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8 快捷生死局:一個桐廬加盟模式的日暮?

誰能想到——僅僅9個月前還是一家估值13億、日業務量110萬、在全國擁有5000餘網點的大型快遞公司——快捷快遞(下稱“快捷”)此刻居然在生死邊緣掙扎。

“我們失去了最後希望。”來自快捷內部的高管悲壯地說,“這次真的死透了。”而就在48小時之前,希望女神還站在快捷這邊。

申通快遞、國美在線,兩家被快捷諸多高管——甚至是全體員工——寄予厚望的外部力量,試圖參與快捷資產重組。失敗了。

掌鏈傳媒記者嘗試聯繫快捷、申通、國美就此事發表評論無果。與此同時,重組失敗的傳聞如同瘟疫般在快捷管理層之間傳播。不止一位、一個地區、同一職務的快捷高管向記者證實了該消息。

據說過去48小時裡的每分每秒,談判都在進行。其中一人告訴記者,快捷將在今天公佈最終結果。很難斷定重組失敗就是答案,某種意義上,這些聽盡壞消息的高管還存有幻想,如同外界對快捷的樂觀態度一樣:那麼大一家公司怎麼會說倒就倒呢?當記者第一次對重組失敗表示驚訝時,有人問:你說我們還有戲嗎?

等待快捷的命運走向至今難料,但那個最壞結果可能正浮出水面:死亡。

內耗

1個月前,記者接觸到一位接近快捷股東的知情人士。當時,快捷正因合作不順,跟申通鬧得不可開交。雙方公開指責對方。但這位知情人士稱自己一點都不會對眼前的事感到吃驚。

“我可以負責任地告訴你,從吳傳龍入股快捷第一天起,雷就埋下了。”該人士相信快捷內部股東之間存在某種難以調和的矛盾。“股東間的不合在公司不是秘密。”

快捷生死局:一個桐廬加盟模式的日暮?

吳傳龍是“桐廬幫”崛起的重要參與者。他曾協助陳德軍創辦申通快遞,隨後又加入中通速遞擔任常務副總裁。2012年10月之後,他離開中通,火速入股快捷,成為第一大股東。當時,吳傳龍堅信決不能錯過這個機會,他不打算學習陳加海白手起家建立全峰快遞,那被視為“有風險”。因此他用了一個在時間上更具效率的方式。

快捷的創始人黃子傑雄心勃勃,他正把快捷打造成華南市場的“小順豐”。當時快捷在廣東地區的商務件小有名堂,同時大包裹看起來也很有希望。但是吳傳龍力主快捷擁抱電商市場——來自“桐廬幫”的一貫做法——即便在今天也很奏效。但正因如此,快捷可能錯失了成為自己的最好機會。從那之後,再也沒人稱快捷為“小順豐”了。

快捷偏大的單件重量也讓吳傳龍不習慣。“我們要控制在5公斤以下。”在申通、中通的經驗告訴他,這才是快捷未來應該走的方向。而這個方向,或許是黃子傑從來沒想過的,也和快捷1.0版本完全不同。這是雙方的第一次分歧。

2015年9月,快捷得到了一筆數值2.5億的融資。這筆錢繼續被用於落實吳傳龍的經營思路:鋪展全國網絡,建立三級分撥中心體系。如果押注網購市場,那這樣的發展就一刻都停不下來。一切都在提速。

2016年,吳傳龍放出消息,“快捷要在這個夏天開啟一輪8~10億元的融資”。有人據此測算出快捷估值逼近50億。這是非常驚人的數字。遺憾的是,這個數字從來沒實現過(目前這輪10億融資在公開信息中無法查證)。2016年年底,另一個重要股東,三泰控股加入了。此時快捷的估值達到頂峰——26億。

快捷生死局:一個桐廬加盟模式的日暮?

同時,一個艱難到不可能實現的對賭協議出現了:快捷被要求承諾2018~2020年間的淨利潤分別實現0.2億、1.8億、4億。但是快捷在那一年前10個月只賺了196萬。

“桐廬模式”正在失去魔力。它們在上市過後幾乎不再提加盟模式,也開始對電商以外的市場感興趣。這讓吳傳龍和快捷措手不及。變革幾乎是必然的——再走老路的下場就是等著三泰控股行使優先收購權。那意味吳傳龍的創業很可能就此夭折。

2017年8月,申通登場。它輕而易舉地成了快捷第三大股東,佔股10%,卻只用了1.33億。此時,快捷的估值縮水到13億。

“申通給了三泰補償。三泰不喜歡也沒辦法。”上述知情人士告訴記者,三泰之所以接受這個條件在於,他們認為申通有可能幫快捷轉型成功。進而實現自己的利潤訴求。在此之前,三泰更鐘情社區市場。“他們對大包裹興趣有限。但形勢比人強。”

事後來看,申通並沒能拯救快捷的業績。就連申通自己也栽了進來。申通和快捷合作的快運項目基本上顛覆了快捷過去的產品思路。但是快捷自身卻不具備運營快運產品的能力。

“黃子傑和吳傳龍的矛盾徹底爆發了。”上述知情人稱,黃覺得吳從來就是錯的,而當快捷倉促轉型失敗後,黃終於有機會證明自己這麼多年是對的。

除此之外,快捷內部股東還有其他聲音。比如在2016年初入局的上海精熠投資中心,這家投資機構需要的是穩定回報。儘管快捷利潤不高,但精熠依然主張平穩過渡。他們似乎在一開始就預料到了和申通合作帶來的複雜局面,因此極力反對。“真心話,快捷這麼多年來一直在內耗。”該知情人承認。

到今天,內耗還在繼續。重組失敗——如果是真的——也將歸咎於此。“昨天,吳傳龍、章建榮和楊建興(吳的左膀右臂)等人還一致要求重組。”這是發生在股東會上的提議。

但規則是這樣的:如果有一名股東否決提議,方案將不予通過。顯而易見,股東會很難達成統一意見。直白地說,有人決不能接受快捷以白菜價賣給別人。也有人誓死扞衛自己的資產不縮水。一名從會場走出來的人則告訴記者,三泰方面的代表威脅要起訴吳傳龍。

5月7日,三泰召開了關於終止籌劃重大資產重組事項投資者說明會(非快捷資產重組事宜),有投資人提問為何三泰一直預告虧損。該公司的董事長回覆中包括“快捷快遞的投資減值”一項。

駛入死局

另一位接近股東會的高管透露,重組失敗其實是因為申通快遞和國美在線不打算做一個“愚蠢”的接盤俠(申通很可能已經為此虧損了1.33億)。因為目前快捷的財務狀況非常糟糕,同時快捷剩下的固定資產麻煩重重。而快捷很希望新股東承擔債務。

過去幾年間,快捷的估值持續縮水。這是快遞行業第二梯隊企業遭遇的縮影,天天快遞被蘇寧物流收購時,估值也較高峰跌去50%以上。一位接近重組方案的知情人告訴記者,國美在線試圖扮演蘇寧物流的角色。它希望提升落地配能力。在此之前,國美物流採用幹線外包,甚至連配送業務也大部分由第三方企業承擔。

快捷很可能無法滿足國美的需求,上述快捷高管告訴記者,快捷總部在5月初給總部員工(部分)簽訂了離職補償協議,協議中明確在5月10日前將拖欠的工資和離職補償金(按工齡計算,一年工齡補償半月工資)結清。但至今未兌現。這是一筆不小數字,沒人想為此買單。

不久前,快捷曾在全國範圍內組織清點資產。然而該高管提供的實際情況是:全國各地大多數省區區部、分撥中心的場地因合同到期未續簽、房租、水電欠費等原因而導致場地不可能繼續使用。

停在分撥中心的貨運車被員工開走,原因是快捷無力補償。後來,總部車隊的負責人竟然也同意了這些司機的做法。

另一方面,包含中層、基層管理人員在內的大多數快捷員工已經找了新工作。“即便重組成功,場地和人員都沒有,怎麼運行?”他繼續說,“加盟網點很多都轉別家了,拿什麼重組。”

這位高管希望公司至少能補發他今年以來的工資,並且支付他先前墊付的資金。他每天都像正常工作一樣開車去公司,這讓他看起來像一位頗有責任心的領導。時至今日,他依然覺得對不起手下員工。不過他的手下可能並不領情,昨天早上,有員工揚言再不發工資就把他的車給砸了。

也有一些身居要職的人早就對快捷死心了。或者他們從一開始就篤定快捷資產重組的方案不靠譜?不知道。唯一確定的是,這些人在4月26日之前都還是各地(不是全部)快捷分公司的法人代表。那天過後,他們就把法人的位置留給了章建榮和楊建興。記者聯繫到一位與之有關的知情人,對方表示“很正常”。因為沒必要陪著創始人股東一起倒黴。

如今,當務之急還是保證底層員工的情緒穩定。但這可能比宣佈重組成功還要困難。最近兩天,一名來自廣東的快捷加盟商,因為債務問題爬上6層高的樓鬧自殺。這件事驚動了當地執法部門,雙方為此對峙了一整天。另外一些快捷員工把橫幅拉了起來,上面寫著“快捷快遞,還我工資,還我血汗錢!”

“郵政局領導每天早上第一件事就是給我打電話,確保別出亂子。”該高管說,“可我能怎麼辦啊?硬著頭皮幹吧。”

但他的境遇跟吳傳龍比起來可能不算什麼,後者已經很久沒公開露面,即便在內部也是如此。如果未來幾天裡,重組失敗消息落定,對吳傳龍意味著什麼?創業失敗?梟雄隕落?快遞行業洗牌的悲情人物?

“至少他會很悽慘。”那位高管說。

掌鏈傳媒記者 劉宇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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