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後,到菜市場的機會多了,對豬肉的行情也有了一定的瞭解:開始是15塊錢左右一斤,過了幾天漲到19塊錢了,後來是27塊錢一斤,再後來一斤豬肉突破了30塊錢大關——目前普通豬肉一斤是34塊錢,土豬肉則要41塊錢一斤……
望著見風漲的豬肉,我不禁想起了40多年前的一段往事。
我當兵前兩年,也就是1976年下半年,16歲的我,剛從海河公社中學高中畢業,就趕上了興修水利——挑新海河的任務。
像我這樣年紀的人,本來是不要參加挑河的,但我的父親是南八尺溝大隊主持工作的黨支部副書記,他走不開,就動員我去。
母親不同意,哭著對父親說:“兒子太小了,吃不消啊。”
父親則對我說:“我大小是個幹部,我們家不帶頭,說不過去。你……還是去吧。”
我點點頭,就和生產隊裡12個男勞力上了工地。我們勞動的地段在徐家莊附近,一日三餐都在那裡吃,晚上就睡在搭的四面通風的工棚裡。
說實話,一百多斤的河泥擔子,壓在我柔嫩的肩膀上,又酸又痛。第一天下來,我的左肩膀就腫得老高。第二天我就用右肩膀挑擔。到了第三天,我的兩個肩膀又紅又腫,一邊像長了一個肉瘤……我咬著牙堅持著。
真是霜前冷雪後寒。第一場雪之後,氣溫驟降,河溝裡的水都結成了厚厚的冰,連地上的泥塊都凍得堅硬了。
當我從十幾米深的河心挑著一擔泥土一步一滑地爬上河坎,已經累得氣喘吁吁了。看到隊裡的大人把擔繩往上一提,輕輕一甩,不要彎腰就將泥土倒了出去,我也學著他們的樣子,將擔繩晃了兩下就往前甩,結果泥土沒有倒掉,慣性的力量卻將我連人帶擔子衝了出去!
隊裡的人開始以為我只是跌了個跟頭,便鬨堂大笑。其實,我的臉被堅硬的凍土劃破了,火燒火燎,疼痛難忍,當我艱難地從圩堤下爬上來,他們見我滿臉是血,都驚呆了,再也沒有人笑我了,並且有兩個人立刻把我扶進工棚休息……
挑河是一種力氣活,雖然很苦很累,但有大米飯吃,早上一斤米飯,中午一斤米飯,晚上還是一斤米飯,只是油少,沒有葷菜吃,有時候蹲了半天,大便都拉不出來……
有一天,輪到五叔做飯,他買回來25塊豆腐養在水桶裡,告訴我晚上的菜是鹹菜燒豆腐。我說:“五叔,這點東西給誰吃呀?”
五叔怔了一下,說:“怎麼?一個人兩塊豆腐,你還嫌少啊?”
“這點東西,我一個人都能吃掉。”
“真的假的?”五叔笑了。“要不,大侄少,我們兩個人來打個賭吧,你吃光了這25塊豆腐,我就去買二斤豬肉來犒勞大家,你要是吃不光吶,那你就去買二斤豬肉來……怎麼樣?”
雖然一斤豬肉才七角三分錢,但那時大家口袋裡都沒有錢,所以到了工地上還沒有嘗過一次腥,更不要說吃肉了。一聽說今天不管誰輸誰贏都有肉吃,一個個都來了精神。“佳文,跟你五叔賭一把,沒有錢我借給你。”
望著養在水裡的一大桶豆腐,我有些膽怯了,但最後經不起眾人的鼓動,還是硬起脖子昂起了頭:“賭就賭!”
“我有個條件,你吃豆腐的時候不能用鹽用醬油。”
“行,我知道了。”說完,我捲起衣袖,抓起豆腐就往嘴裡塞。因為沒有時間規定,我就一塊豆腐接著一塊豆腐地吃。吃到第十塊豆腐的時候,我的肚子已經開始鼓了。我到工棚外面尿了泡尿,回去繼續吃。吃完第十八塊豆腐,我的肚子像西瓜又大又圓了。
五叔怕我出事,說:“大侄少,吃不掉的話,就不要硬撐了,今天算我輸了,我去買肉……”
“不,五叔,不是說好了的嗎?誰輸誰去買肉!”說著,我又抓起一塊豆腐往嘴裡塞。
大概花了近一個小時,我終於將25塊豆腐全部吃了下去。
晚上,當五叔將紅燒肉端上桌子的時候,儘管香氣撲鼻非常誘人,可我一點味口也沒有,因為此時我的肚子如同即將分娩的孕婦了。
這也成了我至今都不太喜歡吃豆腐的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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