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回淳化老家參加了大姐的葬禮。大姐家在御泉村，是一個在涇河北岸的小村莊。按照家鄉的習俗，在“起靈”的時候，舅家人要給孝子們披紅，以彰顯他們的孝行。我們準備了八個紅緞被面，給外甥及其媳婦，外甥女和她們的女婿。鮮豔的被面斜挎在白色的孝衫上，顯得特別醒目。佩戴完畢。主持人要我代表舅家人講話。我猶豫了。
倒不是沒話可講，而是要說的話太多了。而且在這樣一個悲痛的時刻，面對身後的靈車和周圍披麻戴孝的孝子、百客和村民，怎麼講？講到傷心處肯定無法繼續的，這樣也是不好的。所以我就沒有講，取消了這項儀程。因為“披紅”本身就說明了一切。
從老家回來，我對這件事卻始終無法釋懷。我感覺我錯了！我對不起外甥外甥女們。我也對不起大姐，大姐的在天之靈一定是要我講的！我獨自傷神，這幾天不知不覺就淚流滿面。
大姐性格良善。印象中她從沒有發過脾氣，也從沒有跟人紅過臉。她始終如一是笑眯眯的。這麼一個善良的老好人，竟然得了不治之症，老天真是太殘忍啊！
她病重了，我去看她，她已經瘦的不成樣子了，但一見我依然露出了笑容。我為了讓她輕鬆，就繞開她的病，談過去的艱苦歲月。上世紀六七十年代我們姊妹幾個都很小，大姐年齡稍微大一點，是她和父母一起養活了我們。一談起往事，大姐那瘦削的臉上又露出了笑容。她竟然感謝我們還記著她的好處！大姐竟然那麼容易知足！可是，大姐的好處，我們一點都沒有回報！談到教育子女，大姐又是一臉的自豪，她說她一輩子從沒有打罵過孩子，孩子有時候犟，她也不跟孩子硬來。
大姐的善良得到了回報，幾個兒女，一個比一個善良，一個比一個孝順，娶的媳婦找的女婿也都很善良，脾氣很好。每次回家看大姐，我一提起兒女們，大姐都由衷地說：哎呀！要不是這些娃，我不知道會成什麼樣子！
是的！她的這些兒女媳婦女婿，有的放棄了掙錢的機會，辭去工作，有的丟下自己家裡的活，來輪流陪伴他們的被病痛折磨著的母親。我每次回去，都看見大姐穿的乾乾淨淨，整整齊齊。她躺不踏實，也坐不穩當，兒女們就給她的身後碼上被子，讓大姐靠著被子能舒服一些，炕上鋪的軟軟和和，打掃的乾乾淨淨，房子也抹洗的一塵不染，清清爽爽。
是啊，正因為有這些兒女不離不棄的陪伴，有他們悉心的照顧，大姐才能很體面地走完她人生中最後最艱難的時光，在病痛的折磨中，有兒女的陪伴，大姐還能不時地露出笑容！
在人們都追求金錢，追求享受的今天，這種孝心真的是難能可貴的！我也從內心讚賞他們感激他們！
更可貴的是，這種孝心已經一代代傳下去。有一次，我去看大姐，恰好外孫女也從學校回來了。她徑直來到大姐房間，叫了聲奶奶，就握住她奶奶的手，問這問那。話不多，你一句，她一句。可是那握著奶奶的手一直沒有鬆開，足足握了二十多分鐘！一隻紅活圓實的手和一個骨瘦如柴充滿瘢痕的手緊緊相握，這畫面實在讓人感動！兩人的表情都是那麼的充滿愛意！這次，是大姐笑的最開心的一次，我當時就被感動了。
胡亂地寫了這些話，是為了感謝我的外甥外甥女們，也是為了告慰大姐的在天之靈，更是為了撫慰我的悲痛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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