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04 感悟|跟隨三老習課藝

楊再隋教授常常談及週一貫、於永正、賈志敏等老師的事蹟,指點我們觀摩三老的教學錄像,研磨三老的教案實錄,研讀三老的宏文大章。近些年,我有幸得到三老的耳提面命。

於永正先生對我的教誨,使我終身受益。一次,於老上《一株紫丁香》一課,我評課。開始,我惶恐不安,不敢動筆。我怎麼有資格去評論於老的課呢? 我到於老那兒,去領受教誨。

於老說:“小夥子,你就把我當做新娘子,練練顛轎子的功夫吧。” 聽完課,我很忐忑地寫完評課稿,恭請於老指點。於老說:“小夥子,你是個快槍手。不簡單啊!”

實際上,在聽課之前,我花了三週時間,反覆觀摩、琢磨、揣摩了於老的《一株紫丁香》。學著於老的樣子,我幾乎能脫口背出《一株紫丁香》。學著於老的樣子,我在課文旁邊備課。課本被我寫得密密麻麻,面目全非。除了吃飯,其他事情幾乎停頓下來。 圍繞此課,我們教學團隊的全體成員,連續分享、討論了十數次。

之後,我多次隨於老聽課、評課,膽子就大了起 來。 於老幽默地說:“小夏不小了。” 於老的從教50週年慶典,在鄭州大學隆重舉行。 我有幸前往鄭州觀摩、學習。

賈志敏先生友情獻課。當其時也,賈老已經是第二次做手術了,身體很虛弱。聽課的老師卻一點也沒有察覺到。上完課,作完報告,賈老揮了揮手,意味深長地說:“老師們,再見了!”望著賈老微微駝起的背脊和倔強直起的腰線,我熱淚盈眶、鼻隆翕吸、 飲泣不止。

會務組竟安排我現場評課。我何以有資格妄加評論呢? 賈老說:“上課是上課,評課歸評課。我的課,任何人都可以評論。你儘管評,沒有夠不夠格的問題。”賈老這麼說了之後,我似乎找到了一些評課的信心。我想,評課就是分享觀課的體會,如有不當, 反正還有前輩們在後面把關,一線教師的眼睛更是雪亮的。

即便如此,我仍然惴惴不安,生怕誤解了賈老, 誤導了觀課老師。 週一貫先生說:“不要怕。多難的事都是嘗試學會的。評課也不例外。小學語文,尤其要加強教學評論。課感講實踐直覺,眼光靠讀書思考。”

“教師與書有著血肉相連的關係,教師被稱為‘教 書先生’不無道理。做教師的教書、愛書、看書、買書、 寫書、藏書。” “意貴寂寞。讀書是一種難得寂寞的幸事。” “我沒有什麼嗜好,就愛觀書。” 我問周老:“什麼叫觀書?” “很簡單,用心讀,就可以了。” “我怎麼不會觀書?” “你沒用心,只是拿眼睛看書而已。用心專一地讀書,慢慢地就能學會觀書。”

每次一見面,周老就會詢問我近期讀書的情況。 每當此時,我都不敢抬頭看周老的眼睛,而是低著頭, 準備領受周老的教訓。 “年輕人嘛,不忙不正常,忙碌才正常。不必太焦慮。”周老越是這樣說,我就越發羞愧。

周老,中國著名教學評論家,我崇拜的偶像。周老每有宏文面市,必落點踏實,站位高遠;視點前衛, 關懷實踐 ; 用語時尚,緊貼一線;心裁別出,不落 俗套。捧讀周老的文章,常會有新的驚喜和發現。 周老的著作被我置於案頭和枕頭,常加研磨。我特別留意周老的引文。從引文可以看出,周老視野開 闊,學貫中西,通達古今。周老的學養,是用全身心磨成的,業內少有人及。

前輩們,篳路藍縷,經歷坎坷,安貧樂道,用博 大的愛與善去圓融一切苦厄。他們是新中國小語事業的真正脊樑!前輩們不遺餘力,護念後學,殷殷囑咐。我等深澤其恩,深受其惠,深有感觸,深懷感激。

周老說:“評課有個原則,就是要尊重執教教師和教學規律。”周老鮮少使用“原則”一詞。在周老的著作裡,我鮮少見到剛性的“原則”。 我問周老:“怎樣尊重執教教師?” 周老說:“很簡單,就是要體會上課的甘苦。” 原來這麼簡單呀! “何謂尊重教學規律?” “很簡單,還是要體察上課的甘苦。” 原來如此簡單呀! “那我該如何做呢?” “很簡單,切實體味體味上課的甘苦。” 原來這般簡單呀!

回去之後,我果真到一所小學,上了一課。我上的是《桃花心木》。不上不知道,在決定要上課之後, 我居然寢食難安。備《桃花心木》一課,花了我3個多月時間。 學著於老的樣子,我在課本上備課。

學著於老的樣子,我把課文背得滾瓜爛熟,爛熟於心,在心 中復疊反芻。學著於老的樣子,我竭力撥弄、解構文本的命題邏輯和語言邏輯,使自己擁有面對文本的信心。學著於老的樣子,我刻意體察林清玄視野的 移轉、心跡的流連;不厭其煩地揣摩種樹人的散淡用心、俯仰行止、談吐笑貌。然後,我儘可能地收集、 研磨所有名師相關的視頻、教案、實錄、名家評點。 可是,這些資料看得越多,我就越不敢上課。

《桃花心木》,好難上啊!要想上出一點點新意, 更是難上加難!好在我是抱著體會甘苦和嘗試學習 的心態來備課的。 吃飯睡覺,桃花心木。散步開會,桃花心木。 任是何物,都向桃花心木行注目禮。任是何事,都 因桃花心木而駐足。屋裡屋外,眼裡眼外,心裡心外, 全是桃花心木。這三個月,是桃花心木的主場。

教案改了多少次,記不清了;PPT 調了多少回, 也無法統計了。臨上課的那天上午,我居然想打退 堂鼓。 我的合作教師告訴我,“不行!語文課一個蘿蔔 一個坑,不能隨意更改的。”沒辦法,我只好趕著鴨子上了架。 孩子們第一次與我合作,很好奇;我與孩子們 第一次合作,很興奮。

上完《桃花心木》,我回到鄉下老屋。 姆媽問:“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不是年不是節的, 怎麼突然跑回來了?是不是遇上難事了?”“是遇上了難事,還體會了一把甘苦。” “啥甘苦?” “給小學生上課的甘苦。” “那的確甘苦。”姆媽說。 “姆媽,您不識字,怎麼知道上課的甘苦呢?” “你小時候上學,寫不好字,塗黑坨坨;寫不出 作文,賴在家裡哭,不上學。我就知道,老師管那 麼多孩子上課,很甘苦。” “是遇上難事了吧?”么爺也好生納悶啊!孝感地方管父輩叫爺,我父親排行老么。 “是遇上了難事,還體會了一把甘苦。” “給小學生上課,當然有甘、有苦。” 報考大學的時候,我沒有徵求父親的意見,直 接報了師範大學。 父親很高興。 選擇專業的時候,我沒有與父親商量,直接選 擇了小學教育專業。 父親很得意。 “小學教育,很難學好。” “如何才能學好?” “很簡單。就是要用心學。” “如何才叫用心學?” “很簡單。除了用心讀書、用心實踐,就是常常 回味回味自己兒童時代的老師、同學和自己。就可以了。” “那不就是回憶嗎?” “是的。就是把過去和當下,拌和在未來裡,品咂、 回甘、咀嚼。”

這些話,周老、於老、賈老都用不同的方式多次說過;用時髦的話說,即人生難得是初心。三老 的修養功夫,可見一斑。 有了第一次上課的體會,我好長時間都不敢再提上課的事情。

近年來,我壯著膽子,陸續嘗試了中、高年段 的各類課型,意在體會、體察、體悟上課的甘苦。 上課有甘、有苦,的確。 累積的這些情緒、情愫,使我在專業情感上發生了一些重要變化。誠如周老所言,做理論研究的人總要知道,最好能體察一線的甘苦,才有資格評論教學。

周老、於老、賈老,終身奉獻新中國小語事業,名彪新中國語文史冊。新中國小語事業有著一以貫 之的精神傳統——心念中國語文,情繫中國兒童, 負重前行。在當下,小語精神傳統尤其有現實意義。 我們當可傳承、發揚小語精神傳統!

(華中師範大學教育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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