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2 一直在等待(民間故事)

三年潛伏

城東門有個叫“顯得飯店”的夫妻檔小菜館,老公周觀山是廚師,他那個精神有些異常的老婆素芬是夥計。來這吃過飯的人都知道,周觀山的廚藝實在是平常,再加上不正常的老闆娘和陰暗逼仄的店內環境,簡直沒有任何可以吸引回頭客的地方。因此,飯店的生意幾乎是門可羅雀。

這天傍晚,周觀山坐在門口發呆。這時,有人進來了。周觀山趕緊上前招呼。這人四十來歲,瘦高個,鼻子上還架著一副眼鏡,顯得很斯文。只是,不知為什麼,周觀山總覺得這人好像有哪裡不對頭。不等他細想,那客人已經悶聲悶氣地吩咐道:“隨便給我炒兩個小菜再來瓶二鍋頭。”

周觀山炒好最後一個菜,親自端到客人的面前,卻見前面炒的菜一口沒動,倒是那瓶二鍋頭已經去了一大半。客人對著酒瓶灌著,眼睛卻一直盯著外面。周觀山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那是一個“Y”字形的路口,前面兩條岔道分別通向一所小學和一家工廠,此時正是下班和放學的高峰期。看來他是在等人。周觀山正要走開,卻一眼瞄到那人的眼神,心裡一驚,頓時明白第一眼看到他時為什麼覺得他不對頭了,原來,客人的那雙眼睛原本就佈滿了血絲,現在因為喝了酒,更是紅得要滴出血來一般。

大熱的天,周觀山竟覺出了一絲寒意,他趕緊進了廚房。

過了一會兒,周觀山聽到外面傳來“撲通撲通”桌凳撞翻的聲音,他跑出去,見是那客人起身要走,卻明顯喝多了,雖然很努力,卻總是撞在桌子和凳子上,最後,還被自己的腳給絆倒了。周觀山趕緊上去扶起他。客人掙扎著怒道:“錢、錢在桌上,放、放開我!”

周觀山手一鬆,客人乾脆利落地就地一倒,周觀山只得又扶起他,同時,手無意間碰到了他的腰間,感到衣服裡面有個長長的東西。周觀山預感到了什麼,回過頭來,看到一個高大強壯的男人正領著一個十歲左右的男孩經過門口。

客人趴在桌上一直睡到半夜才醒來。他迷迷糊糊地喝了幾口周觀山遞來的涼水,又看看四周,突然哀嚎一聲,抱著腦袋就往桌上撞。周觀山趕緊拉開他,連聲問道:“你這是幹啥呀?”客人仰天一聲長嘆,最後什麼話也沒說就走了。

周觀山目送客人消失在夜色之中後,轉頭對素芬說:“老婆,我們苦等的機會可能來了。”

三年前,周觀山還是一家工廠的流水線工人,妻子素芬沒有正式工作,她早上販點菜,晚上就擺夜攤賣雜貨,生活雖不富裕,不過倆人一看到五歲的兒子小瓜那聰明機靈的樣子,就覺得已經很幸福了。

那天,素芬像往常一樣帶著小瓜去擺夜市攤。她喜歡將攤子擺在一家大酒樓的門口,這樣那些進進出出的有錢人說不定就會成為她的主顧。當她把貨從包裡拿出來,正準備擺在塑料布上時,突然,從那邊飛馳而來四五輛麵包車,在她面前戛然而停,還沒等她反應過來,麵包車裡已經跳出了十幾個黑衣人,個個手持刀棍衝她撲來。緊跟著,身後的酒店裡衝出更多的人來,兩幫人以她為中心廝殺了起來。她回過神來,知道遇到了兩幫人打群架,趕緊抱著小瓜從人群中擠了出來。只是,當她如釋重負地放下小瓜時,卻驚恐地發現兒子的後背插著一把尖刀……

那個因為刀子脫手而錯殺小瓜的兇手得到了應有的審判。只是,連孩子都知道這場架是那兩幫人馬的老大為了爭地盤而挑起來的,警方卻因為找不到任何證據,最終那兩夥人沒有受到任何處罰。害死小瓜的真正凶手是他們,所以周觀山發誓,一定要讓他們受到應有的懲罰。

那兩個團伙的大哥一個叫何堂,一個叫錢萬保。倆人都是惡名遠揚,不同的是錢萬保自知仇人多,很少在公眾場合露臉,很多人連他長什麼樣都不知道;而何堂行事張揚,因為孔武有力,又學過功夫,所以出門時很少帶手下。他還自稱是美食家,號稱嚐遍世界美味。另外,何堂有個兒子在城東門小學讀書,每天傍晚,他都會步行去接兒子回家。相比之下,何堂顯然更容易下手。於是周觀山辭了職,在東門開了這家飯店,一邊照顧著因為失去兒子而精神異常的素芬,一邊等著何堂聞香上門來的那天。

同病相憐

只是三年過去了,周觀山準備的老鼠藥已經更換了好幾次,何堂卻從沒進來過,想想也是,他怎麼會看得上這樣的小飯店呢。儘管周觀山時常能看到何堂,不過從來沒有輕舉妄動,做不到一擊必殺,就只能繼續等待。

現在,周觀山覺得機會來了。從那個客人的舉動中不難看出,他肯定與何堂有著深仇大恨,只是,他下不了那個狠心去殺人,於是借酒壯膽,可惜卻喝多了。所以,這個客人跟自己是一條戰線上的人,集兩個人的力量與智慧,成功的可能性就大大增加了。眼下,客人雖然走了,不過周觀山相信,他一定還會回來的。

果然,第二天傍晚,那個客人又來了。還是像昨天那樣,兩個小炒一瓶二鍋頭,不過今天他只是小口地抿著。半個多小時後,何堂帶著兒子出現在門外,客人猛地灌了一口酒,然後扔下一百塊錢,手按腰部便要衝上去。周觀山快步上前將他摁坐下來,同時輕聲說道:“你現在上去是送死!”

客人頓時瞪大了眼睛,失聲問道:“你、你什麼意思?”周觀山指了指他的腰間,那裡已經露出的刀把:“你根本不是他的對手,衝上去只怕連他的衣服都碰不到就倒下了。”客人慌忙用衣服將刀遮好,繼續問道:“你什麼意思?”周觀山沒直接回答他,而是把自己的遭遇說了出來,客人聽了,愣了半晌,突然抱住腦袋抽泣起來。

客人叫許昌安,在舊城區有幢獨門獨戶的小樓。年前,有開發商看中了這裡的地,因為賠償價格極低,很多人都不願意拆,結果,開發商請來了何堂。何堂火速成立一家拆遷公司,對拆遷戶動用了各種手段,迫使大部分人都搬走了。剩下的拆遷戶中以許昌安的態度最為堅決,因此成了何堂的眼中釘。那天夜裡,許昌安去朋友家喝酒,回來後驚恐地發現,滿屋子都是毒蛇,他的妻子和兒子已在睡夢中被咬死了。這一定是何堂乾的,可是,警方卻沒找到任何證據證明這事跟何堂有關。隨後,何堂又趁他外出告狀時,將他的房子夷為了平地。許昌安徹底絕望了,再也不上告了,他決意殺死何堂報仇。不過他從沒殺過人,只能借酒來壯膽。

兩個同病相憐的人說著說著,一起抱頭痛哭起來。隨後,周觀山關了店門,拿來酒,倆人喝了起來。藉著酒興,倆人互相分析對方報仇計劃的可行性。許昌安的計劃顯然不行,何堂會功夫,這樣衝上去是送死。而周觀山的計劃似乎可行,卻缺少必要的條件——他的廚藝太差了,根本不可能吸引何堂過來。endprint

許昌安問道:“你明知道自己廚藝差,為什麼不去學呢?”周觀山苦笑著指了指那邊的素芬說:“你也看到她了,我哪能抽得開身。”許昌安沉吟道:“這個,或許我有辦法。”許昌安說自己出身廚師世家,雖然從沒專門學過,不過看得多了也會一些。

很快,周觀山就知道許昌安是太過謙虛了,他哪裡只是會一些,根本就是非常精通,煎炒烹炸無所不能,而且,還特別有耐心。在許昌安的指導下,周觀山的廚藝與日俱增,店裡的生意比以前好多了,只是儘管何堂經常從門口經過,卻連正眼也不曾看過飯店一眼。

周觀山到這時才知道,自己固守了三年的計劃是多麼可笑的一件事。首先,他的手藝再怎麼精進,也比不上大酒店的廚師;其次,他的店鋪環境太差,何堂又怎麼能看在眼裡。不過,許昌安對這兩點有自己的看法,他認為廚藝可以學,做出了自己的特色後,口口相傳,名氣就會傳出去。另外,店鋪環境也是可以改造的。“我注意到了,你旁邊的兩家店鋪生意都不怎麼樣,你不如將它們盤下來,裝修一下,這樣或許就能吸引何堂了。”

周觀山苦笑著說:“實不相瞞,這三年裡我把以前存的那點錢都虧在這飯店裡了,哪裡還有錢搞這些。”許昌安毫不猶豫地說:“我手頭還有點錢,你先拿去用吧。”周觀山直搖頭,說:“這怎麼可以?你也不容易。”許昌安嘆道:“只要能殺了何堂,我連命都可以不要,這點錢算什麼。”

計劃變化

半個月後,周觀山的新飯店開張了。飯店大堂裡面能擺上十來桌,還有幾個包間,裝修得雖然稱不上豪華,但絕對令人舒適,再加上此時周觀山廚藝了得,才一開張,生意就異常紅火,不僅附近的客人經常光顧,連遠地方的人也慕名前來。

這天傍晚,周觀山正在廚房裡忙活著,許昌安一臉興奮地跑進來,說:“他朝這邊來了!”周觀山驚喜萬分,盼了三年,終於盼到這一刻了。他急步走出廚房,看到何堂正帶著兒子走進飯店。等他們坐定後,周觀山上前遞上菜單,問道:“請問你們要點什麼?”因為緊張,他的聲音都有些啞了。何堂沒有接菜單,隨意地說:“把你們這最好的菜上一桌。”

周觀山回到廚房,立即去冰箱裡拿鼠藥,卻驚愕地發現,裡面的鼠藥竟然不翼而飛了。除了素芬,別人不會去動冰箱,難道她以為是吃的東西?周觀山冷汗直冒,趕緊去找素芬,但她偏偏不知道跑哪去了。正慌亂時,服務員過來說何堂已經在催菜了。何堂惡名遠揚,服務員的臉都緊張得煞白了。周觀山暗自嘆了一聲,只得上鍋炒菜了。

等到菜全部端上去後,許昌安帶著素芬從後門進來了。因為何堂認識許昌安,所以他剛才出去了,沒想到正好在路上見到發呆的素芬,就把她給帶回來了。跟著,許昌安緊張地問道:“怎麼樣,你下藥了沒……”周觀山無奈地搖搖頭,把鼠藥不見了的事告訴了他。許昌安連連頓足,失態地說:“真見鬼,早不丟晚不丟,偏偏這關鍵時刻丟了!你知道我為了等這機會費了多少心血嗎?!”

周觀山羞愧地把素芬拉到一旁,果然在她身上搜到了鼠藥,不禁怒道:“你把這帶身上幹啥?這是你玩的嗎?”他很少這樣呵斥妻子,素芬被他嚇到了,直往後躲。隨後,周觀山抱歉地對許昌安說:“對不起,這事怪我。不過今天他的孩子也在這,就算藥還在也不能下手,下次再找機會好了。”許昌安卻咬著牙說:“龍生龍,鳳生鳳,老鼠兒子會打洞。何堂的兒子也絕不是什麼好種,死不足惜!”

看著咬牙切齒面目猙獰的許昌安,周觀山不禁生出一股寒意,第一次感到自己與他的區別:自己恨何堂是理所當然的,但許昌安竟然連他兒子也恨上了,顯然已經因為仇恨而心理扭曲了。周觀山心裡怪怪的,他出了廚房,從遠處觀察著何堂。何堂吃得很少,每樣菜只淺淺地夾了一兩口,就笑眯眯地看著狼吞虎嚥的兒子,看得出來,他很愛兒子。

半個多小時後,何堂叫周觀山來結賬,他說:“你這裡的菜還不錯,挺難得。跟你商量個事,我兒子非常喜歡吃你這裡的菜,而我呢,這幾天有事照顧不了他,所以,晚上他就在你這裡吃了,賬等我回來跟你結。你知道我是誰吧?”周觀山連連點頭說:“知道知道,您是堂哥,這哪能不知道呢。”何堂得意地大笑起來,說:“知道就好,諒你也不敢委屈他。”

雖然暫時沒有殺死何堂,不過飯店的菜將他的兒子吸引了,這至少說明,他們還有機會。

何堂的兒子叫何小淼,小小年紀嘴巴還挺刁的。周觀山在菜上下了功夫,每天都不帶重複的,叫這小子吃得興趣盎然。周觀山心裡很矛盾,何小淼是仇人之子,按理說自己該恨他的,但畢竟是個不懂事的孩子,自己恨不起來。反而,他很擔心許昌安會對小淼不利。自從得知小淼最近晚上要來吃飯後,許昌安的臉色總是陰晴不定的,似乎是想要做什麼。

何小淼來吃第三次的時候,許昌安裝作送菜的夥計,將一碗湯打在了何小淼的身上。隨後萬分抱歉地說:“對不起,實在對不起了,你看你身上都溼透了,我那正好給我兒子買了套新衣服,你換上吧。”何小淼順從地去換了衣服。

一旁冷眼觀看的周觀山不知許昌安葫蘆裡賣的什麼藥。等何小淼走後,許昌安將一塊肥皂在周觀山面前晃了晃。周觀山看得清楚,肥皂上有防盜門鑰匙壓過的痕跡,頓時明白他想做什麼了,急道:“何堂這幾天都不在家,難道你想去害這孩子?”許昌安冷笑道:“何堂可以趁夜進我的家,我為什麼不可以照做?”周觀山見他果然要對孩子下手,忙勸道:“他還是個不懂事的孩子,別作孽了!”許昌安暴躁地說:“誰讓他是何堂的兒子!我看你現在生意好了,都忘記當初開飯店的目的了。膽小鬼,算我看錯了你!從今天開始,我要自己做自己的!”周觀山被他說得臉上掛不住了,一邊搶他手裡的肥皂模子,一邊說:“行了,我去吧!”許昌安躲閃著說:“我早看透你了,你下不了手的,還是我來吧!”

倆人在這邊搶奪著,那邊的素芬以為又遇到打架了,她的精神雖然不正常,但能清楚地記得上次打架她失去了兒子,這次她可不想失去丈夫,於是像母老虎一般衝過來,一下就撞翻了許昌安,鑰匙模子脫手而出。素芬藉此機會對著他又咬又撕的。等到周觀山將素芬拉開時,許昌安的臉上已經掛了彩,衣服也被撕破了,再看那肥皂模子,已經被踩扁了。endprint

許昌安臉色煞白,指著他們氣得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他猛一頓足,扭頭就走了。

互相妥協

幾天後,何堂來結賬了。他對周觀山說:“你的菜做得不錯,小淼對你這裡挺滿意的。”周觀山謙恭地說:“開門做生意,讓客人滿意是應該的。對了,堂哥,廚房有山裡剛送來的野味,要不要嚐嚐?”何堂咂了咂嘴,嘆道:“今晚我還有事,下次吧。”

許昌安有一陣子沒來了,周觀山也不怎麼想他。雖然許昌安對周觀山幫助很大,可是周觀山卻本能地並不想跟他多打交道,因為感覺跟他在一起時,時常會被他的言行舉止搞得後脊樑發寒。他們雖然是同一戰線的盟友,卻不會成為朋友。

何堂從那次走後,一直沒出現過,小淼也是別人來接的。日子一天天地過去,周觀山手邊漸漸有了點閒錢,扣掉該給許昌安的分紅,他把剩下的錢全拿去給素芬治病了。他知道自己總有一天會殺死何堂,然後被槍斃,所以,他希望能早點將素芬的病治好。

又過了些日子,這天,周觀山接到何堂的電話,說小淼要過生日了,他準備包下飯店擺上十桌酒席。周觀山放下電話,興奮得叫了起來。隨後,他給許昌安打了電話,告知了這個消息。雖然他們之間有不可協調的隔閡,但在殺死何堂這事上是一致的。

許昌安接到電話,激動得聲音都顫抖了。十幾分鍾後,許昌安到店裡來了,一見面,他便問道:“你的鼠藥準備好了吧?別出現上次的情況了。”周觀山從貼身的衣服裡拿出一包藥,說:“放心吧,早準備好了。”許昌安興奮得直搓手,想了想,又不放心地問道:“這藥的藥效怎麼樣,不會像電視新聞裡說的那樣是假的吧?”周觀山沒想過這個問題,於是拿來一隻雞做了實驗。只一丁點的藥,那隻雞便在一分鐘內閉上了眼睛。這下,許昌安放心了。

隨後倆人商量具體的計劃。按照許昌安的意思,只需把藥下在菜中,便可保證致何堂於死地。但周觀山不同意,十桌客人呀,這無論如何也下不了手。倆人商量了一整夜,最後各自作出相應的妥協,制定了計劃。

很快,何小淼的生日宴開始了。十張桌子坐得滿滿的。周觀山和許昌安倆人同時開工,很快便將酒菜上齊了。在座的人顯然沒想到一場災禍將會發生,一個個吃得都很歡暢。

半個小時後,何小淼和他的同學們吃好去外邊玩了。隨後,大人們也大多相繼離開,剩下的人湊成了一桌開始拼酒。很快就有人喝高了,何堂叫來周觀山,要他加碗醒酒湯。

回到廚房,周觀山和許昌安對視了一眼。臨時加的這碗湯並不意外,因為本地酒席有這個慣例。這是計劃中最重要的一個環節,也是他們互相妥協的結果——等到眾人走得差不多時再下毒。

周觀山從口袋裡掏出鼠藥,卻猶豫了。許昌安急道:“怎麼,你又想打退堂鼓了?”周觀山有些茫然,說:“真的要這麼做嗎?除了何堂,那桌還有八九個人呀!”許昌安憤怒地低聲吼道:“不是早跟你說過了嗎,剩下的人都是他的死黨,他的朋友裡有好人嗎?我們這是在為民除害!”

周觀山看了半天手裡的鼠藥,最終,還是放了下來,搖頭說:“對不起,我下不去手!”許昌安頓時暴跳如雷,說:“廢物,早知道這樣就不為你費我這麼多精力了!”他瞪著充滿血絲的眼睛,順手操起一把菜刀,“快給我下藥,要不然我現在就砍死你!”周觀山在菜刀的威逼下,只得哆嗦著手將鼠藥倒入湯內。

周觀山精神恍惚地將湯端到何堂的桌前。這時何堂正口沫橫飛地說:“你們還記得那個瘋廚子錢萬保嗎?原本我跟他井水不犯河水,可誰想他竟要來搞我。我還好聲好氣地跟他說,我們出來混的,賺錢不賺氣,何必搞來搞去讓別人得利呢?可這傢伙純粹是個瘋子,一口氣砸了我七八個場子,有一次還想在我吃飯時叫人來砍我。我倒是沒事,不過黑皮卻誤殺了一個小孩子……這要擱以前,我早廢了他。不過我現在已經不想再打打殺殺了,所以,我使了一招,一下子就搞定了他。你們猜,我用的是什麼招?”

眾人議論紛紛,有人說:“是不是你殺了他全家?”有人駁斥說:“笨蛋,堂哥早洗手了,怎麼還會幹這種事。要我說,堂哥是找他單挑,打得他認輸了。”眾人七嘴八舌的,何堂卻始終都在搖頭。

最後,何堂喝了一口酒,慢條斯理地揭開了謎底:“我的方法很簡單,他開什麼檔口,我就在他邊上開一家同樣的。大夥給面子,都來我這玩了。他賺不到錢,如此沒過半年,他就已經比剛出來混時還慘了,那時他還沒債,現在,一屁股的債。”

繼續等待

周觀山放好湯,退了回來。見許昌安正躲在廚房的窗口後面注視著外面。周觀山走到他身邊,冷不丁地叫了一聲:“錢萬保!”

“啥事?”許昌安本能地應了一聲,隨後,他一愣,緩緩地轉過頭來,問道:“你知道我是誰了?”

周觀山點頭說:“一直有所懷疑,不過現在才敢確定。”錢萬保一愣,說:“哦,我倒想聽聽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懷疑我的。”周觀山回道:“一開始你說何堂開了個拆遷公司害了你妻兒的事,我就有所懷疑了。因為我知道他並沒有開拆遷公司。”錢萬保笑了笑,說:“你只是一個小飯店的老闆,根本不知道何堂這個層次的人會做什麼,他開拆遷公司還需要你知道嗎?”

“這三年裡,我雖然沒對他動過手,但一直在調查他,對他的瞭解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當然,當時的我就像你剛才所說的那樣,懷疑自己並沒有徹底瞭解他。隨後,你甚至連何小淼都想殺掉,這雖然符合你編造的身份,但我覺得你表現得太過了。後來,我發現你雖然一直在嚷著要報仇,可是,除了激我之外,並沒有做過什麼實質性的事。特別是剛才,老鼠藥就放在桌上,你完全可以自己動手的,可是你寧願用刀逼我也不願自己來。這不禁讓我懷疑,在何堂他們中毒後,你會告訴警察是我下的毒,而把自己撇得一乾二淨。”周觀山頓了頓,又說,“剛才,我送湯過去,聽到何堂在說錢萬保,他說錢萬保外號叫‘瘋廚子,這讓我豁然開朗,確定你就是錢萬保。”

錢萬保笑了起來,說:“我看走眼了,沒想到一個不入流的小廚子竟然還能想得這麼多。確實,當初我被何堂逼得走投無路時,一心想要殺了他。我聽說何堂每天都會來這裡的小學接兒子,於是我無意中走進你的飯店,準備等他出現再去殺他。我知道不是他的對手,所以要借酒壯膽,沒想到被你當成盟友了。當時我聽了你的故事,覺得可以利用你來殺了他,這樣我不僅不用抵命,也能順利接手他的生意東山再起。所以,我對你傾囊相授廚藝,還拿出僅剩的錢給你擴充店面。沒想到我看錯了你……不過,現在你知道了又有什麼用呢?我剛才已經看到,何堂他們大多都喝了湯,很快就會死了,而鼠藥包上有你的指紋,警察來了,我可以證明是你下的毒……”

“你錯了,”周觀山打斷了他的話,說,“鼠藥的藥效你是見到的,一分鐘內就會發作,可是現在離我端湯上桌已經過去了十幾分鍾……”

錢萬保臉色一變,急忙從窗口看去,見何堂他們仍然在那裡高談闊論著,哪有半點中毒的跡象!錢萬保不敢置信地說:“我明明看到你把藥放下去了……這怎麼可能?”周觀山淡淡地說:“素芬不想讓我成為你的殺人工具,早將藥換成了雞精,為了不讓你察覺,她半個小時前才告訴我的。”錢萬保失聲叫道:“素芬?你老婆她不是瘋子嗎?!”

周觀山搖頭說:“你又錯了,她只是情緒不穩定,並不是瘋子。連我都能看出你可疑,她一個天天做小生意靠察顏觀色吃飯的人能看不出來嗎?對了,上次的鼠藥是她故意拿走的,肥皂模具也是她故意踩掉的。我問過她為什麼覺得你不是好人,她說不出來,反正就是有這種感覺。我想,這可能是你壞事做得太多了,言行舉止和骨子裡都透著邪惡的原因,這是任何演技都掩飾不了的。”

錢萬保不由自主地後退幾步,他一向自覺聰明絕頂,一輩子都在算計別人,沒想到竟然在這對看起來如此平庸的夫妻面前栽得這麼慘。他退到灶臺邊,猛地抄起菜刀便向周觀山撲來。但還沒來得及跑到周觀山面前,門口已經衝進來幾個人,何堂走在最前面,手一抄,不知怎麼地菜刀就在他手上了。

何堂轉頭感激地對周觀山說:“周老闆,多虧你讓老闆娘跟我說了錢萬保在廚房準備害我的事,要不說不定我真中了他的招。救命之恩,容後再報。”周觀山還沒說話,突然從外面衝進來一隊警察,稍作遲疑之後,立即便將何堂撲倒在地……

一番喧鬧之後,人去樓空,周觀山衝著素芬含笑點點頭,素芬的報案非常及時。隨後,倆人面色平靜地用拖布拖著地上的汙跡。大仇得報,剩下的,就是好好過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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