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归去来兮
去年九月，维多利亚跟我告别。她卖掉了餐厅，带着两个孩子和爱人一起，准备去旅行。这个特立独行的女人不仅仅有关于诗和远方的梦想，还有精打细算，未雨绸缪的行动。
为了了解她过几年就把一切归零，满世界去旅行的生活哲学，我给她做了一个专访。她说的一句话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在任何一个朋友圈子呆久了，都会出现问题。人需要关系，更需要不停地抽离和重建关系。
我何尝没有这种感慨，但是往往局限在到底是我错了还是别人错了的纠结中。其实，谁都没有错，人和人之间的关系，从来都是一个跷跷板。
过完年，她回来了。昨天，我们见了面。
她走了四个东南亚国家：老挝，越南，泰国，马来西亚。在途中，她决定和爱人分手，独自带着两个孩子回法国了。
问她为什么想分手，她说：没有感觉了。
在那一瞬间，中国式评判占据了我的大脑：一起过日子呗，哪有那么多感觉啊？虽然没有结婚，但是一起共同生活了十几年，养育了两个孩子啊，哪能想分就分啊。法国女人真的很自我啊。
我不确定她对分手一事是否感到伤心，不便多问她缘由，她却非常大方地细说起来：
“六年前，我遇到了一个让我心动的人，但是孩子的父亲说我要是离开他，他就去自杀。我决定继续经营我们的感情，我想我会再次爱上他。我没有想到这次全家旅行成了再次暴露我们矛盾的机会。”
“我是个能力比较强的人，旅途中，很多事都靠我搞定。我的伴侣很多时候感觉很挫败，他希望回到以前有段时间他挣钱，我靠他的那种状态。但是，那只是短期的。我就是一个喜欢冒险，喜欢尝试各种可能的人。所以，我们走不下去了。”
“我现在又可以找新的男朋友了。” 她环顾餐厅四周，耸耸肩膀说：“额，好像这里没有 。我很饿啊 。” 她故作夸张地伸出舌头舔舔自己的下嘴唇，然后哈哈哈大笑起来。这是典型的维多利亚式的幽默。
维多利亚并不是我认识的第一个因为没有感觉，就当机立断和长期生活的伴侣分手的法国女人。她们并不是无情自私之人，相反，都是对朋友和家人尽心尽力，有情有义的好女人。
02
可以不顾一切爱上，也可以不顾一切离开
在成都的时候认识过一位法国姑娘叫克洛维，中文讲得很好，成都话也能凑合着听懂。
她在成都的法国领事馆里工作，按照中国人的理解，是高级小白领。她的男朋友是成都酒吧的一个吧员，北京来的摇滚青年小飞。
小飞其貌不扬，工作也不稳定，大概属于中国人说的三无人员。小飞人酷，懂音乐，这就足够克洛维爱上他了。他们好了好几年，成都的外国人圈子里知名的crossover international couple （国际跨界情侣）。
也是忽然有这么一天，摇滚青年站在吧台后面没有了笑容。据说是克洛维提出了分手，且已火速搬家。我问克洛维怎么了，她说：“他很好，但是我不爱他了，没有感觉了。既然这样，马上分手对大家都好。”
这种中国电视剧里无情男抛弃痴情女的对白，从这位法国文艺女青年的口出蹦出来，特别雄壮，让我想起来历史课本上那副‘自由引导人民’的法国画。
克洛维离开成都后去了北京。不久以后，她又再次燃烧小宇宙，发动一切资源筹划了北京夏至音乐节。她把自己喜欢的乐队一一引进到北京她喜欢的酒吧。
03
自由与稳定
现在，克洛维住在伦敦，天天在脸书上晒她的英伦精彩生活。
维多利亚回到了法国里尔，用最短的时间找了新的房子，联系了孩子的学校，又开始筹划新的创业项目。她准备在法国再呆六年，挣钱。
等孩子们18岁后再去东南亚，在马来西亚开法国餐厅。目前，她的想法是把法国超市里那些只是因为有一点点烂就被扔掉的蔬菜收起来做成汤来买，发展零浪费饮食行业。
我一直自诩为难得的中国独立女性。在这二位面前，我还是露出了藏了很久的裹脚布，一个点着灯等男人回家的怕黑的女人。我只敢想不敢干的事儿，人家都给办了。
我羡慕她们的自由。
我结婚六年，我爱我的家人，知道要珍惜身边的人。有时候，看到满大街行走那片我放弃的森林，我会想这里面有没有一个更适合我呢？他会不会更懂我一些，不会随随便便说出那些气死人的话？
然而，我也只是气头上想想而已，太多现实因素捆绑着我的勇气。
在婚姻里走过山路十八弯的人都知道，我们会多少次问自己到底有没有选对人。这个问题根本没有答案。
可以再次选择，这是一种巨大的自由，而自由，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大部分在婚姻里习惯了情感和物质依赖的女人是付不起这个代价的，还是老老实实当贤妻良母吧。
传统的婚姻观念里，哪里有给爱和吸引力留出位置呢？当我们把伴侣关系建立在现实条件对等，利益互惠最大化的基础上，就注定了我们是用自由来换来稳定。
我们用成功挑选男人，她们用魅力来挑选男人。
我们选择建立在安全感之上的稳定婚姻，她们选择建立在自己感觉之上的爱与激情。
我敬佩她们的强大。有独立经济来源的法国文艺女青年，可能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女人。
每当男人又一次为我们化险为夷，她们都在独自战斗：挣钱，修水管，搬家，对托儿所院长软硬皆施给娃要位置，夜归的路上壮着胆子和奇怪的人擦肩而过，寂寞的时候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抽烟，孤独的时候弹琴画画。
女性独立，这是多么美，又多么苦的一条路。然而，经得起生活的百般锤炼，才拿得起爱情的起承转合。为了得到更多做人的乐趣，她们勇敢放弃了很多做女人的便利。
我感谢她们的存在。
夜色茫茫的大海上，总有灯塔，照亮我们可以驶向的所有方向。
作者|葱葱，niwo特邀驻法作者邂逅法兰西二十年，葱葱收获自由与自信。为你打开一扇窗，与你分享与法国的一切，法国生活感悟，法式大码穿搭，个人公众号：葱葱Luc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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