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5月5日
立
夏
我小時候，到了立夏這天，奶奶就會叫我到隔壁煤餅店去，站在賣煤餅的磅秤上稱個份量，回來記在板壁上。夏天過完了，再去稱個份量，看看過了一個夏天輕了幾斤。
立夏稱人，是因為從前沒有空調，小孩子疰夏是常態，所以要在夏天開始的這天稱一稱，這些失去的份量，爭取秋天貼秋膘貼回來。
而在塘棲，
對付疰夏可不就是稱個份量消極防守就算了。
這裡的人發明了【立夏狗】！
立夏狗
立夏這天，家家戶戶早就給小孩子準備好了立夏狗，掐著鐘點，氣象臺說幾點幾分進入立夏，小朋友就在這個時點把立夏狗吃下去。從此，一個夏天就和小狗兒一樣健康活潑，人稱“吃了立夏狗，東西南北走”。這個習俗，據說已經流傳了有幾百年，直到今天，塘棲依然保留著吃立夏狗的傳統。
呃，動物保護主義者先不要急，所謂立夏狗，是用米粉（塘棲叫繭圓）捏出小狗的形狀，蒸熟了給小朋友吃。這名字就和貓耳朵、老婆餅、夫妻肺片一樣，並不是真的蒸了一條小狗來吃。
黃芳珠
說到做立夏狗，黃芳珠是塘棲鎮上遠近聞名的好手。人家做的立夏狗，賣1元、1.5元錢一隻，她捏的立夏狗，賣到5元一隻，都有人慕名從臨平趕來買。不過，隨著年紀增大，黃阿姨早就不接生意了，這幾年只是象徵性地捏幾隻，自家親戚和隔壁鄰居分分，意思意思。
黃阿姨跟我說：“手倒還好，膝蓋不行了，醫生說，你以前好挑100斤的擔，現在只好挑50斤。兒子媳婦都勸我不要做了，勞保吃吃夠啦。”
以前塘棲家家戶戶，自己都要做立夏狗。黃阿姨還是小孩子的時候，看到媽媽做立夏狗，她就吵著鬧著要學。這一學，學出來一個天才。
不過，雖然學會了，很多年黃阿姨並沒有用武之地。因為那時候大家還肯自己做，要到這些年，大家都懶得做，開始去街上買買算了，黃阿姨的名氣才慢慢打出來了。
黃芳珠
1999年，塘棲鎮舉辦了第一屆枇杷節，搞了個米塑大賽。這裡科普下，米塑是指以煮熟的米粉團為原料，採取揉、捏、掐、刻、扮等多種手法，配上色彩，手工捏成人物、動物、花鳥走獸等各種精緻的點心。
立夏狗，就是米塑中的一種。當時每個村裡都要評比米塑好手，黃阿姨技驚四座。從此，黃阿姨開始了一路升級獲獎的道路，她給我看一本本獲獎證書：2009年被評為第一批餘杭區非遺傳承人、2012年獲得餘杭民間手藝達人會優秀展示獎、2017年被評為餘杭區“十佳非遺傳承人”……
黃阿姨的各種證書
塘棲這裡，除了立夏要做立夏狗，新屋落成要做上樑元寶，老人做壽要做壽桃，討新娘子定親要做定親飯圓，這些，黃阿姨統統是一把好手。
她記得，2011年鎮裡搞活動，董卿都來了。“她和我握手，跟我開玩笑，和我說，阿姨，我今天來這裡，定親飯圓給我做一個呀！”說到這段往事，黃阿姨立刻翻出了和董卿的合影叫我看，70歲的黃阿姨臉上露出了17歲小姑娘追星的幸福表情。
黃阿姨和董卿
為了迎接我的到來，黃阿姨早早就準備了幾隻立夏狗給我拍照用。小狗兒一隻只活靈活現，而且形態神氣各不相同。
除了立夏狗，正好村裡有人家造好了新房子，央求黃阿姨做了兩盆上樑元寶加一對龍鳳呈祥。
我問做這些準備了多久呀？黃阿姨說現在年紀大了，做了兩日兩夜。
現在頭號流量明星是小豬佩奇，我問黃阿姨能給我捏只小豬佩奇麼？黃阿姨說你有照片我就可以捏。
我手機上搜了張佩奇的大頭照，黃阿姨讓我放在面前，她拿出一團米粉，用秤稱好分量開始做。
一邊做，黃阿姨一邊和我說，這隻豬頭有點奇怪的，兩隻眼睛長在一邊的。我忍著笑說，你當做一隻電吹風捏就對了。
就見她這裡捏捏，那裡改改，不過20分鐘，一隻小豬佩奇就誕生了。真是一雙巧手！
我說黃阿姨，你觀察力這麼敏銳，是不是畫畫也很好？
黃阿姨說，從前農村孩子，哪有什麼機會畫畫喲。你放張照片在面前，哪裡還會捏不好？難的是那些沒有照片的，只好靠電視機裡看過，記牢。
比如，她幫人家捏的龍鳳呈祥，誰也沒見過鳳凰，一開始她只好照著雞的樣子捏，只有一條尾巴。後來她看電視，裡面在放動畫片，鳳凰出來了！原來鳳凰有三條尾巴！黃阿姨立刻改進，重新捏了三條尾巴的鳳凰，村裡人看到了都誇她：“芳珠，你的手巧的。”
黃阿姨的其它作品
除了看電視，出門旅遊的時候也是黃阿姨尋找新鮮素材的好機會，那些村裡沒有電視上也不會放的東西，黃阿姨看過了就牢牢記在心裡，隨時可以捏出來。
黃阿姨名氣在外後，也有同好會慕名而來，切磋技藝。黃阿姨記得，杭州城裡有個退休老教師，是麵塑的高手，前幾年找到了她，互相討教。黃阿姨送了他4斤磨好的米粉，他教了黃阿姨怎麼做水仙花。
老師雖然帶進門，但是沒有見過水仙花的黃阿姨，總是擔心自己做得不像。結果，黃阿姨發現，有部電視劇裡凡是放到領導開會，桌子上一定會放一盆水仙花。黃阿姨就追著電視看，不停改進，終於做得活靈活現。
我打算告辭的時候，看到黃阿姨桌子上放了張4月26日的《都市快報》B08版，上面映著一朵嬌美的鐵線蓮。黃阿姨說，她看這朵花實在是美，打算照著樣子捏捏看。
我看了眼說，黃阿姨，這花的芯子這麼細，捏得出來的？黃阿姨立刻進屋去，搬了兩盆以前捏的臘梅出來。細細的梅花蕊好像在問我：“我跟鐵線蓮，哪個更細點？”
立夏狗製作程序
1、好的晚米淘三遍，瀝乾，磨粉。
2、水燒滾，米粉放下去，打漿頭，漿頭要越韌越好。
3、漿頭冷卻揉捏成粉團，然後就開始塑形、上色。
4、上籠蒸熟。
黃阿姨說，揉捏粉團是最累的，全靠手勁。上籠去蒸則全靠經驗，火候掌握不好，小狗兒就塌掉了。
立夏的風俗有什麼？
都要吃些什麼東西呢？
文 | 錢卓君
攝影 | 胡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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