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09 长了心眼儿的女人(民间故事)

吕大宝去交行取钱,要了号,就在等候席的第三排落了座。其实排队挨号是一件非常枯燥和烦人的事。为了打发时间。他从包里拿出当天的扬子晚报读了起来。偶尔的一转头,就发现有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在不住的打量他。自己留意了一下,这女人竟有些似曾相识。一个并不太年轻的女人对他来说是没有多少吸引力的,于是他又低下头来继续看报。可脑活儿还没停不下来,自己何时与她有过接触?小学同学乎?以前单位的同事乎?宴会上的同桌乎?或者某个特定场合有过一面之交的江湖过客?他搜肠刮肚地想了一大圈子,最终也没找到合适的对象。场面上的人就是这样,他们对场面上的事,大都是风生水起,过眼烟云。

吕某人就是这么一个人,他游戏人生,逢场作戏。按他的话说,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跑业务的人在外寂寞难耐,且又无人管束,因此拈花惹草,随处风流的事也就不足为怪。但他真不该忘记的是,自己和这个女人的邂逅不是一般的一夜情,而是历经了一天两夜的恩爱缠绵啊!

可这会儿要问她是谁,他还是没法对上号。算了,想不起来就别想了,她又不是嫩妞,让你这么上心,他自我安慰地咕哝着。这时耳边响起了一个声音:“先生,你可是吕大宝?”好久没人称呼他大号名了,他一下子意识到招呼他说完女人肯定和自己有过不同寻常的接触。因为熟识他的人都好叫他的外号“驴宝”,那还是中学时代一个同学给他起的,一直背着他过了那么多年,如今许多人都忘了他的真名实姓。

这时,吕某人反问道:“对不起,我们认识吗?”那女人笑着说:“你真是贵人多忘事,怎么就连十几年前乡村那个难忘的风雪夜都给忘记了呢?”他听了这话才如梦方醒。

不错,是有过那么一回事。一次他去西北的一个乡村联系业务,当晚拐回县城时,所乘坐的小四轮趴窝在了路上。司机修了许久修好,这时天公不作美,竟下起了鹅毛大片。老乡无奈,只好带着他冒雪徒步到几里外的一个庄子上求宿。乡下人说的里比城里人说得里大多了,他们走了好一阵子,也能没见到村落个毛影子。两人又冷又饿,吕某人的心情真的是坏透了。这时,他才真正体会到《水浒传》中的林冲雪夜上梁山时的滋味。

后来他们顶风冒雪费了好大的劲才来到了目的地。村庄上一片死寂,偶尔能听到几声狗叫。庄户人家早已闭门合户全都进入梦乡了。老乡带着冻得哆哆嗦嗦他,来到了村头一家杂货店前。小店是个连家店,前面两间门面房,一个小院,后面有三间瓦房,一间锅屋。他们硬着头皮敲响了小店的门。

一大会子,才听到里面有人应声。开门的是个不到三十岁的农村少妇,她披着棉袄,端着一盏油灯,从后面来到店中。没开门先问:“是谁啊,这大半夜的敲门,买东西也不早点过来!烦不烦人?”老乡赶忙上前搭话,那女子一听是娘家庄上的王老三,又是为车毁和风雪所阻,这才放下心将门打开。不想他后面还跟着个人,高高的个子,穿戴很齐整,一看就是城里来的人。她有些不知所措。吕某人是何其人也,他赶紧用那三寸不烂之舌,几句话就哄定了她。

女人帮着抽打他们身上的雪花,然后招呼把他们进了屋,王老三问她:“二妞,有吃的么?”她说:“三叔,你们先抽袋烟,吃的立马就好。”说完就忙着去灶膛上生火。两个男人抽了有几支烟的功夫,二妞就摆好了桌。吕某人一看,还真不错,一个辣椒炒粉肠,一个大葱炒笨鸡蛋,还有一碗白菜细粉炖肉。这时,乖巧的女人又从货架上拿来一瓶52度的洋河大曲。两个男人为能在这冰天雪地的乡村夜晚获得如此丰盛的酒菜而庆幸。一瓶酒竟然没够,他们又开了一瓶。二妞见两人已有七八分的醉意了,就执意相劝,后来他们见她不高兴了,才勉强散了场。庄户人不论好孬,有个窝趴着就行。王老三知趣地硬要去锅屋睡,那里有松软的干草,二妞给了他床被子。一贯好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王老三不一会就呼噜连天地睡去了。

吕某人平时就是属夜猫子的,打牌喝酒聊天经常是通宵达旦,今夜在这荒村蔽壤之地,又有村姑作伴,他哪里还能安生的住。他借助灯光曾仔细观察过这女子,虽素面朝天,衣衫陈旧,却也面容清秀,身材俏丽。全身还透着乡村少妇特有的那种健康和活力,俨然一个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农家美人坯子,他不能不为之动心。又见她居家独处,猜定她不是守寡,就是男人出远门了。于是他才能如此大胆,肆无忌惮地与她攀谈起来,并且极尽讨好和勾引之能事。

他给她讲了很多见闻,又讲了好多好听的段子,让这个孤陋寡闻的女子又是惊喜又是佩服。后来她被他挑逗的脸颊通红,竟意乱情迷起来,鸡叫头遍的时候她就放弃了设防,心甘情愿地被他抱上了床……

第二天,大雪依旧,王老三忙着修车去了。他乐得有个借口在她家多呆一天。她甚至一天都没开店门,两人恩爱无比,又是一个难眠之夜。及至第三天的早晨,他才不得不和她分别,因为单位急等他回去汇报工作呢。否则,他真的在温柔乡里乐不思蜀了。

正当他想与她好好叙叙旧的时候。这时他们分别被一号窗口和三号窗口喊了过去,她先存好的钱,然后坐在一边耐心地等他。他取了钱后后,看了看腕上的表,时间已近中午。他约她去了不远处的一家小酒馆,要了几个可口的小菜,两个人边喝边聊了起来。

原来那次分别后,没过几天他男人就从矿山来家探亲了。几个月没着家的人,见了媳妇那还用说。他和她缠绵了好几天。然后才恋恋不舍地回去了。可就是那次分别却成了永别,一场矿难让她守了寡。安葬了男人不久,她发觉自己怀孕了。死鬼是独苗,自己说啥也得生下这娃随了他的姓。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产时虽说是难产,可因抢救及时,母子都平安地活了下来。后来她又嫁了一次人,才有幸到了城里。她和他还有了个儿子,一家四口生活还能说得过去。可好景不长,就在孩子五六岁的时候,做建筑工人的二任老公因高空坠落也去世了。她虽说手里有两任老公单位各自发放的抚恤金,但一个妇女领着两个孩子在这举目无亲的城市里,活的还是相当艰难的。再后来,有人又要给她说媒她说啥也没同意。自己不仅命苦还命硬,已经克死了两个男人,不能再去害无辜的好人了。所以至今他们还是你娘仨相依为命。不过现在好了,大孩子已上了高中,小的也五年级了。她前几年腾出了手,在菜市场租了个摊位,做起了蔬菜生意。今天是礼拜天,两个儿子很懂事,非要替她一天,让她歇歇。她这才有时间将手头积攒的几千块钱存上,眼下孩子们上学没点存款那哪行啊!

他听她讲了这么多,不禁也同情地掉了几滴眼泪。听说她至今还守着寡,再看看已被城市同化了的她,虽徐娘半老,却仍然风韵犹存。他真想和她再旧情重燃。家里那个黄脸婆早就提不起他的兴趣了,尽管如此,他还是不得不有所收敛。因为女儿大了,自己说啥也得注意一下影响,否则,连女儿以后找婆家都成问题。一贯风流成性的他,已经寂寞和忍耐许久了。这下好了,有了她的出现,正好解决了自己的难题。大不了租间房,外面再建个家。这样自己生理上和心理上都能找到慰藉,也不需要再提心吊胆地在风月场上瞎混了。想到这里,他不由地暗自庆幸起来。

女人几杯下肚,就有些不当家了。他想,待会儿如何处置她呢?既不能老呆在人家店里,又不好直接送她回家。再看看她那面似桃花醉眼惺忪的慵困样,自己就有了某种冲动。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他结了账,扶着她出了店门。然后叫了一辆出租,直接去了市郊一家自己比较熟悉的旅店,开了一间房。这时她还在昏昏欲睡,他将她放倒在床上。再次享用了她……

事后,他有些害怕,这次不同于上次。上次是享有,那是在两情相悦下的男欢女爱。这次虽带有旧情复发的意味,但毕竟是她在醉酒状态中自己的一厢情愿。他忐忑不安地等着女人清醒过来,女人倒是很大方,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仿佛仅限于是她喝醉了酒,他为她找了个地方,让她好好地睡了一觉,仅此而已。他放了心,那个下午,两人依偎着谈了很多亲热话。她望着他的头发深请地说:“十几年没见了,你变了许多,看,头上都有白发了!”说完就要替他去拔。他将头埋在他的胸脯前任凭她所为,因为这么温馨的场面他好久没碰上了。黄昏时,他们才从旅馆里出来。两人互留了电话号码,然后各自打车回了家。

这以后他们彼此有些交往。但她再没让他近身。吕某人只当条件不具备,就忙着张罗着租房子的事。很快他就在市郊一个小区找到了一处两居室的出租房。待他将租金和押金一并交全了,又把它拾掇干净,想给她个惊喜时,没想到人家却不干了。她说:“俺啥时要做你的地下情人了。你未免也太小看俺了,有本事你就娶了我!”他一听猫了爪,怎么会这样。本以为一切都在自己掌握之中。她啥时又生出这么个怪念头来。他说:“别闹了好不好,我现在有家有院,还拖家带口的,这怎么可以呢?”女人说:“你拖家带口的,我呢?你当年光顾快活了,却把俺搞怀了孕。然后就一猛子扎下去,再无音信。让我独自带着你的儿子苦守着清贫,忍受着人间的磨难,这些你知道吗?”

这话是怎么说的,我的儿子,啥时我又蹦出来个儿子来?他马上警觉起来,莫不是娘们要耍啥鬼花样不成?他赶紧打断她的话,狐疑地问道:“什么?你刚才是咋说的,我把你搞怀了孕,还有了儿子?”女人说:“那还有假,俺第一个男人不能生育,我俩结婚两三年连个毛都没怀上。你在俺那住了两夜,没多久俺就有了反应。这还不说,你看看这孩子长得多随你,和你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和他弟弟就差远了,他们一个长脸,一个圆脸,一个瘦高,一个矮墩儿。”说完她就将大儿子的照片递给他看。

他接过来仔细辨认了一下,你还别说,这小子还真得和自己有几分相像。可仅凭这点就断定他和我是父子关系,未免也太牵强了吧!你这个娘们也是的,想重拾旧好可以,但你不能用这种办法来逼宫!如果任着你的性子来,以后再得寸进尺咋办?不行,必须得让她打消一切非分之想。于是就没好气地说:“你少来,要知道我可是走过南闯过北的人,什么人没见过,什么事没经过,你这套把戏在我这里不管用!”女人一听他这话也火了,她十分气愤地说:“你个白眼狼,忘恩负义东西,翻脸不认账不说,还口出不逊!告你讲吧,你年轻时的荒唐也就算了,这次相遇,你还利用俺喝多了借机强暴了俺。这账还没给你算呢,知道不!”

吕某人这才知道女人可不那么简单。她一定是有备而来。不过,你一个从农村出来的妇女,进城还没几年,凭啥跟我斗心眼。要知道俺老吕可是走过南闯过北,爬过火车挨过摔,啥人没见过?啥世面没经过?他按下火头,吓唬她说:“你千万不要乱说,这不是在你那二亩三分地儿上,这儿是城里,在城里说话要讲证据,否则是要付法律责任的!”没想到女人冷笑了几声回他道:“俺乱说,告诉你吧,俺说的这两档子事都有真凭实据。不信,咱走着瞧,再不信咱法庭上见!”说完,她就拿起包,起身愤然而去。把他一人晾在了茶社里。

吕某人一下子懵了,他走南闯北,成天打雁不想今天反被雁穿了眼。这女人真的很不简单!事情要真像她说的那样证据确凿,自己还真遇上麻烦了。可她是如何取证的呢,这让他很纳闷。末了,他自我安慰地想,弄不好她也就是说说大话吓唬吓唬人而已,想从他这儿弄点小钱花花,你说这算啥事?不过事情不能这样干,有困难尽管说,干嘛非得用极端手段。他对女人的热情此时一下子冷却了。

一段时间,他没再给女人联系,而她更是信息全无。这段时间毕某人并不太好过。她说的事老是在自己心里影影绰绰地泛疑惑,他不能确定她是在讹诈,还是手里真握有证据。碰到这样的事,就是再大的心也难安然。他这会儿既不能示弱,又不能过分刺激她,眼下只有按兵不动,以不变治万变。

终有一日,女人来电约他到上次去过的那家小酒馆相会。他不敢有违,只得如期赴约,这次女人开门见山地同他谈起了孩子的抚养费和她的补偿费问题。他不接招,非要她拿出证据来不可。女人说:“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不见棺材不落泪。”说完就掏出手机,翻出照片给他看。他瞅了瞅说:“这能说明什么问题?”女人说:“这证据还不够吗?你懂不懂法?”这时吕某人再次见证了女人的良苦用心,亏她能够想得出来,久别重逢本应以惊喜为快,如何她就泛起算计他的意念来了呢?这时女人说:“想不到吧,还有让你更想不到的呢!”她下面的话,让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那天在银行里,你发现我时,其实俺已注视你许久了。你的摸样基本没变。俺立马想起了俺的大孩子,俺本来就觉得那小子长的和你特别相像,而且连一颦一动都像你像得要命。这次相遇让俺更确信无疑。这几年俺经的事多了。所见所闻都提醒俺,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都是不负责任的混蛋!就同种牛和角猪一样只知撒野,不管后事。俺想你这家伙肯定也好不到哪儿去,要不,咋就这么多年也没见你再露个面?哪怕给俺捎个信也是好的。想到这里,俺就寻思着一定得想个办法让你承担些责任,弥补一下你因少年轻狂而犯下的过错。于是俺就上演了装醉的那场戏,很容易地就取到了俺想要的证据。”

吕大宝说:“就凭几张照片,你就能将俺搞告倒?”女人说:“这个证据只是让你放老实些,你得知道俺不是你的玩物。没想到你不仅一点感觉都没有,还这么执迷不悟。对不起,俺这里还有更重要的证据。”他赶紧问:“那是什么?”她却不慌不忙地说:“头发!做DNA需要的头发。”这时他才明白过来,她当时制造的温柔乡竟然是个迷魂阵,他被糊里糊涂地薅去了几根白发,而她却得到了她想要的证据。

当她把鉴定证书的复印件拿出来后,他知道一切都完了。她不仅有备而来,而且后面还有高人指点,现在是不是连律师都请好了也未可知。到了此时自己还有什么猴跳。只好老老实实就范。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后达成了共计10万元的补偿协议。她如愿以偿地起身走了,他继续喝他的酒,直到酩酊大醉才起身踉踉跄跄而去。

协议达成了,字也签了。可一向由老婆掌管财政大权的他,面对如此大额的欠款,让他上哪儿搞去?出了酒馆,迎着凌厉的北风和漫天飞舞的大雪,他一边踩着高低不平的八仙步子,一边嘴里不停地说:“我,我有儿子了,谁也别,别不信,是突,突然冒出来的儿子!”

雪越下越大了,就像十几年前的那个夜晚一样,寒风将他吹倒在雪窝里,不同的是那次他得到的是一个女人,而这次他得到的是一个从未见过面的儿子和一笔为数不小的赔偿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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