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琦一夜没睡，合上眼就是老邹血淋淋的摸样，临近天明的时候，打了个盹儿，梦见老邹一边在前面走，一边和他说话，说着说着猛地一回头，瘦瘦地肩膀上竟然顶着一张红中，血顺着红中最后那一竖哗哗地流。吓得他浑身一激灵，“腾”地坐了起来。看看窗外天色已明，王琦从床上爬了起来，匆匆盥洗完毕，胡乱吃了点东西，换上一套深色衣服就下楼了。室外空气新鲜，微微带些凉意，王琦深深地吸了几口，想想好久没有这么早起来过了，到底有多久？十年八年差不多吧。手机响了，看看号码是张守强，“哎，强子，起得挺早啊！”
“妈的，一晚上没睡着，估计你也没睡好，前天还一起打麻将，第二天怎么就没了，唉，人就是瞎混，谁都不知道哪天自己怎么样！”
“是啊，赵涛的同学不是年纪轻轻地就走了嘛！”
“就那个喝醉酒被呕吐物呛死的那个？是挺可惜，留下那么一大堆钱便宜别人了。”
“是啊，老婆孩子钱都成别人的了，不说了，十分钟后你下来，我捎着你。”
约十分钟后，王琦在路边接着张守强，张守强上了车，王琦笑道：“整天搭我的车，也不给个油钱！”
“得了吧，你的车四条轮胎加真皮座椅都是我的，你算算赢我多少钱了！”张守强有点愠怒地道。
“我没赢多少，都叫老孙赢去了，老邹还欠我一万五，人都死了，找谁要？算算，里外里我还输两千多。”王琦气哼哼地道。
“老孙说他一共才赢了两万现金，老邹也欠他不少，我输了五万现金，你说钱都叫谁赢去了？”
“老孙的伙计上次买马也赢了八千，老邹好像信用卡也透支了不少。”王琦道。
张守强黯然地说：“我几张信用卡，捣腾过来捣腾过去，拆了东墙补西墙，唉，最近手气太背，你那么红，还和我要油钱，好意思吗你！”
“我真和你要啊？你还当真了，忘了我输十万的时候啦！”王琦回了一句。
“我真佩服你，输那么多，还能赢回来！”张守强羡慕道。
“老是这么些人，早晚能赢回来，回来别叫老孙领那些在旁边买马的，买赢了就走，真没品！”
“好啊！哎，你说老邹也没喝酒，怎么就撞树上去了，不会是输钱了，想不开了吧？”张守强忽然把话题扯到老邹身上，“操，自己死了，老婆孩子怎么办？”
王琦点了一下刹车，大声道“别瞎说，怎么想不开了？他老婆孩子是挺可怜的，我那一万五不打算要了，老孙不知道要不要了。”
很快车子到了殡仪馆，看看时间差不多，王琦买了两个花圈，花圈上贴着悼联，落上两个人的名字，让工作人员抬到纪念堂，大堂里正轮到老邹的祭奠仪式，俩人看了嚎啕大哭的孤儿寡母，禁不住流下眼泪。
张守强还在伤心，王琦一把把他拽了出来：“快走吧，我受不了了。”
“你说，老邹要不是和咱打麻将，能死吗？”张守强泪眼婆娑地望着王琦。
“操你妈，你瞎掰什么！”王琦气急败坏地踹了张守强一脚，然后又搂着张守强的肩膀安慰道：“他不和咱打，也会和别人打，这怪不了别人，要怪就怪他自己。”
“我，我不想打了。”张守强低着头，带着哭音说道。
“要是你不打，你输那五万块钱怎么办？银行卡谁给你还？”
“我，我，我越输越多，点儿太背了！”张守强垂头丧气道。
“不要紧，你看我输十万都赢回来了，我再偷偷给你放放水，运气就来了。”王琦苦口婆心地劝道。
“好，你说的啊，可别老胡我打的牌，让我给你放炮啊！。”张守强听了王琦的话，一时来了点儿精神。
王琦手机铃响，他看了看号码说：“老孙的，这糟乱人又憋不住了！”边说边接了电话，笑骂道：“老孙，有病啊你，大清早就来电话！”老孙沙哑嗓子在电话里道：“琦啊，今天周末，早点坐下吧？”
王琦嗔怒道：“不知道今天老邹火化吗？你也不来送送老邹！”
“邹儿还欠我三万多呢，我怎么去？我还上火呢，我去了怎么对他老婆说，叫她老婆还钱么？我去了就表示这三万我不要了，我还有信用卡没还呢！”老孙恨恨地道。
“呸，谁信你还有信用卡没还，你那三万还想要，老邹给你打欠条了吗？谁给你证明老邹欠你的？”
“所以说我就知道，我那三万是打水漂了！不说这个了，小马想和咱一起玩，就是上次跟局买马那个，定个点吧？”
“你等等，我问问强子行不行。”王琦扭头看了看张守强，张守强点了点头。
“行啊，九点吧，老地方！”
下午四点，元丰茶馆十八号棋牌室，室内烟雾缭绕，张守强嘴里叼的烟都烧到过滤嘴了也没感觉出来，连放六炮让他整个人五感都麻木了。
“胡！”王琦把牌一掀，张守强给他点了张九索。
“门清三头叫，胡点炮，你有病啊！”张守强把烟头狠狠地摁在烟缸里，看着王琦眼珠子都红了。
“操，三家门清，我不胡，我等着你们胡大的？”王琦反唇相讥。老孙顺手把下面几张牌掀开来看了看，张守强一眼就瞅到下一圈他是超豪华七对自摸，不禁脑袋“嗡”地一声。恍惚中听见老孙和小马议论道，他们俩一手烂牌，早弃胡了。王琦说我又没有透视眼，谁知道你们弃胡了。王琦顺手把张守强的牌翻了过来，“我操，超豪华七对上听，真他妈黑啊，幸亏我胡了，自救啊！”
“我黑，我操你妈，你才黑呢！”张守强突然站了起来，抓起一把麻将牌砸在王琦脸上。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强子？”老孙和小马赶紧抱住暴怒失控的张守强。王琦揉着被砸疼的脸，缓缓道：“算了算了，输不起就别玩。”说着就拿起手机走了出去。
出了棋牌室，王琦深吸了一口气，他觉得自己冤的很，小马的手风很顺，一搜三。当然，强子是输得最多，可自己明明看出来小马是在设计胡一把大牌，所以门清三头叫也不求自摸，就是为了能截小马的胡。压压他的手风。这个强子牌技越来越烂，脾气越来越臭，找机会再劝劝他，打麻将，心态最重要，一旦心态失衡，沉不住气，那就别再想赢。这么想着，王琦就向自己的车子走去。正在此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没等他转过身来，脑袋突然剧痛万分，顿时摔倒在地上，一波一波的疼痛令他的身体不停地抽搐，极度的晕眩感随即袭来，在陷入昏迷之前，王琦脑袋里闪过一个念头，“秋天到了，天有些凉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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