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
太陽依舊毒辣得不近人情，今天是N大飛行學院的大一新生軍訓的第二天。程家壁他們班正在進行一項最慘無人道的訓練——平板支撐。
烈日炎炎，眼前的視野自帶濾鏡效果，看什麼都帶著濛濛的一片水幕，有源源不斷的汗滑過眼角，澀澀的，癢癢的，無比的難受。
砰的一聲，身邊又有一個同學倒下，程家壁不認得是誰，抬眼望去一溜兒的迷彩綠，所有人的後腦勺上統一扣著不好看的軍帽，誰也認不得誰，管他軍訓前是帥哥還是美女。
跟別的班級相比，一年級三班的教官是最有名的，他姓莫，傳說是當年在飛行學院裡成績最好的畢業學生，現任職N民航飛機師，每一年N大的新生軍訓都會被校長親自找回來當教官，他特別嚴格，又特別冷酷，所以這個莫教官還有別的愛稱，叫魔鬼教官。
他的右臂貼滿大大小小的榮譽勳章，他對女孩子也不會憐惜半分，傳聞只要是他帶的班，每一年都能拿最優，在最後的軍訓表演中斬獲一等獎。
程家壁不記得這個年輕的軍官叫什麼名字，只記得他姓莫，到目前為止全班新生裡沒有一個人是喜歡他的。
然而，程家壁在軍訓報道的第一天，也就是昨天，就跟這個莫教官發生了不愉快的摩擦。
飛行學院明文規定，每一個大一新生在軍訓前一天就要到學校報道，程家壁家裡有事，只能在軍訓第一天才到學校。她原本是早上六點半到的火車，然後很不幸運的，她遇上了很常見的火車晚點……
她坐的那一趟火車晚點整整四個小時，等她風塵僕僕地趕到飛行學院的時候，她的新同學們已經穿上一溜迷彩服在毒辣無情的大太陽底下站著軍姿。每個人都挺得筆直，都不敢亂動一下。程家壁沒洗澡，臉上也髒髒的，頭髮還油油的，沒辦法，坐過通宵火車的同學都應該清楚，她已經算是很努力的維持自己的儀容儀表，嗯，最起碼，她有洗臉跟刷牙。
她甚至在下火車前五分鐘快速地換上一身迷彩服，惹得整列火車的人都對她行注目禮。
程家壁跑得很急，很喘，肚子空空的，餓得快暈過去，她是把身上最後一絲力氣都使完才終於“爬”到自己班級的那一個方陣，教官剛好不在，程家壁有點心虛地掃了一眼都在看著她的同學，用嘴型問站在前面的同學，“教官呢？”
沒有人敢回答她，突然，她像是感覺到一片烏雲壓頂，一股強勁的低氣壓以閃電一般的速度在她周身凝聚，迅速籠罩她。
她像是脖子被人傷了一樣，很緩慢很僵硬的轉過頭去看。
一個穿著軍官制服的陌生男子正虎視眈眈地盯著她。
程家壁很難找特別的詞語來形容他，第一眼看過去，他完全算不上英俊，小眼睛鷹鉤鼻，眉毛又十分濃密深黑，但他那雙小眼睛卻異常明亮，像燃著一簇火光一樣。他的皮膚相比其他教官又不算很黑，是健康的小麥色。但他似乎是天生自制的發冷機，氣質太冷，看人的目光也冷，程家壁一下子就被他的冷氣場嚇到，嚇得語無倫次：“教，教官，我是一年級三班的程家壁，對不起，我遲到了，我……我來報道了。”
莫教官似乎很難理解，在他帶的班級裡，竟然有人敢遲到。
程家壁覺得很狼狽，有史以來的狼狽，那麼多雙眼睛看著她呢，在她又是趕了一夜的火車的情況下，她僥倖地想，教官應該都憐香惜玉吧，況且，她真的是有突發事情才會遲到……她想著要給自己的遲到行為解釋一番：“是這樣的，我家裡突然出了點事，所以我已經跟我們班的輔導員老師請過假了，教官您可以問他……”
“我不管你遲到的理由是什麼……”然而，這個教官看來不是那麼好說話，他眼睛朝下，看向程家壁，然後面無表情地開口，聲音也跟他的個性一樣，偏冷，卻有一種神奇的力量，能讓聽他講話的人恨不得把頭縮到地底下。
因為他開口說話的時候，十分的威嚴，而且，可怕，讓人不寒而慄。
“只要是遲到了，哪怕只是遲到一分鐘，也要根據軍事訓練的懲罰那樣，給你安排懲罰。”
程家壁一聽，幾乎暈厥，“教官，我不騙您！我是真的家裡有事！”
莫教官沒打算聽她說廢話，他忽然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他們班級站著的方陣後面的塑膠跑道上。烈日的炙烤下，學院的跑道看起來似乎要融化掉一樣，蒙著一層蒸騰著的水汽，彷彿可以直接烤熟任何食物一樣。
“念在你初犯，先去跑個十五圈，結束了再回來跟我報道。”莫教官的語氣平淡得像是在談論一件很小的事情一樣。
什麼？！
莫教官的話一出，程家壁班上的同學紛紛倒抽一口冷氣，他們忽然慶幸自己沒有像程家壁一樣遲到，也沒有犯什麼錯事，只是單純的比別的班級多站一個小時的軍姿，原來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教官……”程家壁不停的流汗，彷彿身體上下都在滴水，她弱弱的開口，還想替自己求情。
“趕緊過去！”莫教官鐵面無私地放話，“不跑完，你的同學們也別指望中午可以吃上飯。”
其他人一聽說自己有可能因為程家壁的原因吃不上飯，都看向她，程家壁覺得這個懲罰太重了，她咬咬牙，捏緊拳頭，把鼻樑上掛著的眼鏡狠狠地摘下，收到迷彩服的褲袋裡。
“好，跑就跑！”
讓所有人意外的是，程家壁真的堅持一個人跑完十五圈，其實，莫教官在她跑到第七圈的時候就叫她停下，可是她像是慪著一口氣，始終不肯停下。程家壁的同學也跟莫教官求情，莫教官只是若有所思地看著遠處，那一抹倔強著還在堅持跑圈的女孩，不知道心裡想什麼。
跑完十五圈以後，程家壁虛脫地倒在一邊，同學們都過去扶她，給她冰飲，她擺擺手，臉色白得像紙一樣，然後對過來幫忙的所有人說：“謝謝了。”
然而——
“十分鐘後繼續訓練。”莫教官冰冷的聲音一響，一年級三班的所有同學，包括剛剛跑完十五圈的程家壁，都忍不住發出一片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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