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山长水远，死生不复相见

文章名称：止戈

“报--！陛下，边关传来捷报，萧将军已经率精兵攻下幽州城，此战我朝大获全胜！”

传信的将士带来的好消息，令朝野上下震惊之余，也让皇上临渊阴沉了近一个月的脸色，终于变得好起来。直到大军班师回朝那日，看着前面身着银甲，披着大红色斗篷的人一马当先的身影，他原本的已经转晴的脸色却又不知为何沉了下来。

而众人则眼看着大将军林舒的马停在离皇上所在高台的百米之外，只见她翻身而下，带着一千名回京献俘的精兵齐齐跪下：“末将林舒此番幸不辱命，却匈奴七百里，夺西北十三州，斩匈奴大单于赫连之子头颅以献吾王，恭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将士们集体的高呼声，响彻云霄，看得高台上作陪的群臣心情激荡。唯有临渊一人，面上仍旧喜怒难辨。

文武百官见临渊许久不曾出声，原本喜悦的气氛渐渐凝滞。就在众人皆不知所措时，才见临渊抬手示意身边的小黄门宣纸，犒赏三军，而自己则留下一句：“传镇北将军林舒觐见。”后拂袖而去。

副将担忧的瞥了林舒一眼，她只能回以安抚性的微笑，心底却暗暗叹了一口气：“该来的总还是要来！”她逃避了三年，就连先皇殡天也以边关战事吃紧，拒不回京。即便临渊登基称帝，下了无数的密旨召她回京，也假装看不到。若不是此番有人弹劾她拥兵自重，藐视皇威，有举兵造反之嫌，她也不会决定亲自押送俘虏回来。明知回京是条不归路，但为了西北几十万大军的性命，她也不得不回。

领了旨意的林舒，随着小黄门换过常服就径直去了御书房。在看到立在书桌前临渊的第一眼，林舒的思绪便不受控制飞回到数年以前。

她与临渊原相识于幼年，那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帝还不过只是个不受宠的皇子，而林舒却是镇国将军府唯一的千金。每次她进宫，总有无数的皇子费尽心思讨好她，想要拉拢林家。人人都心知肚明，谁娶了将军家的掌上明珠，就能得到西北十六路大军的支持，为争夺太子之位添上最重的一块砝码。

可在那么多争相讨好她的人里，偏偏只有临渊一人入得了她的眼。或许是他的讨好太过漫不经心，总显得敷衍；又或许是临渊长得比别人好看，总之她就是看上了他。为了能嫁给他，她不顾父兄的阻拦执意扶持他上位，却不想竟然为自家引来了灭顶之祸。

先帝赐封当时还是皇子的临渊为太子的当日，派人以通敌卖国的罪名抄了镇国将军府。而那个向先皇告发她父亲的人，正是临渊身边的谋士。那时她才明白，对于临渊成为太子她所做最大的贡献，便是奉上整个镇国将军府男丁的人头。

自古以来，哪一任帝王的侧卧之榻能容人酣睡，先皇想收回将军府兵权之心早已人尽皆知。飞鸟尽良弓藏，若不是怕寒了将士们的心，将军府怕是早已不在。而太子之位，自然是要留给能解决先皇心腹大患的皇子。父亲对此怕是早有所料，才不想让她嫁入皇家，只有她自己才蠢的引狼入室，让陛下有了陷害镇国将军府机会。

可世上没有后悔药，她只能眼睁睁看着父兄被人斩首，母亲与姐妹流落教坊后自缢。而她却作为临渊最后的良心，被安排送出了关外。直到多年后，边疆狼烟四起，朝堂之上有人为镇国将军府平反，她作为遗孤被接回京。那已经垂垂老矣的先皇，看着她终于流下了悔恨的眼泪。

然而这迟来的懊悔并不能打动她早已坚硬如铁的心，若不是为了等到为父兄正名的这一天，林舒或许早已死了千百次。听到先皇问怎么样才能补偿她，林舒原意是想让他下旨废了太子，可脑海里却出现了父亲临死前的眼神。那眼神里没有怨恨，有的只是对这个国家安稳的担心，她挣扎许久，最终请旨入了西北大营。父兄已死，但他们保家卫国的心愿却还要继续，作为林家的儿女她如果真的要死，便只能战死沙场。

就在她赶赴军营那日，临渊曾来寻过她。她闭门不见，趁夜带上银枪只身骑马离开了京城。原本以为此生再也不会相见，但或许是老天爷欠她林家太多，竟然真的让她在军中杀出一条血路，逼退了来犯的匈奴人，受封做了镇北将军，重领西北十六路大军，保护中原的江山。

“舒舒，你在听吗？”威严的男声打断了她的回忆，抬头看见临渊皱紧的眉头，林舒回过神来答道：“回陛下，末将刚刚走神了，请陛下降罪。”

“你明知道我舍不得罚你的！”临渊叹了口气，走下来欲握住林舒的手，却被她飞快的躲开了。他有一瞬间的怔愣，而后便是长久的沉默。

就在林舒以为临渊不会再开口的时候，却听他道：“舒舒，你还在恨我啊！”

“回陛下，末将不敢！”言罢便撩起袍角垂手跪下，生生将临渊还没说完的话逼回了肚子里。

看着跪在地上的林舒，临渊手握紧了又送来，反复几次后才摆手示意她退下。等她即将走出殿门时，才又听到他开口说：“从今以后不要再回来了！”

这一次他是终于准备放过她了，从此山长水远，死生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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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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