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2 《在路上》:是“垮掉的一代”的追尋,卻無法避免心靈上的漂泊

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之後,美國的一群鬆散結合在一起的年輕詩人和作家,形成了一個的獨特的集合體。這個集合體成為後現代主義文學的一個重要分支,也是美國文學歷史上的重要流派之一。

這個集體被其中的重要人物之一,著名作家傑克·克魯亞克於1948年前後命名為“垮掉的一代”(Beat Generation)。 “beat”一詞有“疲憊”或“潦倒”之意,所以又被稱為“疲憊的一代”。

西方文學界對“垮掉的一代”的評價至今仍眾說紛紜。流派的參與者的文化觀非常極端,他們反對社會公認的一切準則,他們甚至以親身實踐縱慾、犯罪、吸毒等行為來表達自己與主流文化背道而馳的態度。

但是這些作家又都來自美國戰後的精英階層,他們的文學創作具有顯著的精英意識,單從文學史的角度看,是二戰後後現代主義文學最具影響力的流派之一,對20世紀文學的發展做出了巨大的貢獻。

《在路上》:是“垮掉的一代”的追尋,卻無法避免心靈上的漂泊

作為“垮掉的一代”代表人物克魯亞克、金斯堡等人的創作,已經被列入英語文學史上最傑出的作品之列,他們對美國文學和美國文化的影響至今仍在持續著。而克魯亞克的《在路上》更是“垮掉的一代”的代表作品之一。

勇敢的心

在備受質疑中,用“垮掉”方式的追尋

瘋狂的精神展現與“垮掉”的生存方式,是“垮掉的一代”的文學作品的共性。1955年,克魯亞克的摯友金斯伯格在舊金山“六畫廊”朗讀個人著作《嚎叫》並大獲成功,標誌著“垮掉的一代”正式成為一個獨立的文學派別。

“垮掉的一代”的作家追尋對事物的真切感悟與反主流文化的個性寫作,常通過吸食毒品等致幻劑達到痴迷瘋狂的創作狀態,作為代表人物之一的克魯亞克,他的《在路上》的創作同樣如此。

在1957年4月中的20天裡,克魯亞克使用打印機創作出了一部深印美國文學史的經典之作《在路上》。作為“垮掉的一代”的代表作,從此《在路上》深刻地影響了一代美國人的生活方式與內心追求,因為這部小說是20世紀四五十年代美國年輕人現實生活與精神層面的真實寫照。

《在路上》於1957年出版,因其對主流文化的反叛而譁然眾議、備受質疑,然而在經歷數十年文學發展長河的洗禮後,又以其獨特的文學價值與現實意義得以正名,在20世紀美國現代圖書館評列的世界最佳小說中位列第27位。

《在路上》是一部具有鮮明自傳色彩的小說,主人公薩爾實際上即為作者本人的寫真,在另一位主人公狄安的形象塑造中也存續著作者克魯亞克的身影。薩爾與朋友狄安、瑪麗盧等幾位青年男女通過開車或搭車的方式多次橫越美國大陸,在抵達墨西哥後分道揚鑣。

在逃離與追尋的路上,他們實行著吸毒狂飲、隨性濫情、高彈禪宗的恣意生活方式,而這背後隱約可見的,是那些主人公們內心的孤獨與憂鬱,他們正在以“垮掉”的方式實現著自我和對精神家園的追尋。

《在路上》:是“垮掉的一代”的追尋,卻無法避免心靈上的漂泊

叛逆的心

“垮掉”的追尋中蘊藏著西部主題的內涵

在西方的文化傳統中,在人類始祖亞當與夏娃被逐出伊甸園後,人類便開始了尋找“流著乳與蜜”的家園之旅,漂泊與迴歸也成為文學作品中的重要母題,也是西方文學界很多作品中追尋的主題。

小說《在路上》的主題與情節正如其題名一樣,講述了薩爾等人在橫越美國的漂泊中追尋可以迴歸自我的精神家園。主人公們的執著於背逆於傳統的英雄人物式的追尋,卻有著鮮明的“垮掉”之風。

1947年薩爾與狄安在紐約相識,同年二人首次西越美國大陸,為整部小說奠定了“垮掉”的基調,其中薩爾與墨西哥女孩兒特里之間的愛戀也以其相對的純美性及悲劇性結局打動了諸多讀者。

薩爾與狄安在紐約的重逢,並再次橫越美國大陸的同時友情日漸升溫,以及小說中著力展現了狄安包括濫情、吸毒、狂飲在內“垮掉”的生活方式,融入了“垮掉的一代”的疲憊和精神上的迷茫。

當小說的寫作視點移位至墨西哥時,數次的橫越美國大陸的薩爾與狄安終於抵達旅行終點。咳咳死最終的結果確實薩爾與狄安在墨西哥分道揚鑣,故事在薩爾重返紐約後回憶與狄安最後相會的感傷情調中結束。

《在路上》的創作屬於典型的克魯亞克式的自發性創作,思緒極具跳躍性與一定程度的隨意性,只有透過基本的情節設置解讀其深刻的主題才能體悟該小說的真正精神內涵。從文本中西部漂泊情節與主人公所追尋的美國西部觀之,《在路上》嵌入的是美國西行主題小說的精神內涵。

西行主題小說所描述的是通過面向美國西部的行走來實現親近自然、放縱自我、迴歸本真的追尋,是對傳統的西部主題與流浪主題的繼承與發展。作為美國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西部一直代表著自然的蠻荒與純淨和人類的激情與放縱,遠離喧囂的小鎮、獨具異彩的風貌景觀以及狂野魅惑的西部牛仔帶給追尋自我的人們以無盡的想象。

《在路上》中的主人公們正是懷著這樣的想象,四次踏上面向西部的追尋之旅,同時在其西行的途中又充分使用了流浪主題中的行走模式。與大多數美國西行主題的小說一樣,克魯亞克的《在路上》充分融合了西部小說與流浪漢小說的主旨內涵,同時作者克魯亞克在自發性的寫作中展現了西部想象的幻滅與流浪途中的瘋狂,使小說瀰漫著“垮掉”的色彩而獨立於西行主題的小說之林。

主人公薩爾生活在喧囂的都市紐約,漂泊的內心體驗使他一直夢想去西部迴歸本真自我,與狄安的結識使薩爾長久以來的夢想再也無法壓抑,他們在1947年首次踏上西行之路,帶著精神世界裡的迷茫,還有懵懂的追求和強烈的叛逆心理,開始了“垮掉”的追尋。

然而薩爾想象中的西部早已在工業文明的發展中面目全非,西部不再是一個可以親近自然、迴歸本真的心靈棲息之所,散發著腥臭的密西西比河、鋸末飄揚的達文波特、沮喪頹廢的西部牛仔等景象使薩爾等人一直漂泊在路上,執著於西行的他們並不能改變自我追尋失敗的結局。

在繼續西行的途中所經停的洛杉磯、加利福尼亞都在工業文明的發展中無異於喧囂迷亂的紐約。對於西部想象幻滅的設置與描述使文本對主流文化的批判性愈發深刻,在克魯亞克創作該小說的前一年,美國總統艾森豪威爾簽署了籌備已久的聯邦公路輔助法案,此後高速公路在包括美國西部在內的土地上迅速延伸,新建的城鎮、汽車旅館、加油站、酒吧也隨之取代了荒蠻的原野與探險的足跡。

《在路上》以一種獨特的西行方式將讀者的視角聚焦於被工業文明所改變的美國西部,揭示了工業文明對於自然環境的破壞與人性追尋的異化等負面作用,這也許正是克魯亞克創作《在路上》刻意展示的現實,以及代表著“垮掉的一代”的批判精神。

《在路上》:是“垮掉的一代”的追尋,卻無法避免心靈上的漂泊

漂泊的心

在反叛和漂泊中“垮掉”的“英雄”

人類從未停止過對英雄的構想與膜拜,從古希臘時期至今,西方文學創作中從來沒有珍惜筆墨塑造英雄形象。弗萊在其“神話—原型”批評的理論中提出,英雄原型的塑造需經歷“流亡—領悟—替罪羊“”這三個必要階段。

傳統的英雄為實現偉大的事業而踏上追尋之路,在忍受流浪途中的艱辛與困苦後卓然獨立並重返人群,最終以拯救群體之名犧牲自我,這是在西方文學中最經典的英雄形象,也是西方民主最容易接受的英雄形象。

文學作品中的英雄主題經歷了從神至人的早期發展歷程,後在歐洲現實主義與浪漫主義並存的文學作品中產生了非英雄的人物形象塑造,而反英雄式的人物形象塑造則產生於現代主義及後現代主義的文學創作之中。

《在路上》中的主人公薩爾與狄安,追尋及追尋的原因與結局均不同程度地反叛消解了傳統英雄人物的追尋內涵,成為了典型的反英雄式的人物形象,這也是克魯亞克按照自己精神世界的理念,塑造出來的結合現實的反英雄人物形象。充滿著叛逆精神。

兩位主人公的從追尋的原因而言,多次踏上西行之路的薩爾並非源於對偉大事業的追尋,而是為了逃避不滿的生活現狀,首次西行的直接原因是逃離與妻子離異後疾病纏身的窘迫生活狀態,同時作為一個作家,薩爾需要不時地脫離單調乏味的都市生活,遠行異地去尋求寫作靈感。

然而薩爾更深層次的西行原因是追尋本真、實現自我,他不滿於工業文明與傳統基督教文化交互滲透中的生存狀態,期望通過不斷的上路與追尋實現在精神家園的迴歸。與傳統的英雄人物相比,薩爾並不具有一個高尚的追尋目標與為群體奮鬥的偉大事業。

單純實現個性與自我的追尋無疑在根源上消解了傳統的英雄人物,其反英雄式的人物形象在極具“垮掉的一代”之品性的同時具有深刻的社會意義,反映了二戰之後美國青年迷茫與混沌的生活狀態。

從追尋的過程而言,主人公薩爾無法和傳統的英雄人物一樣忍辱負重地執著於追尋。在數次旅行中,薩爾經停過諸多城市,從開始的新鮮與刺激到不久之後的厭倦,使薩爾不斷更換城市。

但是,無論怎樣變化行程,他發現任何一個地方都存在著和紐約一樣的虛偽、狡詐與醜惡,正是社會的陰暗面使薩爾無法融入並選擇了逃離,無力改變社會現狀與內心抗拒的薩爾在追尋與妥協之間遊離自我。

從追尋的結果而言,薩爾並沒有在經歷了追尋之後成功迴歸精神家園,而是重返原有的紐約生活模式與內心漂泊的狀態之中。這一失敗的結局設置充分地展現出反英雄式人物身上的深刻矛盾與特有的悲劇性。

薩爾試圖逃離主流文化的束縛與工業文明的侵蝕,西行追尋本真的自我。與瘋狂的狄安不同,薩爾並沒有完全擺脫舊有的中產階級價值觀的控制,最終遵循社會規約娶妻生子。然而諷刺的是,紐約的女友及朋友因其以往的反叛經歷而排斥薩爾,這一情節設置進一步加深了薩爾的漂泊感。

《在路上》:是“垮掉的一代”的追尋,卻無法避免心靈上的漂泊

結語

無法寄託的心靈精神家園註定了“垮掉”的結局

在與狄安共同行向西部的途中,薩爾吸毒酗酒、濫情狂放的生活方式無疑是“垮掉”的,然而在這種瘋狂的生活方式背後,更為“垮掉”的是薩爾西行追尋失敗後更加漂泊的內心體驗。

而這種“垮掉”是對現實的失望,是一種逃離無果,精神家園找不到寄託的表現。其實無論是狄安、薩爾還是克魯亞克,他們為了追求自己精神上的解放,始終《在路上》,所以才有了“垮掉的一代”,而最終所追尋的理想漸漸破滅,最終註定的是心靈上的漂泊,以及“垮掉”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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