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华纳野心勃勃地欲打造一部史诗作品:《特洛伊》。
本片除了请来《从海底出击》的导演沃尔夫冈·彼得森。
还有清一色的豪华男星阵容:
布拉德彼特,当时红的发紫的精灵王子奥兰多·布鲁姆,刚演完李安《绿巨人》的艾瑞克·巴纳。
除了女主角,那个掀起战争的神话美女海伦,由当时名不见经传的黛安·克鲁格扮演。
但是,海伦并没有助黛安·克鲁格走上一帆风顺的电影之路。
其后,她所出现的电影,人们对她的评价大多是花瓶。
扮演海伦那一年,她不到28岁。
就这样,过了十多年,过了40岁的她,才通过戛纳影后这个桂冠,证明了她的演技。
这部让她获得影后的电影中,从表演来看,在没有凸显黛安·克鲁格的美女形象。
更多的,是一个不施粉黛,被丧子丧夫折腾得无力的中年妇女形象。
当丈夫公司爆炸,她怀疑身处其中的丈夫和儿子是否遇难时,错愕到焦急,几秒钟完成转接:
而在确认至亲死于爆炸后,情绪的转变,又是渐行给出,而不是一下子就夸张的大吼大叫:
这些,还都只是在开头。
后面,她的心理煎熬则着墨诸多。
但反而,本片让她落泪的镜头并不多。
那种藏于心中的情绪,又要通过内敛的表演传达给观众。
所以,这个影后的分量是真金白银的。
除了2017年的戛纳影后,本片还入围2018年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并摘得2018年金球奖最佳外语片。
这是一个痛苦的故事,一句话简述剧情是:
一个女人被逼上绝路,最终向仇家复仇。
不过,这不是一部动作片。
故事是借这个过程,聚焦德国的土耳其移民问题。
它的社会性更强,况且故事还涉及到恐怖组织,德国司法等问题。
《凭空而来》
本片的导演法提赫·阿金,本身就是一个土耳其移民德国家族的二代。
也因此,他的作品中,对于土耳其移民在德国的生活状况尤为关注。
例如,他早先的作品《在人生的另一边》中,就讲述了在土耳其,德国两个国家,不同文化,几个家庭间的隔阂。
德国鳏夫父亲和妓女共同生活,其子极力反对。
父亲那位来自土耳其的妓女情人,把挣的钱都寄回土耳其给女儿。
土耳其那边,妓女的女儿,又是激进分子的女儿,自己逃到了德国,后又被遣返回土耳其,并关进监狱。
从家庭出发,表达文化,身份等冲突,并带出他所关注的社会问题,是导演热衷的题材。
这回,法提赫·阿金的目光依然对准了德裔土耳其移民。
一开始,是一场浪漫婚礼,地点在监狱中。
卡佳(黛安·克鲁格)和土耳其籍丈夫努里因毒品相识(毒品买卖),丈夫曾因贩卖毒品入狱。
这场狱中的婚礼,两人手指上戴着的,是婚戒的纹身。
丈夫出狱后,改过自新开了一家公司,卡佳也不再吸毒,两人有了一个可爱的儿子达尼洛,生活看似美满。
这是本片三章中的第一章:家庭。
但这只是一开始的引子,随之而来的,才是重点。
就如片名所述,一场凭空而来的灾难降落在这个家庭里:
丈夫的公司门口,被人安放了炸弹,结果,当时正在公司里的丈夫和儿子被炸死了。
另一方面,本片也没有将重点放在寻找凶手身上。
凶手没多久就被锁定,并送上法庭。
电影要讨论的,是通过这个家庭来阐述德国的土耳其移民的生存问题。
那场爆炸,并不是针对卡佳一家的寻仇。
而是恐怖分子对土耳其移民的攻击。
其中,涉及到德国的一个极右翼组织—地下国社。
这个团体,崇拜希特勒,并制造了一系列杀人案。
2011年,该团体被控拟定了一份88人的刺杀名单。
88人,是因为希特勒名字的首字母H是字母表中的第8个字母。
而这个团体,又是现在所说的新纳粹主义分子。
这是二战后的一种思潮,这些人希望延续纳粹精神,以保持种族纯粹为课题,强调自己种族或民族的优越。
如果要追溯,还要回到90年代,柏林墙倒塌后。
当时,统一的德国中,这类分子以东德人为主。
在经济倒退,失业率上升的时候,这些人认为外来移民抢走了他们的工作机会,于是,种种暴力攻击事件不时发生。
新纳粹的邪恶思想,就在这群人当中不断滋长。
新千年以后,针对外国人的暴力事件依然层出不穷。
甚至,这些人还在不断争取竞选资格,以期获得更大的影响。
《凭空而来》中就有一幕令人胆寒。
法庭上,当说到辩方证人(实际为凶手共犯)凶手身份是新纳粹分子的时候,凶手却一脸自然地说出:
这是一个民主政党,是由民主选举的。
实际上,这个社会问题,用电影来解决也是不可能的。
就像卡佳在最后,被迫以自己的方式,替丈夫和孩子报了仇。
但是,卡佳一家,却没有得到应得的公正。
把事件放大来看,卡佳一家,是受害者中的一个个体;
而执行了这起恐怖事件的凶手,共犯,也只是这些恐怖分子中的个体。
一个群体针对另一个群体的攻击,如何解决,导演也给不出答案。
更多的,或许是希望通过电影,来唤起人们对这个这群土耳其移民的关注。
或许是为了让观众对于卡佳的遭遇有更进一步的代入感,导演选择的视角是卡佳的主观视角。
至于恐怖分子,无论在对白还是镜头上,着墨的笔触都不多。
两名恐怖分子很快就被抓到,并送上法庭。
但大多时间,他们只是坐在那边而已。
在一些呈现两名恐怖分子法庭外的活动时,也没有给予他们的人物背景过多刻画。
而在卡佳一家身上,电影则是在讨论移民属性,以及土耳其人在德国的社会地位问题。
移民属性,则是归属感。
丈夫和儿子遇难后,卡佳的公婆提出,要带走她丈夫及儿子的骨灰,回土耳其安葬。
卡佳的母亲又对其丈夫抱着偏见,认为卡佳被那个男人带坏。
社会地位上,前来调查案件的警察,一个反应是:
你丈夫是不是跟某些恐怖组织或不法组织有来往。
于是,移民属性和社会地位结合在一起后,则构成了这群移民所处的状态:
生活在德国,却被德国人当成外来人;土耳其人,也没有把他们当成本国人。
而他们向往的德国,却对这些土耳其人的背景抱持偏见。
回土耳其吧,不甘心;融入德国吧,也很难。
为什么土耳其移民会在德国处于如此地位?
从历史角度来看,这是一个演化过程:
二战后,为了重振经济,德国从一些欧洲国家招揽大批外籍劳工。
1961年,7000多名土耳其劳工,成为第一批土耳其入境者。
而西德政府在70年代推出的“家庭团聚”计划,又使得这些移民在德国生根发芽。
到了2006年底,德国8000多万人口,土耳其人以接近180万的数量,成为德国境内最大的外国族群。
这个数字,还不包括双重国籍,或德国国籍的土耳其人。
再看个具体事例。
德国明镜周刊会刊登一些读者来信,而编辑都会给予答复。
但2013年,有个读者来信,编辑没有答复。
来信怼的,是该周刊的一名土耳其裔德国女记者。
当时,这么女记者在周刊上发表了一篇文章,叙述了自己的遭遇,例如:
14岁,参加德国人的派对,一堆人问她的问题包括:你爸打你吗,还是只打你妈妈?
不想喝酒,朋友就问:你父母禁止你喝吗?
想早点离开酒吧,朋友说:她父母不允许她长时间待外面。
遇到土耳其节日,她只能留在家里,因为只要她去学校,老师就会问她为什么不庆祝土耳其节日?
她提到了这个归属感的问题:
父母努力把他变成德国人,可是德国人却一再把她定位为土耳其人,甚至,一次次地要把德国土生土长的她拉回土耳其的位置。
标题中,她问道:我为何不能成为真正的德国人?
据说,在德国,有些土耳其人确实素质不高。
例如,在公共场所大声喧哗,不懂礼貌等。
从这点来说,德国人不喜欢土耳其人也不是没有道理。
但另一方面,或许这部分人是很少的,只是,大部分土耳其移民被这小部分人代表了。
这点,或许咱自己在大陆以外的地区,也是有所体会的。
但是,游客和移民还不一样。
咱再看明镜周刊没有答复的那个读者来信,写道什么内容。
那名读者的标题大意是:“您也太嚣张了吧”。
来信的内容中,除了说道土耳其人的不懂规矩外,还有:
您来到德国,等于是我们把你们从家乡的贫穷中拯救出来。
如果不让您的先辈过来,您现在怎么可能给《明镜》写文章?
而且,我们给您提供了机会,让您成为第一位给《明镜》写文章的女土耳其人,那么,我们还要为您做什么?
您有什么资格利用我们给的工作去诋毁德国人?
当然,为什么编辑没有答复,原因我们也不知道。
但是,我觉得:
其实站在女记者和这名读者的角度,双方阐述的,都是面上的境遇,好像双方都有各自能站住脚的道理。
但是,如果站在他们个人的角度来讲,毕竟个体都是独一无二的,于是,这样以面带点的论断,就有可能产生对个人而言不公正的判断了。
放到电影来看,到了本片第二章“正义”,就是这样一道题。
导演并没有给出完美化的主角形象,以博取观众的同情心。
反而,让卡佳一家也有着前科:
不仅丈夫曾经贩毒,卡佳也曾吸毒,虽然后来,两人都已回归正轨。
可在事故发生后,卡佳为了缓解痛苦,却也尝试了少量毒品(片中说道,这样的剂量不足以量刑)。
于是,过去,以及警察在事发后,从卡佳家里搜出的毒品,又为第二章制造了精彩的戏剧冲突。
这第二章是由一场场法庭戏构成的,尤为精彩。
具体我不复述,但这个过程中,在证据已经很明显能判定凶手的情况下,辩方律师却一再地用卡佳家庭的前科,以及那些毒品的事,意图为凶手开脱。
例如,辩方律师问卡佳,案发当天,你说曾见到凶手。
但是,见面仅有短短几秒钟,而且你有嗑药前科,事后也在你的寓所找到毒品。
因此,你怎么能确认你当时是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认出对方?
庭审结果,却让人无可辩驳。
法官都说:
今天的法庭判决,并非基于本庭相信被告是无辜的。
而是由于当前的证据,无法证明他们有罪。
对于这个案子来说,司法程序上,判决是合理的。
但是,判决又是不公正的。
如果,您把这起事件,再代入到德国土耳其移民这一群体来看,是不是有这样的感觉:
这样的司法制度,对于这群移民能起到的保护,其实并没有足够的力度。
合理的理论的背后,是无力的现实。
片尾,字幕打出:
2000年到2007年,在德国,地下国社射杀了九位有移民背景的居民及一名女警官,并实施了多起爆炸袭击,他们袭击的动机纯粹是对外来移民的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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