造成北方遊牧民的生存危機,回暖的氣候又他們暫時性的滿足了現狀。但西漢中葉的氣候回暖卻不是這樣的,匈奴人已經進入了階級社會,利益的需求更加明確,能更有效的組織起力量來滿足他們的需求。儘管氣候對人類社會的影響很大,但人類社會內部的改變,對歷史的進程發展同樣影響巨大。這個道理放置於西漢的身上同樣適用,積累起的物質條件已經遠超戰國時代和秦帝國時代,社會組織化更加嚴密和成熟,他同樣具備了與北方遊牧民族叫板的實力,這就是西漢與匈奴展開決戰的大背景。

決戰的結果大家都已知曉,除了為名將帝王們歌功頌德之外,少有人在氣候環境與社會發展互相影響的角度來展開討論,但正如我前面大篇幅的論述一般,不將自然環境與社會關係互相影響的因素作為重要考量時,任何對歷史變化的研究都是不完整的。

1500年以後的故事,氣候,他將成為跑龍套的無冕之王

在此向讀者致歉,談藝在開始寫這篇文章時,原意是打算對1500年以後的氣候變化與中國古代歷史發展進行詳細論述的。可當我寫到2000年前的時候,發現篇幅已經太過臃腫,我感到這可能會給讀者帶來過多的閱讀壓力。因此,下面我只能簡單的敘述1500年後,氣候變化與華夏社會變動的大概脈絡,當然,如果有幸能得到讀者的肯定,我還將再後續的文章中逐一詳加介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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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晉時代

公元3世紀開始,也就是距今1500年左右。魏晉南北朝時代的中國再次遭遇了一場延續300年的寒潮,這在《晉書》、《三國志》中有著大量的佐證,這裡並不一一列舉,但《齊民要術》中提到,黃河流域桃花的盛開時節要比今天推遲一個禮拜左右,或許能提供一些參考。而這一時期,正是中國進入動盪混亂的一個時代,北方遊牧民族一支支崛起,橫踞華北,扶余和之後的高句麗也正悄悄做大,他們的勢力正在不斷的向南滲透。

公元6世紀中葉開始,溫度又開始回升。不用我們說,這個時間段的中國正進入了最輝煌的隋唐盛世,橫掃東亞,獨霸東北亞的華夏人在感謝他們的英明皇帝和將領時,也應當感謝那冥冥的蒼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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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

唐代中後期,氣溫又開始降低,直至宋朝初年。熟悉中國古代歷史的人,也不需要我再多嘴介紹這個時期的具體情況了。而宋元時期,則進入了中國最穩定的暖溼氣候期,雖說元朝的入主中原與我的氣候論述不太契合,但這種不契合恰恰是前期歷史的多種因素所決定的。但宋元時期的中國社會,在各個方面都是有著長足的進步,與唐朝相比,開放程度和開明程度毫不遜色(相對來說)。

而元末的氣溫再一次降低,從明初到清末,中國淮河以北一直處在寒冷的氣候中,而明與清恰恰是在這個時代逐漸走向了封閉保守,而且,這兩個朝代與北方遊牧民的衝突始終持續不斷。

解開遊牧民族與華夏民族關係史的另一個密碼:氣候

明清的內縮

結語

文章草創,不足難免。談藝這篇文章想要表達的主要思想是:古代社會的發展與氣候的關係密不可分,不單單是中國的歷史要考慮氣候的影響,放置於世界任何一個國家或區域的歷史研究,氣候的因素都是不可忽略的一個重要因素。

古代中國西、北方的遊牧民族與中原農耕民族的衝突和融合,看似複雜多變,但如果我們只抓住氣候變化這個主脈絡來追源論本,那麼,華夏史與周邊民族史的內涵與外延都能得到一個客觀的參照物。當溫度降低時,南北的衝突就加劇,當溫度升高時,南北的融合交流就成為了主流。

解開遊牧民族與華夏民族關係史的另一個密碼:氣候

感謝您的耐心閱讀

題外話,相比過去的氣候變化,未來的氣候變化更加應該受到現代人的重視,俄羅斯生態安全科研中心的專家孔德拉季耶夫指出:近100年來,地球表面年平均溫度上升了約0.6°C,海平面上升了近20釐米,是3000年來的9倍。在我們回顧歷史時,更應該對未來氣候的變化產生一種深深的擔憂與責任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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