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小時前，鋅財經《拼多多，拼出了假貨危機》的文章深夜發出後僅一小時，便收到來自拼多多官方微信端的企業侵權投訴：

緊接著，拼多多又以公司輿情組小夥伴“過激反應”為緣由向鋅財經致歉，並表示第二天早上CEO將召開緊急會議。

與拼多多驚慌失措的“過激反應”不同，維權商家們看到鋅財經的文章之後，雖然也在群裡炸了鍋，但顯然意猶未盡。他們一方面痛斥拼多多的“霸王條款”，表示維權活動還會繼續；另一方面又強烈希望鋅財經記者去現場實地瞭解情況。

於是，15日凌晨三點鐘，鋅財經記者從杭州連夜驅車近4個小時，抵達拼多多上海總部大廈，進一步追蹤事態的發展。

一邊是風聲鶴唳，仿若驚弓之鳥的拼多多，另一邊是怨聲載道，掀起抗議的商家，究竟孰是孰非？

對此，拼多多創始人黃崢在今天下午召開的媒體見面會上表示，“輿論的發酵（速度）超過自己的想象”，這次風波讓他認識到，以前的拼多多在面臨公眾輿情時，有點像“鴕鳥”，顯得不夠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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惶恐戒備的附近民眾

早晨七點半的金虹橋國際大廈，人流稀疏，大廈裡的員工陸續上班，無任何異樣，也絲毫看不出有任何抗議打鬧過的痕跡。

拼多多大廈對面是百盛優客城市廣場，其停車庫旁能清楚看見金虹橋大廈正門口的情況，鋅財經記者向車庫保安們問及沸沸揚揚的

“拼多多商家事件”，車庫保安卻三緘其口：“沒看到，鬧事我真不知道，我們輪班換崗可以休息的。而且對面消息和我們不搭嘎，有事情也不會對外透露，肯定是封閉保密的。”

鋅財經記者略感失望，正巧有保潔阿姨經過，記者隨即繼續追問，保潔阿姨預回答之際，保安人員搶先大聲答覆“我們都沒有聽說這件事。”保潔阿姨遲疑了一下，隨即也強調沒有聽說鬧事。

顯然，他們像是收到了特別的“叮囑”，都不願再繼續這個話題。

無奈之下，鋅財經記者輾轉找到了位於拼多多大廈對面小區的修鎖大爺打聽情況，“不知道鬧了幾天了，一個安徽老鄉前幾天就把車停在我這邊，昨天下午我看他被警察拷走了，到現在還沒交停車費，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放出來。”

但當記者追問細節情況時，大爺面露難色，不願過多透露，並以

“不瞭解”、“不清楚”搪塞。

更令記者吃驚的是，本來打算把《拼多多，拼出了假貨危機》打印成紙質版，附近的一家圖文店老闆斷然拒絕：“我們五月份剛到公安局開過會，凡是影響社會治安的事情堅決不能做。”

鋅財經記者還沒走進拼多多的大廈，但從周圍民眾的言語和反映上，“拼多多危機事件”無疑給他們的內心蒙著一層暗影，吃驚也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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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疑人員“刻意攛掇”下的打鬥

“當天商家很多，只有我們14人衝進大廈，所以被打抓進警局，後來也被當做拼多多聲明中的典型，我就是聲明中那個虛假髮貨的商家。”

15日上午十點左右，金虹橋大廈正前方的休憩樹林內，20餘位商家正三兩集合的埋頭交流、時而溝通。

根據鋅財經記者的瞭解，他們當中有3人因參與到13日的事件中，被長寧區警察以“群體滋事，擾亂社會公共秩序”為由拘留12小時，14日凌晨兩點才放出來。

“當時大家剛一股腦衝進電梯門，就看見保安和物業拿著防爆盾牌、警械圍著電梯站成兩排，其餘兩個疑似拼多多員工，把我們一個個從電梯裡拖出來踢、打。”

“鬧事”商家們對鋅財經記者表示，長寧區派出所警察來了也縱容，說先解決我們非法闖入的罪責，然後就把我們帶去警局，抽血錄指紋，警察還對我們思想教育。

對於鬧事行為，在拼多多經營一家女裝店的劉先生為衝動行事極度懊惱：“13日上午9點左右，一個人捧著星巴克咖啡就走過來，很有耐心的跟我們聊天，攛掇我們必須鬧，衝進去找拼多多才能解決問題，他一直聊到12點40才走。”

劉先生越說越激動，他這次因為虛假髮貨等緣由被拼多多凍結30多萬元，“我後來為什麼懷疑這個人是拼多多的人呢？因為一點鐘他們下午上班，我們準備一點鐘站到他們上班的地方去。”

在下午的媒體見面會上，黃崢也表示有人在背後推動。

當記者詢問該“可疑人員”詳細面部特徵時，多個商家都因時間間隔太久記不清楚了，只記得“中間頭髮稍長，兩邊是禿的，不戴眼鏡，目測不超過一米七五。”

商家們還告訴記者，每次提出要見拼多多管理人員，都是一個不出示工作牌、光頭戴帽形象的男士接待。“他說他是拼多多的人，但又不提供證件。他給我們兩條路，要麼和他談，要麼他離開，其他人也不會過來。”

交談中，記者從商家口中還得知，面對大多數商家，拼多多都是以“一到三個工作日給答覆”或者“領導不同意”等理由搪塞。

“兩三天時間內找遍了法院、律師、警局，市長熱線等等，都不受理，到處踢皮球，我們耐心磨沒了，中午太陽又熱，大家都處在非常煩躁不理智的狀態，實在是無路可走。突然有個人出主意，就相信了”。平臺做代銷的郭先生也後悔。

“我們實在是太單純了。”這批商家中多數是90後，社會經驗與法律意識淡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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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苛峻罰下的暗影/拼多多坑了誰？

➤1、寬進：“0元入駐”是個噱頭

“0元入駐，打造爆品”曾吸引了一批商家從淘寶轉向拼多多，如今卻成了商家口中的“騙局，噱頭。”

現場多個商家連連嘆氣抱怨，“0元入駐是說你可以上架商品，但沒賣多少錢，它就以各種理由判定你出現三級違規，然後下架店鋪商品，任何買家搜不到店鋪。也就是說0元入駐就是個謊言。”

相反，事實是在拼多多上開店，你必須要交保證金：個人商家交兩千，企業交一千。

➤2、嚴出：改換商品都算違規

“開始以0元入駐為噱頭吸引商家輕鬆入駐，不惜提供福利幫助商家賣貨盈利，一旦商家賬戶內有錢，便開始以各種理由凍結賬戶、侵吞款項，這就是拼多多的套路。”

不少商家對鋅財經記者反映，其中皮鞋哥的故事算是維權商家中的經典案例，“開始賣真皮皮鞋利潤過低，我就把關鍵詞全部修改，賣普通鞋品。結果平臺說入駐時賣真皮皮鞋就必須一直賣真皮皮鞋，不管是改關鍵信息還是換商品，一律視為售假或描述不符，罰了我30多萬。“

“到哪遇到這麼奇葩的平臺？嚴重懷疑他們以各種名義侵佔賣家財產。”

➤3、強罰款：無緣無故被重罰

部分罰款制度（鋅財經根據部分商家情況總結）

根據鋅財經記者瞭解，浙江嘉興林先生去年在平臺開店賣女裝，“去年12月份開始賣了一個月，貨發出去買家確認收貨後，幾萬單、共35萬貨款三個月不到賬。過完年3月14號平臺莫名其妙打電話給我說店鋪違規要罰款。”

“要麼認罰交款繼續開店，要麼凍結店鋪。” 林先生憤憤不平地對鋅財經記者說道。

同樣在拼多多做服裝生意的李先生，則向鋅財經展示，拼多多曾抽檢的某商品，結果反饋圖中花色都變了，“嚴重懷疑拼多多臆造證據罰款。”

（來自網絡的拼多多打假專員在鑑定樣品真偽圖片）

據瞭解，有些商家哪怕上傳了授權書，發票，進貨小票等證明，平臺還要求商家問廠家總部，索要撤銷函或正品證明。

“比如海飛絲屬於聯合利華，那就去找總部要。問題在於哪怕是縣城代理商，總部也不可能直接給證明。導致多數商家保證金退不了，貨款拿不了，甚至傾家蕩產。“幫拼多多平臺代銷商品的劉先生無奈地表示。

➤4、法律維權之路是否可行？

凍結的資金去向幾乎是所有人最關心的問題：是否真的進了拼多多的口袋？

“他們從我們這裡凍結錢款，返消費者抵用券，我們有打電話詢問買家是否拿到返現，目前為止買家反饋都沒有。”

針對罰款去向等事宜，鋅財經記者曾追問拼多多公關。“女俠高抬貴手”，拼多多公關無奈回覆之後便沒了下文。

“長寧區法院不受理，我們就去北京。”多數商家已經走上法律維權之路。

然而維權之路漫漫，有些官司打了一兩年依然沒有任何進展，部分商家折騰不起，選擇和解了事，“你可以去翻閱與拼多多的訴訟案件，沒有一件是勝訴的，要麼就和解”，有維權商家向鋅財經記者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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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問拼多多

和今日頭條的張一鳴一樣，拼多多創始人黃崢是一個很少向外界講述和解釋的人，在商家抗議事件發酵72小時之後，拼多多召開了媒體見面會，黃崢罕見出席。鋅財經第一時間獲邀參加，並就以下幾個問題進行了提問：

Q：在拼多多凍結商家賬號時，會給商家發送檢測報告，但為什麼檢測報告上會被打上馬賽克？

A：在檢測報告中，打碼的信息基本上是聯繫人和檢測人員的敏感信息，包括我們很多內部人員，出於安全的考慮，把檢測報告打碼，而如果商家來公司看，我們會給他看原件。

Q：

在商家的站內信中，發現很多檢測報告，會把檢測後的數據也打碼，這意味著，給到商家的報告不包含任何信息，這是出於什麼樣的考量？

A：我們的流程裡面，除了給商家發送站內信，在上面的聯繫方式是不打碼的，我們會跟商家有明確的溝通，如果還有疑問，便會約商家跟我們的商管部門做當面的溝通。

Q：據瞭解，此次群體性事件曾在今年三月份，去年等多次發展，不排除商家難搞，但也有難纏的消費者，拼多多是否反思過，這樣一份長達15頁的入駐協議應該改進？

A：首先，平臺沒有權利阻止商家發表意見與建議，但平臺有義務捍衛消費者的權利。

做生意最起碼要有契約精神，看清楚平臺規則。就拼多多瞭解，這次參與事件的商家多數在平臺做了一年甚至更久，是否不知道規則？

而且拼多多致力於提供商家服務，緊扣商家宣傳，不停解讀，儘可能避免規則內的弊端，最終服務好消費者。

總而言之，拼多多首先維護消費者利益，消費者先滿意，進而對平臺滿意，對商家滿意。

Q：鋅財經認同拼多多站在消費者角度思考問題的邏輯，但此次媒體見面會連創始人黃崢也站臺，是否說明拼多多意識到了企業危機。

不可否認平臺在改進規則，但就目前形勢看，效果並不明顯。是否可以理解為公司還沒找到很好的解決辦法。目前就相關信源瞭解到事件還在強烈發酵中。

A：其實拼多多一路走來，最初連安全部門都沒有。我和家人也經歷了被威脅等情況。

拼多多始終堅持一方面捍衛消費者利益，一方面面臨競爭。如果沒辦法捍衛消費者利益，拼多多很快就會沒有。在我看來公司今天的狀態也是成長過程中的必經之路。

對於商家來說，最重要的是能否合理合規的在平臺上賺錢。中國商人賺錢一定低調，被罰錢一定讓全世界都知道。因此，在維護消費者利益中平臺也感受到了被動，但必須要經歷，需要承擔責任和壓力。

今年平臺針對商戶端完善流量分配製度，賦能商家，讓更多商家受益，打造更多百萬月活商家。

其實不論外界如何評價，只要更多人買東西，更多商家賺錢，更多“拼品牌”誕生，那麼拼多多就創造了價值。拼多多堅持以合法合規為底線，始終維護消費者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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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魂100小時的拼多多

從13日下午五點多，鋅財經從信源處收到拼多多商家鬧事的消息，到14日下午開始拼多多就此事發出官方回應，再到18日下午拼多多召開媒體發佈會，我們再一次見證了輿論力量的強大。

對拼多多來說，差不多算是驚魂的100多小時，不過，當鋅財經記者把媒體見面會的答覆發給商家們，大家對拼多多的回覆並不滿意：

值得一提的是，在下午的媒體見面會上，有一點鋅財經印象比較深刻，黃崢說，這次事件對我自己是有思想上的衝擊的。我沒有想到，小規模的事件會被輿論放大到這個程度，種種跡象表明，有人在背後推動。

如果說，夾縫中殺出重圍的拼多多就此解除危機，顯然還為時尚早。

正像我們在上篇文中提到的那樣：對任何電商公司都一樣，一線生，一線死。3年坐擁3億的龐然大物，拼多多面臨的戰爭也許才剛剛開始。

文章 ∣ 從淺 無同

攝影 ∣ 黃碩

手繪 ∣ 精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