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4 同人是什麼?

很多年前有人把《無極》惡搞成了《一個饅頭引發的血案》,因為故事的慘烈早在當初滿神看著傾城搶饅頭時就已經埋下了伏筆。


那個饅頭並不普通,它出現在饑荒戰亂之中,要用詩意化的語言去解構這段情節,那就是為了無憂的物質生活而丟棄了人的本性。


同人是什麼?


所以電影裡張柏芝演的傾城,她傾國傾城、身處高位,卻像是沒有心。


同人是什麼?


只是整部片子拍得過於神神叨叨,一群大咖說著半文不白、可能連自己也未必懂的臺詞,七情上臉地撕了半天,到最後觀眾們突然發現原來所有的悲劇都是因為一個饅頭,懸了半天的情緒猛然墜底,覺得這大導力作還不如胡戈的惡搞帶勁。


同人是什麼?


這個句式流行過,也過時了,沒想到最近的熱點事件居然會讓我想起它來:


又是粉圈“復聯”,又傳說有各種資本下場,還在某天晚上差點鬧出人命來……


同人是什麼?


但無論是利益受損而站在了肖戰及其粉絲對立面的普通用戶,還是在知曉來龍去脈後對此發表過一些看法的公眾人物,大家其實都不太明白:


一篇只發表在同人創作網站Archive of Our Own(通常簡稱AO3)、明確標註了CP所屬、也打好了“未成年閱讀警示”標籤的同人文,怎麼就會引起這麼大一場風波?


同人是什麼?


點燃了一切的這篇《下墜》,主角是肖戰和另一位男明星。


其中肖戰所對應的角色是風塵女,另外那位男明星被設定成愛上“肖戰”的未成年高中生——把男人寫成女人,似乎是犯了同人圈“女體化”的大禁忌,而實際上,作者還賦予了肖戰對應角色以“性別認知障礙”的前提,它不只是要講一個單純的男男相愛故事。


同人是什麼?


但肖戰粉絲拒絕接受這種文章的存在。


她們認為,《下墜》把自家哥哥塑造成了風塵女,竟然還和“對家”男藝人產生了有“少兒不宜”情節發生的同性愛情,這是在侮辱人。


《下墜》在CP粉內部有一定影響力,喜歡這篇文章的畫手按照設定創作了插圖,其中肖戰所對應的角色是以女裝形象出現,身材婀娜、姿勢嫵媚,面部特徵則按照現實生活中的肖戰來做了刻畫——這又讓肖戰的粉絲進一步被激怒了。


“這是侮辱”,粉絲們如此認為,並對一切來自粉圈外部的勸解進行瘋狂回擊“你爸爸/爺爺/哥哥/弟弟/老公/男朋友/男愛豆要是被寫成了XXX,你怎麼想?”


不怎麼想。


大部分去勸解的圍觀群眾,不說老網民,但對同人文和CP文化卻絕不陌生,甚至持理解和歡迎態度。


於是大家老實地做了回答,然後得到更激烈的反抗——舉報那篇同人文、舉報它的作者、舉報“沒有對內容作出自覺糾察動作的”平臺。


同人是什麼?


在這場大戰中揮旗的那位帶頭人,希望官方 “堅決追究製作者、上傳者、傳播者的法律責任”,並讓各位粉絲們在向上舉報時,把高度提升到“淫穢色情”“影響未成年人身心健康”,讓所謂的“大V傳播”“知法犯法”顯得更有被追查的必要了。


同人是什麼?


在經過一系列混亂之後,我們跟AO3之間失去了正常、合法、快速、平等的通訊機會。


同人是什麼?


我雖然不怎麼去AO3,最多前幾年在Lofter上找點東西,但在AO3被隔離在高牆之外的時候,Lofter也面臨著在app store裡被狂刷一星的無助境遇。


正如同我要用@巴南區小兔贊比 的所作所為來無差別掃射全部肖戰粉絲,是一件很過分的事情一樣,把只是部分中的部分的“開車文”視作所有同人文的範式,並因此認為封掉它是很合理的事情,這同樣狹隘且可笑。


很多人也不打算搞懂“同人”到底是什麼,以至於大家費力地去解釋AO3到底是什麼、它存在的意義是什麼,以及它得到雨果獎時,非常不耐煩地反問——


“不就是關了個黃網嗎?你們那麼激動幹什麼”。


同人是什麼?


如果真要就227事件說些什麼,那我只想展開來說說“同人”——至於肖戰和他的團隊,我不打算髮表任何評論,畢竟我的人設是營銷號界的滅霸,說什麼都是“收錢黑人/洗地實錘”。


打開你們的近現代文學史,你會發現很多大家竟然都在說“同人”。


同人是什麼?


尤其是魯迅先生參與的《語絲》雜誌,常被稱“同人雜誌”。


同人是什麼?


是要覺得這也是本搞黃色的非法出版同人誌嗎?


看文章使用義,它所指的是非商業性質、由編輯自編自寫的雜誌。


同人是什麼?


因相同愛好而聚在一起,不以商業為目的的創作,這樣一起工作的人,是“同仁”也就是當年的“同人”。


而幾乎同時期,日本方面也有這類“同人雜誌”,和國內當時的表示含義是一樣的。


同人是什麼?


比較代表的就是芥川龍之介和久米正雄、菊池寬等人做的《新思潮》。


同人是什麼?


而我們現在說“同人”這個詞,往往是指把影視劇人物或者明星當主角,按照自己意願對他們的關係、可能產生的故事走向而進行的再創作。


但它最早出現在哪裡呢?


我所查證到的版本是在英國。


1913年,有個叫Sybil G. Brinton的讀者因為太喜歡簡奧斯汀的作品了,於是自己動手寫了本《Old Friends and New Fancies》。


同人是什麼?


當然後來人們公認這本其實不太好看,但它確實是同類型裡最早的那部——


畢竟奧斯汀系同人小說的規模龐大、發展久遠且細緻,一點也不比現在同人界當紅們戰力差。


同人是什麼?


歐美圈的各位也遠比我們想象中要更有同人創作熱情,以至於大家現在追好萊塢電影或者美劇,會發現國際大腕們幾乎不會拒絕類似概念的存在。


同人是什麼?


畢竟給影視劇主要人物搞產出的風氣,在上世紀6、70年代,《星際迷航》橫空出世時就已經刮起來了。


同人是什麼?


1967年,嚴格說來應該算是同人誌的粉絲雜誌《Spockanalia》就出現了。


同人是什麼?

同人是什麼?


歐美同人圈裡有個“斜槓”概念,也是起源於《星際迷航》系列。


因為粉絲們覺得,XXX和XXX中間的“&”不足以概述兩位主角的關係,一定要用“/”,所以有時候你搜歐美圈同人會需要出動“slash”這個詞。


同人是什麼?


甚至“瑪麗蘇”這個詞的誕生,都跟《星際迷航》同人有關。


同人是什麼?


大概是在1973年,有個粉絲寫了篇同人,文中女主就叫Mary Sue。


同人是什麼?


Mary Sue 十五歲就成了最年輕的上尉,當中所有角色都喜歡她,要麼愛她長得美、要麼愛她腦子好,不僅獲得了諾貝爾獎,還拿到了瓦肯英勇獎和最佳船員獎。


當然故事的最終結局是Mary Sue病死了,死在四個主要男性角色的懷裡,大家難受到不行,還把她的誕辰為企業號的法定節日……


同人是什麼?

△對於粉絲們來說,奇葩文裡的奇葩女主瑪麗蘇就只能長這樣


搞這麼大,但是《星際迷航》系列的主創是不排斥同人創作的。


編劇不僅鼓勵大家多去嘗試,還給《Spockanalia》雜誌寫過信,系列要進新編劇,也就會被推薦先讀讀《Spockanalia》再說。


同人是什麼?

而把這一概念發揚光大的日本,不少有名的漫畫作者也是搞同人出身的。


《東京愛情故事》和《愛情白皮書》作者柴門文,曾經用“Ken吉”的名義搞同人創作,作品還發表在雜誌上過。


同人是什麼?


高橋留美子也是先當同人畫家,再轉向職業原創者的。


同人是什麼?


她出道前還自己搞同人誌咧,畫面如下


同人是什麼?

同人是什麼?


還有大家都知道的CLAMP,最早就是同人社團。


同人是什麼?


不知道大家有沒有聽說過《JOJO的奇妙冒險》這部漫畫作品。


同人是什麼?


當年CLAMP直接給裡面的承花CP出了本,還是生子設定。


同人是什麼?


後來還在自己的作品集裡,讓這對CP的孩子登了場……


同人是什麼?


當然也不是所有原作方都允許她們這麼搞,《聖鬥士星矢》的同人就被叫停了。


同人是什麼?

同人是什麼?


當然以上所說的都是“二次創作同人”,《東方project》屬於原創同人,兩者是有一些區別的。


畢竟二次創作同人的確處於一個相對灰色的地帶,因為它往往未經過原作者授權,所以一旦做大到涉及商用營利了,就會引來官司。


比如江南老……那啥,他的成名作《此間的少年》就算同人文。


雖然是以自己在北大的故事為藍本創作的,也確確實實是他本人的才氣體現,但“文中主角都是金庸筆下人物”是它受關注、能走紅的基礎,後續出版時也無法將其剝離改動。


同人是什麼?


所以金庸先生告《此間的少年》涉嫌侵權及不正當競爭,判定結果是不構成侵權,但因金庸小說影響力而獲利構成了不正常競爭。


《此間的少年》需要停止發行且銷燬庫存書籍,江南等三被告賠償了金庸經濟損失168萬元及為制止侵權行為的合理開支20萬元,並公開賠禮道歉消除不良影響。


同人是什麼?


當然這是江南成名多年的後果,在剛要動手寫這個故事的時候,應該只是懷著一腔熱血而已。


因為前輩們的作品而產生創作慾望,進而發現自己潛力所在是非常常見的入圈經歷了。


現在的明星同人創作涉不涉及侵權,2017年這個話題曾有媒體跟進過,但給出的答案非常模糊,只是說可能涉及、可以被提起。


同人是什麼?


換句話說,如果肖戰和他的團隊覺得自己的利益受到了損害,需要尋求法律的保護,那麼也是需要他本人出面去提告,而不是粉絲打著“為他好”的名義去向作者發難。


當然,更不可能是通過粉絲去舉報一整個平臺來完成“維權”。


最後放個仔仔自己談同人的看法吧,每個人的想法不同,但求同存異不傲慢,真的不難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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