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作者冰荆真实经历真实写就。此为《一名NUDTer的老野之路》连载第6篇，《读研生活》，接上文
学校给我打来电话，通知我尽快选导师。因为前一年在离校前夕，指导毕业设计的老师给我打电话，让我不要悲观自弃，在单位好好干，争取一两年内回来读书。到时候如果没有导师要我，他愿意要我，这给了我莫大的感动。于是，立即委托同学和老师取得联系，问还能不能读他的研究生。老师很快回信了，说非常欢迎，只是我要换专业。导师选定后，我原来所报专业的老师也给我打电话了，他说我还是非常优秀的，很希望我过去做他那边的研究生，并许诺我到他这边，学费由他负责解决。
我很矛盾，一方面是我当初自己选报的专业，和光学、电气、计算机等联系较紧密，我多少有一定基础；一方面是我落魄时给了我莫大鼓励的导师，但专业是力学结构方面的——我本科期间眼只顾着往天上看了，对几大力学的内容确实没怎么学过。最后，我还是选择了换专业，我觉得我既然答应了导师做他的学生，就不能再反悔了。
当时，我一直以kd的传人自居，觉得我是kd统招进来的，又是kd统一分配的，况且分配的单位又很差，如果我能继续回到kd读书，应该会有很多照顾性政策，起码也能换个稍微对口点的单位。
万万没想到，回到kd，各方面的待遇都是低人一头——因为我们是有单位的——而单位显然已经不再是kd了。这是我始料不及的，我感觉自己好像泥巴，或者臭狗屎，被人从左手甩到右手，再从右手甩到左手，就那么笔直地掉了下去，和左右手不再有任何粘连——原来毕业分配时的种种许诺都是虚拟语气——早知如此，我也就不会那么费劲地要求回学校了。
但我还是很卖力。
开学后学校组织了英语摸底考试，我在学院排第二名，获得了免修资格。作为一个从部队回来的研究生来说，也足以引起同学的侧目了。军训伊始，我就已经利用课余时间进教研室做项目了。等军训结束其他同学开始学习公共基础课时，我的第一个关于复核计算的项目报告已经出炉了，厚厚的一本，连我自己都觉得很有成就感。
整个硕士期间，我基本上都是泡在机房里。英语免修，数学和政治没去听，连每周五的政治教育也是能不去就不去。
一次，我正在机房里赶项目，同学其币气喘吁吁地跑上楼来说，赶快，大家正等着给你预备党员转正投票呢！
同寝室的几个人都是从部队回来的，他们问我是不是不想要命了，每天天不亮就起床，晚上一两点才回来，摇得床咯吱吱直响，害得他们天天失眠，我要再回来这么晚，他们就要反锁寝室门了。我嘿嘿一笑，算是回答。他们几个的单位都还不错，我和他们没法比啊！其实我还挺感谢这几个哥们，他们虽然天天说要反锁门，但却一天都没有关过。只是到后来，我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找了张席子，晚了就在机房眯一宿。
读研期间，我拼命去在老师面前挣个好的表现。只是，许多年后，我逐渐醒悟，努力加班是需要的，但要让领导知道你在加班也是很必要的。我当时的想法是尽快地把老师交代的活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生怕老师嫌我笨或嫌我懒，却很少去跟老师请教或沟通。后来，因为我出错太多，老师一度批评我，博士田师兄委婉地劝告老师，干活多才出错多。老师对我的态度好了很多。我的手机被偷了，老师自己出钱给我买了一台。在其它方面，老师更是给了我很多的帮助。但我想，如果我当时做人做事稍微圆和一些，结果还应该会好很多。
因为我是有单位的，毕业后还要回原单位，我整天为这事忧心忡忡。后来，导师在大老板面前推荐了我，大老板答应帮我搞定部队的关系，让我硕士毕业后继续留校攻读博士。我想这下我的人生轨迹就有拐点了。我仍然记得那天是元旦，晚上整个课题组聚餐，我分外兴奋，喝了好多酒，回来后吐得一塌糊涂。
单位的副政委到学校来学习，周末我常常陪着他到处逛。临回单位时，他问我有什么事没有，我说我在学校表现还不错，希望单位能批准我继续攻读博士。领导很大度的说，同不同意读博士，这是一个单位认识层次上的问题，他本人就觉得这种行为应该鼓励，他会向组织上转达我的意愿。我心里更高兴了，觉得这下读博士没什么问题了，俨然以准博士自居，再也没有关注过多的细节。
顺利考完博士，参加完面试，学校要求出具单位同意攻读博士的证明才能录取。我急忙给单位打电话，单位说没收到我的读博申请啊。我说我跟副政委请示了的，单位说副政委已经调走了，调走前并没有安排什么事。我没辙了，赶快联系科长，科长这时已经转业了，但仍然很义气地找到单位为我疏通。好在单位领导很大气，同意了，向上级机关打了关于我申请攻读博士学位的请示。一般来说，学历升级这种事，基层单位同意了，上面是不会怎么卡的。我心里松了口气。
但我面对的情况显然很不一般。不知是因为请示时间过晚错过了正常程序节点，还是上级领导对在外脱产学习的人深恶痛绝，或者是和许多人说的一样，我在上级机关没有认识的人，反正关于我读博的请示很快就有了回音，上级机关明确予以否定。理由是根据某某规定，硕士毕业必须工作满两年后才能读博士。
这时候大老板也在为我的读书的事四处奔走，到处找人疏通。我心里很感动，觉得他一个师职领导干部为了我如此卑微的一个小卒到处求人太不值得。最后一次我给他打电话，说，我很感激他，但是如果我的事情实在太难办，就算了。大老板也说，他找的人不是政治口上管干部的，有些事情还真的不太好办。
博士服
直到我又回到部队好久之后，我才明白是我自己彻底砸了自己的博士帽子。我那一句感激的话实在是画蛇添足。我们的社会就是个关系社会，不管怎么说，一个师职干部的圈子肯定比我一个学生要高。更为关键的是，我这么一说，八成让大老板误以为我并不是很十分非常特别very想读博士。
没有读成博士，我很遗憾。固然由于力学基础太差，整个硕士期间我没有推导出几个公式，但我做了好多项目，对有限元软件用得滚瓜烂熟，也能进行初步的二次开发。而且，临近毕业的时候，我终于把很欠缺的力学基础补上来了，几大本厚块头的有限元软件的英文参考手册也基本通读了一遍。当时还对结构的优化设计特别有想法，觉得有好多想法可以去实现，可以写出很多很好的文章。可这一切，忽然间就这么消失了。我对自己的命运感到绝望。
整个学位论文，我最用心的就是在致谢里写了一首诗：
秋高爽兮，风杀杀而不往生。
月皎白兮，云冷冷而尽索然。
然慕友之高义兮，觥筹交错而迷离。
至天明而遐思兮，吾将凝愁以作别。
叹三年而一息兮，未宁愿而潜思至学矣。
若今明之后兮，仄仄然于人事之无常焉。
云淡风轻兮，思一隅而偏安。
细雨阑珊兮，着迷茫而将行。
相熟的师兄弟们也很遗憾，纷纷请吃酒。导师也单独请我吃西餐，说我以后要读博想来就来，不论什么时候，他的门永远为我开着。
在凛冽的寒风中，我离开了学校，去了深圳——传说中创业者的天堂。一个人，没有行囊，没有路标，没有目的，只四处走。总觉得深圳的路很宽，城市很年轻，空气很自由。走累了，要了一杯可乐，一个人躲在角落里，鼻子发酸，潸然落泪。买火车票，回家。（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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