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女王還是王妃，她們的手提包往往是區隔公共形象和私人空間的最好工具，但當包打開的那一瞬間，公眾和私人生活便會混為一體，甚至有可能再也無法分離。
記者/張星雲
1954年，伊麗莎白二世在加冕英國女王后巡遊英聯邦，從那時起她就帶著自己標誌性的手提包
公共形象
英國女王伊麗莎白二世的一天通常從早上8點開始。
在此之前，她的僕從已經帶著她的柯基犬們在花園裡溜了一圈，隨後侍女和狗狗們會一起進入寢宮。侍女拉開白色錦緞窗簾後，會在洗澡間為她放水。洗過澡後伊麗莎白會完成傳統女性該做的一切步驟。除非要參加重要活動，否則她化妝只用幾分鐘，桃色粉底液、淺色的口紅、透明的指甲油和一點點香水。當時鍾在9點敲響時，白金漢宮裡會有專人用風笛吹奏《阿蓋爾和薩瑟蘭高地》，此時伊麗莎白會和丈夫菲利普親王準時在掛著玫瑰色絲綢的餐廳碰面，一起吃早餐——兩人自1950年就分房而居了。
早上10點，伊麗莎白來到白金漢宮北側角樓二樓的辦公室開始工作。她需要每天用兩小時閱讀各政府部門和首相府通過紅色公文包送來的文件，並在樞密院令、議會法案和任命書上簽字。午飯過後伊麗莎白通常會出宮進行官方訪問，參觀醫院，檢閱騎兵隊，出席女王壽辰巡遊閱兵和國殤紀念日，以及諸如溫切斯特公學建校紀念日、《泰晤士報》創刊紀念日、足總盃決賽、溫布爾登網球公開賽等各類活動，揭幕、剪綵，保持微笑。每年她還要參加十幾場授銜儀式。
她有做女王的天賦，可以一次會見160人，和每人都有交流，而不顯得自己過於匆忙。 在這個君主立憲制國家，女王雖無實權，卻始終是榮譽和尊嚴的象徵。實際上隨著大眾媒體的發展，自1952年女王加冕禮成為英國電視直播王室儀式的開端以來，伊麗莎白二世不僅成了全世界在位時間最長的君王，也是有史以來曝光率和關注度最高的女性。
伊麗莎白就這樣投入到了完全的公眾生活。女王秘書處負責一切活動安排。無論出席國內活動還是外事訪問，通常女王到訪的6個月前，秘書處的工作人員和王室旅行衛士就會提前將既定行程走上一遍，把女王的時間安排以分秒計算：握手、收到鮮花、舉起鮮花揮舞分別需要多長時間；休息的時候誰會站在她旁邊，誰會坐在她旁邊，人們會與她談什麼，談多長時間。
這種事無鉅細的計劃安排對於平常人來說不可能忍受，卻非常適合伊麗莎白的性格。她還是小姑娘的時候就會半夜起來檢查自己的衣服是不是已經整理好，如果她不知道自己第二天、甚至第二年要幹什麼，她就會睡得不安穩。
女王知道自己責任重大，但有時也會幽默地表達不滿。在澳大利亞的一次官方午宴上，她注意到根據行程安排，午餐應該在下午2點鐘結束，但她的離席時間卻是2點17分。這引起了她的好奇心。秘書處告訴她，從她離開餐桌開始，雙手溫柔交疊著走到下一個地點，剛好需要17分鐘，這段路線早已被一步一步地丈量過，多次重複，精確計時了。女王不由得挖苦道：“希望我不要弄倒咖啡，我可沒有再要一杯的時間啊。”
手提包內外
每日行程安排得再嚴密，好在女王還有選擇自己服飾搭配的自由。
鮮豔明快又簡潔大方的套裝、花飾帽子、腰帶、絲巾、珍珠耳環和珍珠項鍊，她在位的67年中，這些有著古典氣質的元素早已成為她經典的公眾形象。伊麗莎白無法像普通英國女性一樣自己上街購物，一般她的女僕會去商店讓店方把貨物送到白金漢宮以便女王挑選，凡是連續三年成為王室供應商的店家，就有權在店門口的櫥窗裡掛上“皇家御用保證”（Royal Warrant）的王室專用徽章。
她對時尚並不痴迷，甚至反對在服裝上花很多錢。相比於外形款式，她選擇穿起來更舒服的皮鞋。由於一場公開活動就可能需要握上百次手，她選的手套也極為耐用。自登基以來她穿過的服裝都在王室衣櫥裡精心保管，也會反覆穿著。因此雖然近年不少社會群體認為王室費用開銷極大，但女王的服裝從沒有被人詬病。
手提包同樣如此。1968年起，勞勒（Launer London）便成為女王的御用品牌。她很專一，如今你可以經常看到她在公眾活動上拎著自己幾十年前的老款黑色皮質手提包。
女王手提包裡裝著什麼一直以來都是英國人閒談的話題。最常出現的是小鏡子、口紅、手帕和派克鋼筆。 無論多正式的午餐或晚餐，餐畢伊麗莎白都會打開包，拿出小鏡子，重新塗口紅。此外還有人看到過女王從包裡拿出過一個S形的金屬掛鉤，無論在哪裡的餐桌用餐，她都會拿出這個掛鉤，將她的手提包掛在桌邊。
插圖：Charlotte Fu
實際上手提包成了女王在王室儀式上區隔公共形象和私人空間的最好工具，包在打開的一瞬間，伊麗莎白的公眾和私人生活便會相互連接，成為一體。
1982年，一次常規演講時，她在臺上緩緩地從手提包裡拿出一副老花鏡，然後再拿起演講稿，自此英國民眾意識到，他們的女王開始老了。伊麗莎白也知道人們拿她的手提包打趣。有次在白金漢宮的招待會上，一位客人甚至冒昧地上前問女王手提包裡裝著什麼。伊麗莎白又以她“合乎王室禮儀規範”的獨特幽默回應，她微笑著打開手提包，這位客人走近看時，才發現裡面除了餵狗的狗糧餅乾外，什麼也沒有。
女王夜以繼日出席王室儀式的傳統構建了君主立憲制政體下一種獨特的公共關係體系。從維多利亞時代開始，王室禮儀始終被看作不容侵犯的尊嚴。但反過來，女王也被王室禮儀所禁錮。
優秀的國家元首就像演技高超的演員一樣，扮演的角色就緊緊貼在臉上。白天結束了，伊麗莎白會變回妻子母親。晚上她喜歡家人聚在電視機前，和大部分臣民一樣，她喜歡追劇，更喜歡講述白宮或別的宮廷內幕的電視劇。睡前她會躺在床上看書，一般是阿加莎·克里斯蒂或者P.D.詹姆斯的書。入睡前，她也會向英國女王這個角色說一聲“晚安”。
不同代際，一個王室
王室也會與時俱進，儘管是被動的。
1981年，傳統的英國王室迎來了最受歡迎也最具個性的戴安娜王妃。在與查爾斯王子15年的婚姻中，她顛覆過英國王室的很多規矩。
戴安娜王妃把手拿包帶到了英國王室
作為時尚明星的戴安娜在穿著上的開銷很大，Lady Dior戴妃包、Tod's D-Bag手提包、Salvatore Ferragamo Lady D鏈條包都是以她的名字縮寫直接命名的。勇於打破常規的她後來更是喜歡只帶一個小小的手拿包出席活動。每次戴安娜從車上下來的時候都會拿它擋在胸前以防狗仔拍到自己春光乍洩的照片，戴安娜還給它起了個名字“擋胸包”。手拿包就這樣成為了女性防止走光的好工具，最初正是戴安娜這樣使用，後來很多女性追隨，參加活動都會隨身帶一個手拿包。
到了如今孫輩的凱特王妃，王室的形象更加親近普通人。平民出身的凱特，從小的生長環境與王室成員大相徑庭。2011年嫁入王室後，她也將很多普通人的習慣帶了進來。她會穿名牌，也會穿Zara或者Reiss等快銷品牌。她有次不理會女王對所有王室女性出席公眾活動時必須穿裸色絲襪的要求，光著腿就來了，她也曾違反規定穿過膝蓋以上的短裙。
她和威廉王子努力在傳統的王室裡過著“現代生活”，身邊的侍從極少，帶孩子也親力親為，保姆只請了一個，其他的都自己來。凱特也喜歡在公眾場合用手拿包，不過與母妃戴安娜的功能不同，拿著手拿包，她就不必向人群揮手，也可以避免與陌生人握手了。
而新近的王室成員梅根更高調。作為80年來第一位嫁入英國王室的美國人，梅根王妃不僅塗著黑色指甲油，還曾穿西服套裝出席活動。身為女權主義者，她曾和哈里王子表示兩人將以“性別中立”的方式教育他們未來的孩子，打破王室規定女寶寶用粉色穿洋裝，男寶寶用藍色穿短褲的傳統。
但事情似乎也沒這麼容易。
兩人完婚後，梅根一改以前談戀愛時的形象，公眾場合不再穿深色外套，改穿裸色或白色連衣裙，她曾經最愛背的斜挎包也變成了現在的手拿包。似乎王室的傳統又回來了。（本文刊載於《三聯生活週刊》2019年第16期，點擊下方商品卡一鍵下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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