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7 合肥往事,放牛

我是从放牛开始挣工分的,那时十一二岁吧。放一天牛挣二分工,是大人们的五分之一。

合肥往事,放牛

我们生产队不大,只有十一二户人家,人口也只有六十多,是当时大队里最小的生产队,所以村里的地不多,牛也就三头,一头牯牛,两头水牛。我基本上就是专门放父亲专用的村里的那头体积庞大的大牯牛。那两头水牛是村里比我略小的两个女孩专放的。这是村里唯一的公牛,长着两只粗大的形成了大半圆的角,一个十多岁的小孩,一下遇到这么个庞然大物,很是害怕。所以我一开始不敢靠近它,握着牛绳的尾部,离它远远的拉着放,手里还拿着个粗壮的马鞭杆,也不知是吓牛,还是为自己壮胆。如果绳子拉得太紧,它只要突然一抬头或是左右呼身上的蚊蝇,就能一下子被它甩下田埂。如果绳子脱手了,而绳子又离牛很近,那就麻烦了。又不敢靠近去拿,又不能轻易地用马鞭杆挑——它会以为你打它而掉头逃跑的。我通常用以下几种办法,趁它似乎不注意,且侧着头享用着嫩草时,快速靠近,抓起绳头,再快速撤离。或者把马鞭杆贴近地面,缓慢移近绳子,一定要让它觉得不是伸棍子打它才行,然后捞回牛绳。

合肥往事,放牛

其实,牛没那么可怕,相处时间久了熟悉了,便有了感情。它不可能去有意伤害你的。慢慢地我靠近它了,如果它在田坎下面吃草,我还能从田埂上借助小高度差骑上它呢。骑在牛背上,觉得很是威风。才骑牛,上牛很困难,要必须在牛的身边有类似于上马石那样的垫高物才行。后来敢从牛头上了!站在牛前头,双手握住牛的两个尖角,这时牛会很通人性地低下头,让你双脚站上牛角,等你站好了,它就抬起头,这时就能顺势沿牛脖子爬上牛背,稳稳地骑上去。牛喜走不喜跑,要是它跑起来就不好骑了,因为一跑,它的背就会很颠簸,稍不注意就会胳疼了屁股,搞不好还会摔下牛背的。我是骑牛高手,因为我掌握了骑在奔跑牛背上的技巧,你得要随着牛背的上下颠簸而起伏,与其共振才行。这一技巧对我那年夏天在内蒙古草原上学骑马很有帮助,同行的人都说骑在马上,马一跑快,屁股颠得疼,而我却不然,我有功底!

合肥往事,放牛

我的大牯牛很通人性。只要我骑在它背上,它就一定不会快速地上下大坡的,总是动作缓慢,让我做好充分准备的。大下坡我就拉住它的尾巴,大上坡就揪住它脖子的毛或干脆抱住它的脖子。如果没注意从牛身上滑下来,它立马停下来一动不动,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只到我再拉它走,它才会挪动步子。拴在牛鼻拴上左边的绳子,是牛的方向盘,轻轻一拉,它就会知道要左转;轻轻往右一拍,也就明白要右转。有时牛绳在手里只是有那么一点意思,它都会明白。我总认为它能听懂我的话,只要一说“欠着”“撇着”,它就会左转右转。回家的路它认得,从来都不要我去指点,我只要骑在它的背上,一路悠闲地随着它就行了,老牛也识途啊!

合肥往事,放牛

每年放牛的季节比较长,要从清明前就开始了,“清明草牛半饱”嘛,一直要放到初冬。放牛有放忙牛与放闲牛之分。放忙牛就是牛要干活,只能在它耕地之余才能放。这样的牛上学与放假都能放,不影响上课。牛耕地时总要比社员们早下工,这时正赶上我们中午放学。书包一放,接过用牛人的牛绳,骑上牛就去找有草的地方。只到用牛人中午吃过饭再来换我们回家吃饭。双抢时人忙牛也忙,还要在中午为牛加餐。所谓加餐,就是喂牛包子,用稻草包上几粒黄豆,塞进牛嘴,让牛吃,牛也很爱吃,过程中如果包子里没黄豆,它就吐出来,等你包好有豆子的再塞给它。下午放学也一样,书包一丢就去放牛,只到日落天黑才能回家。所以开学后放忙牛,我们这些小孩一整天一点点歇时也没有,很是累的。假日里放忙牛还好,牛在耕地时,我们就能歇着。

合肥往事,放牛

放闲牛就是指牛不干活,整天的放。上学期间这样的牛我们放不了,生产队只能按排其他小孩去放。我们村和我差不多大的有好几个不上学,长菊,爱林,光银,长香,会姐,她们都是女孩,挣工早,我们一上学,放闲牛就是她们的事。但假日,还是我们这些才挣工分的孩子放。放闲牛是和大人们上工一样,一天三次,早上放一小会,上下午各一次,只是上下午两次只要牛吃饱了,可稍稍提前回家。牛吃得饱不饱有时队干部是要查的。牛脊上面后部,有两个类似人的锁骨一样的大骨头,它们旁边的窝平骨头了,就说明饱了,这时就可以从队长身边大摇大摆地把牛赶回家。所以,三个人同时出门,回家却不一定同时的。

合肥往事,放牛

我们村在山外,放牛的去处很少,无外乎就是田埂,塘埂,水坝埂和一些干涸的塘底,并且还只能在本村的区域放,一到别村的地界,就有人在老远处扯着嗓子喊:“那是哪家小孩在放牛啊?赶快拉走,这里不给放。”村子的田地塘坝就那么多,几条牛天天放,不几天就要重复,牛是啃了又啃,草哪能长得及,要想牛吃饱,必须得想办法。我是村里放牛的唯一男孩,胆子自然大些,路会跑得更远,到邻村的河滩、荒岗上大摇大摆地放,有时也在他们的田埂上偷偷地放,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让牛“带嘴”,也就是偷吃庄稼。一看到老远处有人,还没等他喊,就立即把牛赶走,所以能屡屡得手。与我村的那两女孩放的牛比,我的大牯牛当然吃得好,饱得快。

合肥往事,放牛

放牛的孩子,有多种称呼,它的诗意的名子叫“牧童”,所谓“牧童遥指杏花村”是也。一个牧童,骑在牛背上,横吹着笛子,在火红的晚霞映衬下,悠闲地走在田间的小路上——多么有诗意的牧归图啊!尽管人们对牧童有诸多美好的描述,而我却一点也体会不到放牛的多少乐趣。我很羡慕在山上或在大片的荒岗地上放牛,因为在这里,只要把牛绳往牛尾巴上一拴,让它自己自由自在地吃就行了,放牛娃可以放心大胆地去玩,所以放牛的时间也是放牛孩子自己的时间。而在我们山外,特别是象我们这样的小村子,你和牛一刻也不能分,牛必须时时在你的视线和管控之下,否则它会随时吃庄稼。所以放牛的孩子就像关在笼子里,一点自由也没有,单调而又枯燥,到了暑假,一连好多天的放牛更是如此。夏天放忙牛,中午最热的时候在外,一夏过来,晒得黑不溜秋,像非洲娃。晚上牛的身边尽是蚊蝇,牛痛苦得让我们心疼,而靠近牛的我们尽管不断地活动,也避免不了蚊子的叮咬,痛苦不亚于牛。雨天,大人们有时还可能不出去上工,但我们却是风雨无阻。那时根本不穿胶鞋,其实也没有胶鞋,一下雨,出门就是赤脚。下雨放牛,因为太滑还不能骑牛,只能赤脚在田间地头走。我小时候赤脚最怕两样东西,一是田埂上的扒埂草芽子,一踩上去,扎得疼痛难忍,尽管脚底有能防石子的厚厚的老茧,但也防不了那像锥子一样锋利的芽尖。另一个就是怕赃,村里村外,到处都是猪粪牛粪,雨水一淋,显得很赃,我赤脚时从心理上特别恶心特别惧怕这些,后来恢复高中考制度后,我下决心要离开农村不当农民,这是很重要的一个动力。

合肥往事,放牛

放牛辛苦,但收获不少,它让我深入融进了自然,它让我认识并理解了人类最忠实的最大动物,还教会了我与它的相处,同时也是我自食其力生涯的最早尝试。我将终生感谢它为我带来的一切!如今,我们村子早已不用耕牛了,见到牛已是很稀奇的事,哪里还有放牛娃!就是有牛,现在的孩子也没有空放了,他们的学习比放牛都要辛苦。真是遗憾,和我们儿时相比,他们少了一个多么好的课堂啊!

最忆是巢州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