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3 蘇秀:再憶那些故事片演員


  蘇秀1950年9月考進上海電影製片廠翻譯片組(上海電影譯製廠前身)。曾擔任配音演員兼譯製導演。1984年退休。擔任譯製導演的主要作品有:《帶閣樓的房子》《陰謀與愛情》《冰海沉船》《虎口脫險》《英俊少年》《遠山的呼喚》《啊,野麥嶺》《安重根擊斃伊藤博文》等400餘部集。擔任配音的主要作品有:《第四十一》《紅與黑》《尼羅河上的慘案》《華麗的家族》《為黛茜小姐開車》等300餘部集。


少女時代的偶像劉瓊


蘇秀:再憶那些故事片演員

  大約在我十四五歲的時候,看過劉瓊主演的很多影片,別的都不記得了,只記得有一部叫《兩地相思》的影片,由劉瓊和陳燕燕主演,好像是根據一部美國電影翻拍的,講一對青年男女在輪船上偶然相遇,彼此一見鍾情,相約某日某時在一處頂樓的陽臺見面,也沒有約定其它的聯繫方式。結果,男的先到,左等右等,女的始終沒來。原來,姑娘見情人心切,在過馬路時,抬頭向頂樓張望,被車壓斷了腿,成了殘疾。然而,沒有等到意中人的男子,卻終身未娶,直到多年後,偶然相逢,才得知真相。這個故事非常悽美,浪漫,正是少女們對愛情所憧憬的模式。因而也就特別喜歡上了劉瓊。那時我根本沒想到,有一天我會走進電影界,更沒想到,有朝一日我會和劉瓊一起配戲。


  大約是1954年,有一部東德電影叫《危險地貨物》,是請了劉瓊來配男主角的,我在影片中配他的妻子。故事的內容我已經全忘光了,我們在劇中是什麼身份的人物也不記得了。那時我很想告訴他,他是我少女時期的偶像。可當時我太把自己當回事了,覺得我已經是翻譯片的老演員了,還要幫助他對口型,怎麼能像個追星族的小女生那樣講這麼“小兒科”的事?!其實,我在他眼裡不過是個小丫頭。有一天很暖和,我說:“今天一點也不冷,你幹嘛穿那麼多?”他說:“你是小丫頭,不曉得冷,我是老頭子了,我怕冷啊。”


  八十年代,有一天我站在永嘉路廠門口,看見一個人,穿了一身牛仔服,騎了一輛腳踏車,衝我招手。我想“這是誰呀?”到了近處,我才看清是劉瓊。他那時該有七十多了吧,那副樣子可真不像個老人哪。


  有一次孫道臨說自己老了,我說:“你算什麼老?人家劉瓊騎個腳踏車,遠看還像個小夥子呢。”他說誰能跟他比,他是妖精。


  劉瓊1934年進入電影界,在電影《大路》中扮演了角色,從此成了中國電影界的當紅小生,並以扮演《國魂》中的文天祥,被譽為中國的“電影皇帝”。


  上世紀50年代,劉瓊與舒適等十人因參加共產黨外圍組織讀書會,被港英當局押解出境,回到內地。可惜,當年由於極左思潮,片面的強調文藝為工農兵服務,使電影的題材受到了很大的限制,幾十年中他除了主演了《女籃五號》之外,就只在《海魂》和《牧馬人》中扮演過次要的角色,對於一個如此富有才華的演員來說,實在是一種極大的浪費。當然,那時候也不單是劉瓊,而是很多演員的共同命運,像一向以演技著稱的我國一級演員舒繡文也只演過一部《火車女司機》。劉瓊隨後改行做了導演,他導演的《女駙馬》使黃梅戲和嚴鳳英一夜之間紅遍全國。本來,我在看舞臺劇黃梅戲《天仙配》和《女駙馬》時,更喜歡《天仙配》,可經過劉瓊的導演處理,我就更喜歡《女駙馬》了……他導演的《阿詩瑪》也使楊麗坤成了全體影迷的最愛。曹雷在少年時代曾參加過他導演的《兩個小足球隊》,後來,曹雷都已經退休了,跟當年那些小足球隊的同伴到他家去做客時,還被他稱做”小傢伙們”,還特意去買了奶油蛋糕請這些小傢伙們吃。


“中式英語”專家陳述


蘇秀:再憶那些故事片演員

  早在上世紀50年代初,我就跟陳述一起做過上海市運動會的大會司儀。我不知道當時怎麼會選中我,也許因為我那時是電影局乒乓球女隊代表隊成員吧。


  我在剛上中學時就開始打乒乓球了。解放初期乒乓球運動還沒有像後來那麼紅火。尤其是女運動員的水平更加有限,所以我還是三級運動員呢,至今我還保留著那張等級證書。說起打乒乓,我還想起一件趣事,有一天我們演員組的程引(《警察與小偷》中為警察配音的演員)說他想打乒乓,可沒人跟他打,我說我來跟你打。他說“你?”“怎麼?看不起我?說不定我還贏你哪。”


  他說“你要能贏我,我請你吃國際飯店。”


  那時的國際飯店等於現在的金茂大廈之類的地方,是我們工薪族一般不會去的。而且,他也沒說如果我輸了要怎麼辦。事實是他從來沒看到過我打球,而我是看到過他打球水平的,後來他果然輸了,當然,國際飯店之約,也只是說說而已。


  陳述多次來我們廠配音,但是,好像從來沒配過什麼主要角色。可是,有一件事我至今記憶猶新,那就是他講給我們聽的“中式英語”了。


  他講起:老上海很多警察局的頭頭都是外國人,還有一些外國人家裡也要請中國保姆。而一些中國警察和保姆只會一些英語單詞,根本不懂文法的情節……


  受了陳述的啟發,陳敘一也想起了一個女保姆跟男僱主提的工作條件。她原意想說,我要吃在你這裡,住在你這裡。可她說成了“Ieatyou I sleep you”(即:我吃你,我睡你)把男僱主嚇了一跳,這樣的保姆可不敢用。


  於是大家紛紛學會了這樣的英語,胡慶漢拎著兩個熱水瓶喊道“openwater來了”(打開,水)這樣的英語不但中國人聽不懂,英國人也是沒有人能聽懂的。


風華絕代的上官雲珠


蘇秀:再憶那些故事片演員

  遠在中學時代,我就知道上官雲珠了。那時我看過她演的一個話劇,內容是根據德國作家席勒的名劇《陰謀與愛情》改編的,上官演劇中的女主角,其中有一場哭的戲,我至今都記得她是那樣痛不欲生,一點也不像三四十年代那些女明星那樣,一邊哭一邊還想著自己的樣子是不是好看,聲音是不是好聽。所以我從此就記住了上官的名字。


  後來我又陸續看過她扮演的各種角色,如《一江春水向東流》中的闊太太;《烏鴉與麻雀》中的“亭子間嫂嫂”;《麗人行》中被凌辱的女工……這些人物儘管也身份不同,性格各異。但是她們也還是上官所熟悉的身邊的人物。特別令人震驚的是她扮演的《南島風雲》中的抗日軍隊裡的護士長符若華,那麼有革命軍人氣質,那麼像個專業醫護人員。她的表演使整個上影廠的人都震驚了……因為,自解放後,就有一種理論“沒有生活,就不可能塑造出鮮活的人物”那麼上官既沒去過老區,也沒參加過抗日的軍隊,她怎麼能把一個革命軍人演得那麼活靈活現呢?她豈不顛覆了“演員必須有生活”的理論嗎?我記得當時曾引起一片爭論,好像也沒得出什麼結論。其實,現在想想也沒什麼難於理解的。任何藝術創作都離不開想象,和藉助別人的間接體驗。上官雖然沒有參加過抗日戰爭,沒有做過護士長,但是她看過描寫抗戰的小說、電影。她可以從別人的生活中,吸取間接的營養……


  上官不惟是個演技超群的演員,也是個風華絕代的美女。他兩次到我們廠來配戲,一次是來配一部叫《世界的心》的影片。另一次是來配蘇聯拍的《牛虻》。兩次我都沒能跟她同組,但是也同樣跟她相處了一段時間。


  有一天,衛禹平跟我說“上官年輕時可真是個美女呀。”我把這話告訴了她,她興致勃勃地問“誰說的?是男的說的,還是女的說的?”我說“是衛禹平說的。”她一聽就洩了氣“男的說的有什麼稀奇,誰年輕的時候都好看。”也許,她的美貌,成就了她的演藝事業。但是,誰知道呢,也許,正由於她的美貌才應了“自古紅顏多薄命”那句話吧。


  現在回想她一生扮演的角色,大多數都是苦命的。像《麗人行》《舞臺姐妹》《早春二月》中的那些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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