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歷史的女人——第928期）
愛情，做為人類永恆的話題，自古以來，被所有的痴男怨女所追求。為了愛情，可以放棄一切，甚至是事業和生命。今天講到一位傑出的女性，她為了愛情，嫁給了自己的乾哥；她有極高的音樂天賦，本能成為一位世界級的歌唱表演藝術家，可她最終卻為了家，退出歌壇登上講臺，當了一名教師，一站講臺就是45年，無怨無悔！那麼這位傑出女性是誰？本期分解。
（一）兩小無猜心相印
說起這位女性的出身和背景，也許會令你震驚，他的父親是中國近代著名軍事理論家、兵學家、國學家蔣百里；大詩人徐志摩是她的表哥；大作家金庸是她的表弟；這都不算啥，她的愛人最著名，即被譽為“中國航天之父”“中國導彈之父”“中國火箭之父”的科學家錢學森先生。她就是令人尊敬的蔣英先生。俗話說成功的男人背後都有一個偉大的女性，那麼導彈之父錢學森背後的女人蔣英先生有著怎樣的人生？
1919年9月7日，蔣英出生於浙江海寧的一個書香門第。她共有姐妹五人，她位居老三，自小聰明漂亮，活潑可愛，自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她本來是蔣家的大家閨秀，可是有一度她曾經姓了“錢”。其父蔣百里與錢學森之父錢均甫是同窗好友，早年曾共同求學於杭州求是書院，後來又同赴日本留學，因此錢、蔣兩家關係甚密。錢家只有獨子錢學森，故對蔣家的五朵姐妹花十分羨慕，於是錢均甫和夫人就想把蔣百里的女兒要一個過來，並且看中了三姑娘蔣英。
蔣百里同夫人蔣左梅就答應把蔣英過繼給了錢家。當時蔣英才3歲，她改名換姓成了“錢學英”，同大她8歲的錢學森成了兄妹關係。從此，錢學森和蔣英兄妹相稱，哥哥對小妹十分關切，二人和睦相處，兩小無猜。
後來在蔣、錢兩家的一次聚會中，錢學森和蔣英當著他們的父母，唱起了一首動人的歌，叫《燕雙飛》，自小就有音樂細胞、歌喉甜美的小英把歌唱的悠揚動聽，雙方家長都十分欣喜。少年時期的錢學森和蔣英萬萬沒有想到，兒時的一曲《燕雙飛》，竟然成為他們日後結為美好姻緣的的預言。
不過蔣英和錢學森這段兄妹關係沒有持續多久——幸虧沒有持續下去，否則哪有後來美麗的愛情故事——蔣英的父母就反悔了，他們太思念自己的女兒了，於是就把蔣英給要了回來。錢學森的母親當然心裡不爽，於是她提了個條件，把閨女帶走可以，但她還得當我的幹閨女；並且，不能白疼她一場，她長大了得當我的兒媳婦，嘿嘿！
蔣英回到了蔣家，不過她之後真把錢學森的母親叫乾媽了，並且叫錢學森為乾哥。
（二）勞燕分飛終相逢
蔣英和錢學森儘管曾共同唱了一曲《雙飛燕》，但他們並沒有“比翼雙飛”，就讓蔣母給拆散了。後來兩人還各奔東西，成“勞燕雙飛”了。
1935年，24歲的錢學森從上海交大畢業後，拿到庚子獎學費赴美留學。出國前夕，蔣英隨父母到錢家去看望他。當時的蔣英已經16歲，成了一個亭亭玉立情竇初開的大姑娘了。錢學森也是個成熟的男子漢了，那天，他對蔣英說，你的笑很美。為乾哥餞行，蔣英為錢學森彈奏了莫扎特的D大調奏鳴曲，錢學森聽得如痴如醉。她還送給錢學森一本唐詩，錢學森把它放在藤條提箱裡，把這件珍貴的禮物帶到了美國。
1936年底，蔣英之父蔣百里出訪歐美各國考察軍事，蔣英和母親、五妹蔣和共同前往，父親安排喜歡音樂的蔣英、蔣和留居德國，入柏林音樂大學學習。從此蔣英在歐洲進行了長達10年的求學生涯。蔣英天資聰穎，多才多藝，中學時曾在上海中西女中讀書，會兩種以上外語，而且喜歡西洋古典音樂，她很有個性，有獨立思想。在柏林，她自是如魚得水，音樂天賦得到充分發揮和發展。
她於1941年畢業，隨後獲柏林德國大戲院之聘，數度演唱，並與德國留音片公司“德律風根”商定出版十年唱片的合同，但因這時二戰進一步升級，德國戰事頻仍，蔣英只有到瑞士繼續深造。1943年在瑞士“魯辰”萬國音樂年會上，蔣英參加匈牙利聲樂大師，依隆娜•德瑞高主辦的世界各國女高音歌手大賽，她名列第一，成為東亞各國在這個大賽上獲勝的第一人。
其後兩年，蔣英被邀請參加了多種大型演唱會，甚至獲得歐洲名家讚賞。1944年蔣英又畢業於瑞士路山音樂學院。
1946年，蔣英結束了在歐洲的學業，回到了祖國。1947年5月31日，她在上海蘭心大劇院舉辦個人演唱會，做為她留學歸來的彙報表演，大獲成功，轟動了整個上海。
而那一年，錢學森也從美國回來探親。當時的錢學森已經很有成就，他曾和導師馮•卡門共同研習出了“卡門——錢學森公式”，使他譽滿全球學術界。36歲的他已經是世界頂尖學府美國麻省理工學院的教授了。
一雙“燕子”在各自分飛了10年之後，再度相逢，其中的驚喜自不必說，由於事業的追求，蔣英和錢學森兩人的終身大事都沒有結果，愛情與婚姻成了不僅是他們自己，也是他們的父母親友的第一話題。他們二人都被上門提親的“踏破門檻”，但二人均不為所動。當時錢學森的母親當然明白兒子一直到36歲不確定對象的本質原因。於是她到蔣英家問，我幹閨女有沒有男朋友啊？意思是，當初你家可是答應她做我的兒媳婦的！
蔣英的家人說，追我家老三的多了去了，可就是沒有她看上眼的，呵呵。
母親心中有底了。於是錢學森和父親多次到蔣英家玩，並每週都帶些杭州小吃給蔣英。有次蔣英和妹妹還一本正經地給錢學森介紹對象，錢教授看都不看那姑娘一眼，倒是不停地瞧蔣英。“我感覺有些不對勁”，後來蔣英回憶說，“他不好意思看人家姑娘，倒是看我時挺大方的！”後來，錢學森直接說，你跟我去美國吧！蔣英猶豫了一下，說再等等吧。
錢學森說：“不行，現在就走。”還沒說兩句，蔣英就直接“投降”。這也許是她在歐洲十年沒有談戀愛的根本原因吧。就這樣，蔣英和錢學森在1947年夏天，見面一個禮拜之後，便在上海喜結良緣。
（三）為愛守候一整天
因為工作和事業的原因，婚後不久錢學森就先回美國了。一個多月後，蔣英獨自到了波士頓和錢學森會合，在大洋彼岸開始了他們新的生活。
新婚夫婦分別後的第一次重逢，按說錢學森得放下一切陪伴新婚妻子一天吧，但他卻讓蔣英獨自等了一天。在蔣英來到美國的第一天，錢學森只是同妻子一起愉快地吃了個早飯，然後他泡了一杯茶，喝完，突然站起來說：“我得走啦，晚上再回來，你一個人慢慢熟悉環境吧。”蔣英禁不住心中一酸：“這還在新婚期啊，我第一天來，你就這樣冷落我！”但他知道丈夫工作忙，只有答應了。就這樣，面對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如一隻孤獨的燕子，蔣英一直在等待，等待著另一隻燕子的歸來。她整整等了一天，直到夜色降臨，錢學森才回到家。
為愛守候一整天，蔣英不覺得委屈，她只有幸福滿滿。
那晚，夫妻倆去外面吃了一個快餐，蔣英見識了大洋的這一邊傳說中的繁華和神秘。
晚飯後回到家，蔣英滿以為可以和夫君放鬆放鬆，享受一下值千金的“春宵一刻”了，然錢學森的舉動又令她歎為觀止。錢學森對妻子說：“你先歇會兒，回頭見。”沒等蔣英反應過來，老錢就端了一杯茶到小書房裡去了，門一關不見了人影。蔣英又空等了幾個小時，直到晚上12點。錢學森一從書房出來，便十分客氣地說，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工作忙啊，沒辦法，嘿嘿。把蔣英弄得沒脾氣。多年以後，蔣英還對著親友這樣笑著回憶道：“就這樣，從結婚的第一年，從到美國的第一天開始，一直到以後這60多年，他天天晚上都是吃完晚飯，自己倒一杯茶，躲到小書房裡去看書，從來沒有跟我聊過天。”
在美國期間，蔣英的英語一時還未過關，錢學森就抽空教她，還不時用英語說一些俏皮話逗她。錢學森也不是個書呆子。他還燒得一手好菜。蔣英對上門拜訪的朋友說：“我們家老錢可是個大師傅，做飯這活我只能給他打打下手。”
不得不承認，蔣英和錢學森在美國的日子過得很愜意很舒心。錢學森的恩師馮•卡門教授談到他時，也很興奮：“錢現在變了一個人，英真是個可愛的姑娘，錢完全被她迷住了。”美國華裔女作家張純如撰寫了一本《錢學森傳》，裡面是這樣描述當時的蔣英：“她見多識廣、美麗大方，加上一副好歌喉，加州理工學院優秀的男性全對她著迷不已，他們甚至說，我們全都愛上了錢太太！”
蔣英剛到美國的幾年，錢學森常到美國各地講學或出差，總是不忘給妻子買各種禮品，特別是各式各樣音樂唱片。他們都熱愛音樂，在家中，各種經典的鋼琴獨奏曲、協奏曲，應有盡有。據後來蔣英回憶，“那個時候，我們都喜歡哲理性強的音樂作品。學森還喜歡美術，水彩畫也畫得相當出色。因此，我們常常一起去聽音樂，看美展。我們的業餘生活始終充滿著藝術氣息。我喜歡的他也喜歡……”說實話，這樣的日子誰都向往，誰都想永遠持續下去。
然而，做為中國人，做為一對龍的傳人，蔣英和錢學森沒有忘記自己的身份，沒有忘記自己的終極追求。
1949年，新中國成立，蔣英和丈夫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動了。不久，他們的小女兒也出生了，他們打算女兒一滿月就帶著孩子回國，不，是回家！那時候，薩克斯名曲《回家》的作者肯尼·基還沒有出生，而在肯尼·基的故國，一對來自遙遠的東方遊子，已經開始演繹他們《回家》的序曲了……
然而，蔣英和丈夫的回家卻歷經坎坷。因為當時錢學森的名氣實在太大，他在美國的科研成果太過輝煌，美國人真的捨不得放他走！當時美國海軍次長金布爾聲稱：“錢學森無論走到哪裡，都抵得上5個師的兵力，我寧可把他擊斃在美國，也不能讓他離開！”所以，錢學森在美國受到麥卡錫主義迫害，被囚禁了15天。憂心如焚的他體重驟降15公斤！此後的5年裡，他一直在軟禁中，他失去了自由，蔣英也失去了回家的夢想。那時，錢學森只能在學校做一些無關緊要的工作，蔣英則在家帶著兩個年幼孩子，過著一段屈辱而又艱辛的日子。
在這段灰暗的歲月裡，蔣英和丈夫沒有灰心，他們患難與共，相濡以沫。錢學森學會了吹竹笛，在蔣英彈吉他的伴奏下，兩人常常以音樂來勉勵自己，排解內心的寂寞與心酸。蔣英鼓勵丈夫說，“我永遠接受你的決定，
你在哪，我在哪，我永遠伴隨在你的身邊！”為躲避美國人的監視與搗亂，這5年裡他們搬了5次家，日子過得很灰暗，但在這灰暗中，依然有愛與音樂相伴，錢學森在妻子的安慰下還是完成了兩部著作。
（四）為愛守候，一站講臺40年
陽光總在風雨後。1955年，在中國政府的幫助和斡旋下，錢學森終於踏上了歸國的旅程，在離家8年之後，蔣英終於回家了！
錢學森回國後，作為中國導彈研製的技術領導人，一直兢兢業業地工作著，由於工作的特殊性，他肩負著巨大的壓力。他經常會神秘“失蹤”一段時間，甚至一去幾個月，沒有音信。家裡的事情就全靠蔣英了，作為妻子，她還要忍受孤獨和焦灼。她曾經在忍受不住的時候到國防部要人，“錢學森到哪兒去了？他還要不要這個家了？”經過解釋後，她才安心。
1991年，錢學森獲得“國家傑出貢獻科學家”的榮譽稱號，被譽為共和國的“航天之父”、“導彈之父”等，不過丈夫身上的光環絲毫沒有掩蓋住蔣英，她有自己的人生追求。
蔣英回國後，先在中央歌劇院從事老本行，即歌唱事業，她經常不辭辛苦地去外地巡迴演出，引起了很大的反響，受到各地群眾的熱烈歡迎。因為她早就是被歐洲音樂權威專家所認可的音樂天才了，她的歌喉猶如天籟，音域寬廣而優美，並且對德國古典藝術歌曲演繹得十分出彩（後被稱為“歐洲古典藝術歌曲的權威”）。她的天賦得到了盡情的展現，那時她才36歲，在那個年代無疑還是風華正茂的時候，她要在舞臺上盡情謳歌，她要把她今生的美麗完全在舞臺上綻放！
然而，蔣英的事業只是剛有了個浪漫的開頭，便戛然而止。有一天，劇院領導告訴她，錢學森承擔著國家重要的科學研究任務，要長期在外地工作。為了更好地照顧家庭，蔣英必須要放下自己喜愛的演唱事業。開始時，蔣英很不理解，她感到委屈，現在都新社會新時代了，男女平等，男人有自己的事業，為何女人不能有？但當後來他明白丈夫工作的性質時，終於豁然開朗。於是，蔣英從歌劇院調到了中央音樂學院，當了一名音樂教師，長期從事教學工作，往講臺上一站，就是40餘年！
失去了絢麗的舞臺，蔣英沒有後悔過；放棄了自己的最愛的歌唱事業，蔣英知道為了什麼。除了愛情，還有更重要的！
但當一個教師也不是那麼一帆風順的。在那段特殊的日子裡，學校的教職員工都被下放到各地，接受生產、勞動教育。蔣英也準備下去時卻被告知，為了配合和支持錢學森的科研工作，她就不必下到地方了。蔣英最後才明白了，這是國家對一個科技工作者的家庭的呵護，這是國家對她的信任。當時蔣英留在學院，做起了“保姆”的工作：除了為學生們上課外，還要給學生麼洗衣服，幹雜活之類的，只要需要，她什麼都去做，任勞任怨。
在中央音樂學院教學45年之久的蔣英，培養了大批優秀的音樂人才，而且她還一對一手把手培養了26個得意弟子，比如姜詠、多吉次仁、楊光等，都是國際樂壇上著名的歌唱家。蔣英在教學之餘還著有《西歐聲樂藝術發展史》等書，還同別人合譯了《肖邦傳》、《舒曼傳》等。
2009年，錢學森去世，享年98歲；三年之後，2012年2月5日，蔣英在北逝世，享年92歲 。60多年來，蔣英和丈夫相親相愛，相濡以沫，在各自的領域都取得了有目共睹的成就，也鑄就了一段人間愛情佳話，令人敬仰。
參考資料：《蔣英傳》、《錢學森傳》（葉永烈著）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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