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妻分隔兩地，開始用短信聯繫，他老抱怨我打字太慢；後來用電話；再後來，有了免費網絡，就用微信視頻，連話費也省了。
如果微信視頻是青春貌美的花季少女，短信就是韶華已逝的中年婦人。情書呢？情書已死。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那些年寫過的情書卻不曾忘記，每每想起，或莞爾，或唏噓。
一
小學五年級時，每天要到小組長那兒背書，
我的小組長是一個漂亮的女孩。有一次背書時，我刻意背轉身不去看她。此地無銀三百兩，從那一刻開始，我從懵然無知到“情竇初開”。
我的第一封情書寫於初中三年級，寫給一個叫景小麗的女孩，她膚色很白，鼻子兩側有些許雀斑，眼窩很深，頭髮略顯褐色，兩條像撥浪鼓似的辮子垂於肩際。我總是不禁想像:她的頭輕輕搖動，辮梢就會敲擊鼻尖與後腦勺，發出溫柔的鼓聲。她似乎永遠穿一件很短的牛仔外套，一條牛仔喇叭褲。
景小麗:
第一次見你，就被你深深的吸引，你多麼像一個洋娃娃。藍天、白雲，仰頭吹肥皂泡的你，被清風撫動頭髮。你眼中透出的光亮，彷彿來自另一個世界。
經過了這兩年多的時間，我徹底迷上了你。你活潑，又嫻靜；你聰明，又憨直……你擁有一切美的性格，你擁有一切美的氣質。
我自卑而怯懦的性格，使我將對你的愛深深藏在了心底，甚至沒有與你主動說話的勇氣。
數月之後就是離別的時刻，我多麼害怕永遠失去你的消息。
你知道嗎？我愛你！
劉凱旋
×年×月×日
下午課外活動時間，英語課代表說老師讓我去辦公室一趟？英語成績穩定在四十分以下的我對此習以為常，我若無其事的站在老師面前，頗有“任爾東西南北風，我自巋然不動”的氣概。
“作業本上寫的啥東西，還‘清風撫動頭髮’，要不要交給你爸看一下？”
我腦袋嗡的一聲，頓時戰戰兢兢、汗出如漿。我忘記把寫在作業本上的情書撕下來了。
此後，這封情書成了我在英語老師那兒的把柄。我中考英語考了九十多分，也算因禍得福了！
二
高一時，她坐第二排，我坐第七排。看到最多的是她自然捲的頭髮，還有偶爾的回眸一笑，永遠沒有聲音，只是嘴角微微上翹。她回家會經過我的住處，很多次我都跟在她的後面，到住處後，飛快的爬到房頂，目送她走遠。她走路上身幾乎不動，聽說空姐要練習頭頂水碗走路，大概就是要練成那個樣子。從那時起，我開始在意自己的穿著。
有一次，語文老師在講鄭愁予的《錯誤》，我在物理書的扉頁上仿寫了一首詩，讓同學傳給她看：
雙 城
你我的心
是一雙小小的城
你的城垣下
冷落著一個等待的人
我的城垣下
靜寂著一扇敞開的門
寫在物理書上，既能讓她知道寫信的是我，又能避免重蹈之前的覆轍。
高三即將畢業時，我又寫了一封信給她：
月夜泛舟
一葉小舟
有槳無篙
一人輕輕搖
無風無浪
無煙無霧
水天接處
可是蓬萊、方丈兩仙島？
“舟”，“無篙”，去掉一撇，“一人搖”，去掉下面一點，即為“丹”。“水天接處”為一橫，“蓬萊、方丈”為兩短豎，即得一草字頭，“無風無浪”則水平，即為“萍”。
她叫張丹萍。
三
大一第一次班級活動，大家自我介紹。我最先注意的是她的名字——胡夢鮫，本為“嬌俏”之嬌。她個子比較矮，略胖，背微駝，走路外八字，一點點嬰兒肥。她很美，有一種雍容的氣質，讓人想到盛唐，這就是美之神奇的地方，女子之美並非一定要依賴於九頭身、大長腿、前凸後翹櫻桃嘴。
一聽到她的名字，我就想起了郭沫若的詩：
靜 夜
月光淡淡
籠罩著村外的松林。
白雲團團，
漏出了幾點疏星。
天河何處？
遠遠的海霧模糊。
怕會有鮫人在岸，
對月流珠？
我的信是這樣寫的：胡夢鮫（為什麼會夢到南海鮫人呢）？因為我的眼中常含淚水，為什麼我的眼中常含淚水？因為我對你愛得深沉。
她的回信是：“嬌”“鮫”不分，故作高深；矯揉造作，狗屁“深沉”。
每次聊完微信，都會出現一個攝像機圖標，後面顯示著聊天時長。有一次，我點擊了它，想看一看聊天過程的回放，結果卻開始再次呼叫對方。原來，微信視頻的聊天過程是無法保存的。
而書信，只要你足夠小心，保存幾代人是沒有任何問題的吧！越是泛黃的紙張，越能勾起動人的回憶！
一個年輕貌美，一個業已死去，一個善變，一個長情！
作者劉凱旋，甘谷縣人，現就職於甘谷縣第二中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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