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05 鴿匪(民間故事)

塗墨山自古就盤踞著一夥盜賊,與官府達成一個“君子協議”,只打劫路經塗墨山的過客及商旅,對塗墨城決不侵犯;官府不得上山圍捕盜賊!這個君子協議已經定下幾十年,沒有更改過。官府換了一茬,盜賊大當家也老死了,現在的二當家,人稱齊鴿。

齊鴿並不像有的匪首,長的五大三粗,卻是一副精瘦身子骨。因為讀過幾年書,除了幹些傷天害理的事外,也愛收藏字畫,他的字也寫的不錯,有點趙孟頫的瘦金字體形,還自得其樂,在匪屋裡掛滿字畫。

因為那個協議,盜賊在山下攔路搶劫,倒被官府蓋上合法的印章,百姓能不出城的儘量不出城,而要進城的外地人,也大都知道這一規矩,每次路經塗墨山,都沒有帶多少值錢的東西。漸漸的,賊兄弟們很久沒打牙祭了,個個餓得皮包骨,只能偶爾打點野味充飢。眾兄弟便慫恿齊鴿下山,把爪牙再往裡伸一伸,直搗塗墨城。

齊鴿正在練字,練的是一個大大的“君”字,寫的是正氣凜然,他抬起頭說:“這不是壞了規矩?無規矩不成方圓,眾兄弟還是忍一忍吧。”

兄弟們急了:“頭,訂那協議的雙方都老死了,時代不同,舊守墨規,那是死路一條,不如拼一拼,殺進城,看看城裡是個啥樣。不然,窩居在此,不成了典型的鄉巴佬?”

齊鴿一看兄弟們,個個餓得長脖子細胳膊的,得,他把筆墨一放:“那兄弟們喬裝打扮一下,先去打探虛實。”

眾兄弟領命,經過精心打扮後,以樵夫農夫的身份進城去了。

如今的塗墨城,人丁興旺,街道行人如織,商賈雲集。一派繁榮昌盛的景象,與匪窩真是天壤之別。齊鴿和眾匪暗歎不如,上了那個狗屁君子協議的當了。也算是開了匪眼,眾兄弟在心底打腹稿,回去定要好好反思一下,再來攻破塗墨城。

眾匪上了一家飯館,吃了十籠“狗不理包子”,正要叫掌櫃的再上幾籠,忽聽鄰座幾位食客道:“聽說塗墨縣令喜迎五十壽誕,正在塗門一條街上擺壽宴,去者管吃飽喝足。”

眾兄弟眼珠子一轉,都看齊鴿的意思。齊鴿也想去見識一下,這個素未謀面的縣太爺,看是何方高人,敢這樣過壽?

於是一夥盜匪,光明正大地朝塗門街而去。到了街頭,果然一派熱鬧,長長的一條街,擺了不下上百桌,這氣派,令盜匪咋舌。

齊鴿和兄弟們也不客氣,見有空位就坐,美美地享受。

席間,有人帶頭舉杯:“祝縣太爺福如東海,壽比南山!”於是酒杯的碰撞聲響成一片。“本縣能安寧和諧發展,全仰仗縣太爺貫徹官匪一家親的‘君子協議!”底下雷聲大動。

吃人家的嘴軟,齊鴿也只好和兄弟們鼓掌應喝。

這時,縣太爺出來答謝。齊鴿一看,好一個尖嘴猴腮的縣太爺。齊鴿原以為縣太爺有天闊地方相貌,不禁大失所望。倒是對跟隨在縣太爺身邊的千金小姐邱小濤,過目不忘。邱小姐實在是太美了。

直到宴席散了,齊鴿的目光還沒有從邱小姐的模樣裡走出來,眾兄弟東拉西扯,才總算使齊鴿清楚過來,朝衙門方向看了一眼,才不舍地消失在塗門街。

齊鴿回到匪巢,壞了,他得了相思病了。他在宣紙上寫下了一個大大的“恨”字。眾兄弟則是摩拳擦掌,正在醞釀一場政變似的,都勸道,“頭兒,不如把那個小妞也一併搶上山來當壓寨夫人!”

齊鴿擺了擺手,“強扭的瓜不甜,我自有打算。你們只管去打家劫舍,但千萬不要傷人性命。”眾兄弟領命。

從此以後,眾兄弟便隔三岔五的,突擊進城,東劫一家,西掠一戶,惹的城裡雞犬不寧,卻沒人聯想到是山匪幹的,眾匪的日子也過得很滋潤。

齊鴿想要與小濤小姐續緣。他想到一個文雅一點的招術——飛鴿傳書。自古匪巢,飛鴿傳信息,走的是捷徑,所以,匪巢裡養有幾隻信鴿也是理所當然的。

這天,縣太爺喝的有點高,在後院的涼蔭下納涼。突見一陣“撲稜稜”的聲響,坐在藤椅上眯眼一瞧,扯著嗓子喊:“快捉老鷹,老鷹要啄我眼了。”師爺聽聲立馬趕了過來,卻見一隻灰不溜秋的鴿子,閃一下就進了小姐的窗欞。

“咦,這不是一隻鴿子嗎?”邱小濤正要對鏡理花黃,那鴿子斗膽走到她的銅鏡前,瞄了鏡子裡也有一隻鴿子,遂對著銅鏡啄了起來,再啄,銅鏡就花了,邱小濤伸手把鴿子捉在手中,鴿子腿上綁著的一個紙筒露了出來。

“君子與小人不可相提並論,牡丹與小姐卻可並肩齊名,那日一見,小姐容顏驚為天人,在下甘拜裙風,請小姐飛鴿傳情。”

哪個無聊人,玩這種把戲。邱小濤遂拿出筆,畫了一頭豬,也把畫紙捲起來,塞進綁著的紙筒,把鴿子放飛了。

再說,齊鴿正苦盼著飛鴿帶回邱小濤的親筆信,見鴿子飛回巢中,拆下紙筒,一睹芳字,不料卻只畫了一頭豬。既然小濤用畫傳情,齊鴿也用畫代字。畫好後,又放飛鴿子。

鴿子又準時來到邱小濤的窗欞,邱小濤見此次的紙條上,畫了一個美女嫦娥,難不成是天蓬元帥戲嫦娥,遂又回信道:“君子與小人不可相提並論,無賴與你卻可並肩齊名。膽量夠大的話,寒露那天,我將去龍州寺上香,你可前往矣。”

齊鴿接到這信號,樂的是茶飯不思。底下的山匪一聽齊鴿要去龍州寺,忙勸道:“大王,此次赴約恐不妥,怕是官府的擒匪之計。咱雖不怕官兵,佛門淨土卻是個不可逾越之地,還請大王三思而行。”眾匪勸的是懇切,齊鴿卻不放在心上。

到了寒露那天,邱小濤帶著貼身侍女小菊,挎了個觀音漁籃,坐一頂轎子,準時出現在了龍州寺。

龍州寺有尊菩薩,四隻眼八隻耳朵,十八個指頭,雖塑像詭異,但求拜的人,仰望菩薩,卻又覺得菩薩長的合情合理。戴著一頂蒙紗面罩的邱小濤獨獨繞過其餘的尊相,來到菩薩前,口中喃喃有詞,雙手托起龜拈板,往地上一擲,一陰一陽。邱小濤正要拾起拈板,旁邊一個沙彌卻彎腰幫她拾起,放在了香案上。

沙彌問:“女施主誠心可佳,可知菩薩法相真緣?”邱小濤見沙彌侍立一旁,目視菩薩,卻是一臉茫然,覺得很奇怪:“禮佛貴在誠字,心誠則靈,又何必拘泥於哪尊菩薩?”沙彌答道:“女施主說的極是。此尊乃是求問孽緣的菩薩,眼觀四方,耳聽八路,十八隻手指各指向法下地獄,冥冥中,自有定數。見剛才的龜拈板,一笑一哭,一陰一陽,想必是菩薩應下女施主的祈願,而這祈願定是一段孽緣了?”

邱小濤大吃一驚,她剛剛詢問的,正是最近的飛鴿傳書,一語被沙彌說中。邱小濤出了大殿,卻見大殿外,落著幾隻灰色鴿子,正在洗心硯池邊,吃著撒落在地的玉米粒,不禁回望大殿,沙彌正匆匆拂僧袖而過。

不料,這時,龍州寺突然闖進個黑衣人,在香客中尋找目標,見蒙著面紗的邱小濤迎面走來,遂起一隻飛鏢,直扎邱小濤的心臟。那飛鏢力道雄厚,直刺入前胸,可惜了邱小姐香魂一縷,當場斃命。

黑衣人見刺中目標,縱身一躍,閃出了龍州寺,卻中了官府的埋伏,束手就擒,被押至公堂。

塗墨縣令即刻升堂審案:“大膽狂徒,光天化日之下,行刺他人!被刺之人與你有何干系,你竟下這般毒手?”

黑衣人被上了手銬腳鐐,輕蔑道:“堂堂塗墨縣令的千金小姐,死在我的手下,我也算光榮了。你這個當爹的,死了閨女,不大嚎一場,卻有心思來這兒審堂問案,天大的笑話。”

黑衣人狂笑三聲。這時,有個人卻從邊門走了進來,人未到,話先到:“誰在咒我死呢?本小姐活的好好的。”黑衣人大吃一驚,來人分明是龍州寺陪伴於邱小姐身邊的侍女。

黑衣人一指侍女:“難道?你才是邱小濤?”邱小濤點了點頭,黑衣人一口黑血噴出,道出原委:原來,匪賊怕齊鴿中了美人計,連匪也不當了,那他們一幫匪眾怕是要樹倒猢猻散。所以乾脆來個一不作,二不休,把始作俑者邱小濤給殺了,斷了齊鴿的慾念。

豈知,邱小濤也防著這一手。其實,齊鴿的瘦金字體,邱小濤早已耳聞,見了飛鴿傳書,齊鴿就露出了馬腳,被邱小濤一下識出乃是出自匪頭之手,遂與之周旋,定下寒露龍州寺見,讓侍女蒙紗遮面扮作自己,自己卻扮成侍女。算匪頭齊鴿明智,沒有光明正大地前去赴約,而是扮作一個沙彌。沙彌講的箇中話,卻讓邱小濤聽得在理,又見沙彌眼中沒有一點匪氣,遂對齊鴿也有幾分喜歡,便沒有對官府說出扮作沙彌的齊鴿下落來。誰知半路上又殺出個匪來,殺了替身侍女,真是冤孽啊。

這龍州寺一案,官府借題發揮,以盜賊違反了“君子協議”為由,殺上匪山,搗了匪賊的鳥巢。因群賊無首,破山容易的多了,匪賊被捉的捉,放的放,只是齊鴿音訊全無,沒人知道他躲在哪了。

邱小濤也害上了相思病,苦盼鴿子能再傳書過來。只是風波過後,鴿子再沒出現。

邱小濤於一個暗夜失蹤,塗墨縣令命官兵執火把徹夜尋城,也無果。隔日,大堂之上,一隻鴿子悄然落在公案上,師爺趕緊剝下鴿腿上的紙筒,只見紙上有兩段話,前一段用瘦金字體寫道:

岳父大人見諒,小濤我帶走了。以前我是匪首,你是官首,你我都不是好鳥。如今我痛改前非,望你也痛改前非。

後一段是邱小濤的筆跡:

爹,等你不再花天酒地,官風廉潔,不失民心時,小女自會回來。女兒女婿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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