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沒有想過出櫃？你有沒有在大腦裡預演過那些場景？或者做過關於出櫃的夢？夢裡面你是被驚出一身冷汗，還是幸福得合不攏嘴。
有人永遠都不會出櫃，有人選擇性的出櫃，有人出櫃以後痛苦不堪，也有人得到親友支持。不少讀者和我講過出櫃的故事，就像一個個社會行進中的縮影，有包容的，有撕裂的。今天，就來講一個關於出櫃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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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志故事
1
他把某社交軟件上的聊天記錄發給我的時候，我才恍然大悟，這個有些眼熟的男生，終於在我記憶的墳場裡爬起來，變得鮮活。
“方總以後還要多多關照啊。”緊跟著截圖他發了這麼一條消息，配上的那個捂嘴笑的表情，就像是對我的一種嘲笑。
“還沒想起來嗎？前年夏天的時候，我們約過，在星巴克，才說了幾句話，你就走了，眼光高啊，呵呵。”
“上班時間，請你自重。”
2
上週四是年後上班的第一天，一大早人事就帶著三位本部門新入職的員工，來介紹給我認識，我注意到其中的一位平面設計師看我的眼神有些奇怪，我看了他一眼，心想大約八九不離十也是同性戀吧。
其實在傳媒公司，看起來是同性戀的同事很多，也有一兩個人願意出櫃，不過大多數還是選擇心照不宣。不過，就創造力來說，我其實更願意用同性戀員工，也許這的確是一種偏見，但是個人的經驗告訴我，在和美相關的行業裡，同性戀的確有某種說不明白的優勢。
他幾乎是一被加入我部門的群組，就立刻加我為好友的。而我的確對他沒有多少印象了，但我不否認前兩年我玩的比較兇，特別是我被提升為部門經理之後，收入的翻倍，同事稱呼的改變，讓我的自信心越來越膨脹。花錢的，不花錢的，那段時光，沒有多少夜晚是一個人躺在床上過的。
那樣的日子大約持續了一年，我也不知道從哪一天開始，我不再用社交軟件，不再去聲色場所，就像是突然被什麼東西叫醒了一樣，一旦進入了另一種生活狀態，就再也不想回到過去的混亂。
3
“公關部的小張是我好姐妹，他說他還不知道你也是呢，原來你在公司還沒出櫃啊？”
第二天一早他又發了消息過來，我沒有理會他，可我心裡清楚，他不會這麼罷休，我只怪自己從前太亂來。我灌了一杯咖啡，心跳更快了，完全沒有辦法集中精神工作。
我開始想一些事情，如果公司老總知道我是同性戀會不會對我有什麼看法，前一段時間他還想把一個侄女介紹給我，被我以想繼續拼事業，還不急著成家拒絕了，他會不會因此對我產生信任危機。我真該當時就跟他出櫃，我本來就有這樣的打算，只是每一次話到了嘴邊又覺得有些不妥。
“我是不是說漏嘴了？方總可別怪罪我哦，我們找個工作也不容易。”
“你想要什麼？”我反正沒有工作狀態，就索性跟他聊聊。
“你問的我都有點害怕了，我能要什麼啊，只是想著大家都是熟人，平時多照顧照顧，升職加薪什麼的，別忘了咱。”
“談不上熟人，只要認真工作，表現優秀，我會如實報給人事部。”
“方總是真的不記得了嗎？”
“我記得什麼？是的，見過一次，覺得不合適。”
“哪裡不合適？”
“感覺不合適。”
“約都約了，應該是有感覺的吧？”
“我不想再說這些了，如果你是擔心在公司的發展，完全不必，我一向是個公平的人，只要工作認真，在我這個部門上升很快。”
“你就不擔心？”
“擔心什麼？”
“擔心我把你是同性戀的事情說出去？其實我嘴很緊的，不過我那個好姐妹我就不知道了。”
4
我沒有再理他，可每一次手機響，都會讓我的心被狠狠揪一下。那天，是我第一次覺得“同性戀”這種身份是一種“包袱”，我之前從來沒有這樣的體會，我很反感這種被威脅的感受，而更加讓我反感的是，這種威脅竟然來自於一個“同類”。
我在害怕什麼，我問自己。怕別人異樣的眼光嗎？怕下次再看到同事們的時候，他們低聲交頭接耳的主人公就是我嗎？還是怕領導放棄我？失去大好前程？原來這些我都怕，為什麼我從來沒有體會過這種怕？
5
昨天早上，照例我要給部門分配一週工作任務，說實話，我一想到，下面要坐著他，就又覺得五臟六腑都要被翻出來了。
我在白板上分解著各組的任務，他就坐在會議室靠門的位置，我不想看到他，可是又避不開。我知道我失去了平時開會時的幽默感，失去了清晰的思路，甚至嗓子眼都越來越緊了。
好不容易捱到會議結束，所有人都離開了會議室，我看到他偏偏在原地不緊不慢的收拾著東西。
“你還有什麼事嗎？”
“哦，我正想說，剛才分給我的任務，我算了一下，不加班很難完成，我最近有健身課，都排好了，你看能不能讓我跟別人換換。”
我以為他只敢在手機裡囂張，沒想到才過了這幾天，他連面對面也這樣一副咄咄逼人的面孔了。
“按照你簡歷上的那些工作經驗，做這些不需要加班的。”
“簡歷嘛，你懂得。誰都會美化美化，你不也是這麼做的嗎？”我知道他在暗示什麼，也知道他想威脅什麼。我覺得他很可笑，也很可憐，明明大家都屬於一個群體，明明大家都是同性戀，可他卻把自己也擁有的“性取向”當做一種“見不得人的事”去威脅別人。
“任務已經都是按照部門最優的效率分配的，沒法更改，你自己想辦法吧。”我合上電腦就出了會議室，那一刻我覺得一股氣，至下而上衝了上來，也許是勇氣，或者說是一種底氣。我忽然覺得我不能讓我的“性取向”變成一種“見不得人的事”，我喜歡我自己，我喜歡我的工作，我喜歡我現在的生活狀態，我願意為過去的一些東西承擔後果，可我不想看到現在這樣的局面。
出了會議室之後，我徑直走向了總經理辦公室，其實這幾天我都有思考，也都想明白了，我知道，我應該做這件我早就想做的事。
6
故事就是如此，我很感謝總經理，他完全接納我的身份，也完全理解之前的謊言，“早說嘛，我可有不少優秀的朋友可以介紹給你。”他這樣說的時候，我很心安。
今天早上，我在公司的月例會上出了櫃。儘管這是我一直想做的事，可是我還是很激動，一度不知道自己身在哪個空間，當我聽到同事們鼓掌的時候，我才暗暗告訴自己，我將開始面對全新的自我。
至於他，我一直在努力回憶，當初是不是我的傲慢對他造成了一些傷害，因為以我那時輕佻又不可一世的做派，這的確是可能的。我想我會找時間跟他道歉，也希望他可以認真工作，而我更想說的是，希望有一天“性取向”，不再是我們可以被人利用的“軟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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