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9 我谈不恋爱关你屁事

我跟阿城说,我不开心的时候喜欢坐着地铁绕城市一圈。

阿城问,那你现在开心吗?我走出广场前的地铁出口时,阿城背着单肩包,穿着臃肿的羽绒服,兴奋的朝我挥手,阳光下,他笑得完全丢掉了腼腆。“丹青,看,我们又遇上了。”我叫单青,阿城并不是唯一一个叫错我名字的人,我也并不是没有纠正过他我的正确姓氏,但他依旧这样叫我,或许他觉得挺好玩的。我跟阿城是在网上认识的,他的长相我并不讨厌,聊得也算投机,听说刚好又是同一个城市,又正好碰上黄金周,于是我穿梭了大半个城市跑去见他,他请我在他经常光顾的店子里吃了八十块钱的饭菜,又请我在老榕树喝了咖啡,带我逛了一次基本无人问津的动物园,甚至在我怎么费尽心思逗弄一只公孔雀开屏失败后,他只是往那儿一站,美丽的孔雀瞬间就展示了它最曼妙动人的身姿。

我谈不恋爱关你屁事


阿城的故事,我知道的很少,听说他没读完中专就辍学了,独自开了一个手机维修店,我问他为什么要辍学开手机修理店时,他却不肯回答。突来的暴雨,我们早早的结束了动物园之行。阿城载着我,骑着他的电驴往他的小店横冲直撞,迎着寒风,我在暴雨中瑟瑟发抖,不自觉就将手伸进阿城的口袋里。阿城非常瘦,我只是碰到了他的腰肢而已,就强烈的感觉这个男孩也许会被大风刮走,最终会连累我,然后我们俩会出一场狠狠的车祸,也许,我会死掉,他会活下来,男人的生命力一向比女人顽强,他们可是连煤块都敢吃的人。现实是,看起来瘦弱的他稳稳当当的把我载到了他的家,一条数百商铺琳琅,满道果皮残渣,污水乱窜的商业街,他拿出钥匙打开卷闸门,我抱着双臂,弯腰走进去,漆黑的环境像一个陌生梦魇,光亮缓缓透进,却也迎进强烈的雨风。我坐在他修理手机的桌前,翘着二郎腿,瑟缩成一坨,却不忘朝他吹起口哨。“不错嘛,小老板。”阿城从饮水机上给我接了一杯热水,又转身跑进竹帘后面,拿来一条蓝色毛巾:“我的,平时用来洗脸,凑合用吧。”我重抹着头发,抑制它们滴答,滴答,唱着断断续续的无声情歌,脱下外套,转身时,阿城早已进到了里面。我掀开竹帘走了进去,非常简陋的单间,厕所,厨房卧室是一体,单人床上被子凌乱的缩在一堆,枕头也许是睡了太久,中间凹塌,可怜的一半搭在床上,一半裸露在外。床的对面是一张烧制十分简陋的铝材桌子,上面平放了一桶堆满油垢的方便面,外卖盒躺在一旁,筷子四仰八叉乱放,我皱眉往后退了一步,脚不小心勾住了电线,台式电脑上的大排插直直的落了下来,阿城正好从厕所走了出来。我毫无顾忌的打量着他,新换上的白色T恤,头发仍在滴水,偏黑的他,在日光灯的陪衬下,似乎白净了不少,年轻的脸上噙着笑揶揄:“你是想拆了我家吗?”“如果你再晚出来一分钟的话,也许有可能”,我摊了摊手,掉头躺在他的床上,头撞在僵硬的木板,我恼怒的扯过枕头垫在脑后,瞪了一眼阿城。“你身上是湿的,能不躺我床上吗?”我拍开阿城要来拉我的手,“谁叫你不拿衣服给我换,绅士风度都丢哪儿去了!”阿城愣了愣,“你要穿我的衣服?那我给你拿,你穿吗?”“穿啊,感冒了你赔啊,况且我后天还得上班呢,不能感冒。”阿城蹲下身子,在只有半人高的简易布衣柜里翻着他的衣服,最终翻出了又一件跟他身上同款我看不出差别的白色T恤,我撇撇嘴,“你只有白色的衣服?”“我有黑色的,你们女生不就是喜欢白色的衣服吗?”“也是,我去换衣服,等着。”

我谈不恋爱关你屁事

人家都说,看一个的性格,从他对厕所的态度可以看出,阿城家的厕所如果除去年代久远的暗黄痕迹,细如头发丝的瓷砖碎痕,破落的墙砖,其实都还过得去。我换了衣服,却听见有人在外面跟阿城谈论手机维修的事情,阿城却回了他一句今天休业。我安静的坐在里面,随手捡起地上的一本杂志,皱着眉把那本宣传妇科知识的杂志丢进了角落,视线肆意在他房间扫荡时,我在他电脑后面里发现了一张少女的照片,照片里的少女穿着蓝色的校服,扎着高高的羊尾辫,无名指上套了一个亮眼的银色戒指,微笑时两颊深陷如漩涡,刚好阿城走了进来。我指着照片问:“那谁啊?”“喜欢的人。”我笑笑没说话,因为阿城比我小,潜意识里,我把他当成小孩,听小孩子的爱情,就像看一群中年人尖叫玩捉迷藏,东躲西藏,矫情的不像样儿,至少在那时我是那样想的。我跟阿城就着啤酒吃着六块钱一大包的香瓜子窝在他的小床上看电影渡过了大半个下午,我觉得很无聊,可阿城似乎挺享受的,我突然有种感觉,这次我好像又没找对。我起身穿鞋准备离开,“我要走了,下次你去我那里,我带你好好玩一天。”“真的?什么时候?”我瞬间迟疑了,天知道我只是一句客气话,我当然不会想要再跟他纠缠,他就像一个不懂事的闷葫芦,哦,错了,是不懂情趣,而且,他还那么小,我总不能告诉她,姐姐我是连避孕套都准备好了赶过来风流的吧。看在我跟他夜半时期虔诚的聊了三个多月的废话的份上,我没有直接说出实情“到时再说吧,我比较忙。”阿城似乎有些生气,抢过我手里被浴霸烘干的外套,披到了我的身上,径直朝外走“我送你。”“没……好吧,其实免了车费也不错。”大雨早已停下,之前的不快令得我俩有些尴尬,我抱着他的腰,心无旁骛的坐在后面望着地上积水倒影,脚掌起起落落,越过黄线和斑马线,数着过了几个人行道,又过了几个绿灯,路上又有几个穿着好看的女人,几个穿着好看的男人。地铁站到了的时候,他朝我挥手。我有些庆幸跑得比较快,我快速的下了扶梯,进到了地铁里面,刚准备刷卡进去的时候,手臂被人拉住,身后是气喘吁吁的阿城。“赶到了……还好。”“还有事儿?”“我没你电话号码。”“可你可以在QQ上面问我的。”“我……一时忘了。”我几乎被他的天真打败,“你是怎么长这么大的。”“我妈说,我是给她奶大的,我三岁还在喝奶。”我不由觉得胸前两块肉有点疼,急忙说:“好了,号码等我上地铁告诉你,我走了。”“不能不走吗?”四周的乘客向我发射了一个莫名的暧昧视线,我被这些群众望的一个激灵,拖着阿城往来时的方向走“你请我吃饭吧。”站在侧面的我,可以清晰看见他上扬的唇角,和浮现的梨涡。当我在地铁站外面站了半个小时,阿城着急的在一堆车前寻找他的小电驴,我的心静静的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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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阿城哭丧着脸。“丹青,车好像被偷了。”我拍了拍他的额头,“还好,你总算是没丢。”我跟阿城两人挤上公车,绕了一大段路,品尝了阿城不断称赞的老字号火锅,看着对方肿的跟香肠似的大嘴巴,我们笑不可支。夜晚,我从洗手间穿着阿城宽大的黑色T恤走出来时,可以看见阿城脸上明显的绯红,我不由自主的笑,“小伙子,你脸红了。”阿城摆了摆手,“天热,对了,你睡床上吧,我去外面的小沙发上睡。”我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看着阿城走了出去,我不经意的碰到了他的手臂,他转身跳了起来,大喊,“你干嘛!”我憋着笑,“走过去睡觉啊,能干嘛,还是……你想歪了?”阿城气呼呼的走了出去,脚步声十分沉重,我倒在床上,拿起被子闷头大笑。直到小窗户里白昼光溜进了房间,我才想起我昨晚的小计谋,后来不知怎么就睡过去了,换上了我自己的衣服。走出去时,阿城依旧缩成一团待在那个小沙发上,身上盖着一个单薄的外套,他的发丝有些凌乱,熬夜的脸显得有些浮肿,眼袋也很深,昨天那张干净清新的脸依稀冒出了胡渣,我没有叫醒他,径直打开了卷闸门上的小门走了出去。回到属于我的三十五平米的小房间,我掏出了袋子里的几个安全套,躺进了我的被子里,笔记本电脑上,显示的全是他从北半球发来的视频未接通话。我没有将电话号码告诉阿城,甚至还把他删了,继续过着属于我的小时代生活,上班,加班,上班,还是上班,我每天被A4纸包裹的透不来气,决定发泄一番。我充了一百块地铁卡,从星期六下午三点,到下午七点,我一直在地铁上度过,直到在地铁出口遇见阿城。“丹青。”“你怎么会在这儿?”“我来找你,可我不知道方向,碰碰运气”“哦,有事?”“你不是说要带我玩一天吗?”我有些懒于同他周旋,“我今天状态有些不好,下次好吗?”阿城有些不愿,“就今天!”我沉下脸,但保持着好脾气,“对不起,今天确实不行。”我走开后,阿城在后面冷冷的说了一句。“丹青,你说话不算数。”“我比你大,放过我吧,小弟弟。”我逃过了一劫,回到家里,我又睡了个天昏地暗,凌晨的时候醒了过来,突然想起他在的国度还是夜晚,我拨了电话过去,一个带着郊区英语口音的女生接的电话,我名义上的男朋友在旁边呼喊着那个女生“honey”,我瞬间心安理得下来,心也寒了,也许是时候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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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赶到了阿城那里,拖着正维修手机的他,就近选了一家大排档,我喝了很多酒,拉着阿城畅聊了我二十几年的过往闲事,阿城听的很认真,只是他好像也醉了。他说,他喜欢的人死掉了,因为他答应她陪她去动物园,却没能守约,那个女生被人强暴死在了公园附近,期间给他发了很多信息,他都没看,因为正跟同学聚精会神的玩着游戏,后来手机就被人偷走了,女孩的信息他一条也没看到,于是他辍了学,在动物园附近那一带专门维修旧手机。我说,我喜欢的人也死了,死在心里去了,我跟他相恋五年,以前总是他在哪儿,我在哪儿,后来,他家给他钱出国,他就变坏了,学会了看别的女孩子,这几个月来,一天发好多视频通话给我,只为了跟我干脆利落分个手,我跟他分手了,干脆的,老娘,不再等那个白眼狼了。那天我把他送回了家,我自己也准确无误的找到了我的家。这次的地铁站见面,是我跟阿城的第四次见面,距离上一次喝醉,已经有几个月了,天气变得越来越冷。“丹青,看,我们又遇上了。”我笑着拉拢了我的毛呢大衣,“是啊,真是天意啊。”阿城牵过了我的手,我随意望了一眼,“小弟弟,姐姐暂时还不想谈恋爱。”“那我等你想谈的时候再谈,我不急。”“可我已经到了可以生儿育女的时候了,身边可不能留你这个不靠谱的小男生。”“可我很喜欢你。”“一个人多好,干嘛总喜欢把自己往人堆里凑,你又不是童年不幸福。”“那你干嘛总把我往外推,难道你童年不幸福?”

现在就挺幸福,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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