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盼盼：“脫歐”談判對英歐經濟將產生持續影響
作者：楊盼盼，中國社科院世界經濟與政治研究所全球宏觀經濟研究室副研究員、副主任
來源：《中國外匯》2020年2月下；中國社科院世界經濟與政治研究所
2020年1月31日，英國正式脫離歐盟。從過去三年脫歐的經濟影響看，英國經濟增速在脫歐公投之後出現了比較顯著的下行，歐盟的整體經濟體量將縮小。進入過渡期（持續到2020年12月31日）後，英國脫歐對英歐經濟走勢的影響取決於下一步談判的情況，核心在於英歐能否達成合意的協定。整體來看，英國對歐盟依存度更高，英國受到的負面影響更大。此外，還需關注政策不確定性對英歐經濟的影響。
2020年1月31日，英國正式脫離歐盟。至此，起於2016年6月的全民公投並於2017年3月正式開啟的英國脫歐進程進入新階段，英歐之間步入脫歐後的過渡期，過渡期將持續至2020年12月31日。在此期間，英國和歐盟將重新進行談判，以確定未來英歐之間的關係。在過渡期內，英國不再具有歐盟的政治身份，但仍受歐盟法律約束，並仍處於歐盟的關稅同盟和單一市場內。由於在過渡期內，英國和歐盟關係仍將就大多數議題進行重新談判，具體形成怎樣的協議尚不明確，因此，需關注過渡期時代的英國脫歐對英國和歐盟經濟的持續影響。
首先，從過去三年脫歐的經濟影響看，英國經濟增速在脫歐公投之後出現了比較顯著的下行（圖1），2016-2019年，英國每年的經濟增速顯著低於全球金融危機後至“脫歐”前的年平均增速，國際貨幣基金組織預計，未來五年英國增速也難達“脫歐”前平均水平。與之相較，歐盟總體增長受到影響較小（圖 2），2016年後各年增長較危機後脫歐前年均增速更高，2017年增長更是高於危機前平均增速。此外，英國按照PPP衡量的GDP規模約佔整個歐盟的約12%，脫歐後歐盟的整體經濟體量將縮小。
圖 1 脫歐對英國經濟增長的影響
資料來源：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世界經濟展望（WEO）數據庫，2019年10月，作者整理。
圖 2 脫歐對除英國以外歐盟國家經濟增長的影響
數據說明：歐盟危機後的年均增速因歐債危機的影響從2013年起算。
其次，進入過渡期後，英國脫歐對英歐經濟走勢的影響取決於下一步談判的情況，核心在於英歐能否達成合意的協定。經濟學人（The Economist）（2020）給出了過渡期英歐談判的六種情景及其概率分佈（圖 3），六種情景反映的核心關切包括：
第一，談判和過渡期持續的時間。考慮到歐盟議會的休會時間，2020年11月26日被普遍認為雙方達成協議的最終實質性時間。給定談判內容的廣泛性及雙方存在的分歧，談判時間是否充足以及過渡期是否延長是談判走向的一個重要考量。
第二，英國在談判中的訴求及其在最終協議中的體現。英國首相約翰遜指出，英國在過渡期談判的核心目標是“零關稅，零補貼”，並稱“結束自由流動”和“與歐盟的監管分化”是英國不會碰觸的兩條“紅線”。英國的核心訴求是脫離歐盟，離開單一市場，同時通過貿易協定保障同歐盟之間的自由流動關係，保證貿易成本和監管成本不上升。與歐盟在其他領域的談判則具有較大空間。
第三，歐盟在談判中的訴求及其在最終協議中的體現。歐盟的訴求是繼續與英國保持更高結盟關係，對協議的整體性要求更高，並不希望英歐走向“瑞士模式”。
整體來看，英歐過渡期延長存在20%的概率（情景一+情景二），在關鍵領域達成協議並在其他領域做出初步安排具有最高的概率（35%），同時也有20%的概率無法達成協議。
圖 3 過渡期英歐談判走向
資料來源：Economist, What to expect from the UK-EU negotiations, EIU country report, January 31st, 2020，作者整理。
不同協議結果達成對英歐影響各不相同，但英國對歐盟依存度更高，與歐盟貿易佔近半數，因此，總體而言英國受到的負面影響更大。儘管現實情況更為複雜，但是研究者們考慮最多的是軟脫歐和硬脫歐兩種情形，其得出的結果可作為脫歐對英國和歐盟經濟影響的參考。軟脫歐是指英國與歐盟達成某種高層次貿易協定（類似挪威），使得脫歐之後與歐貿易和投資成本不顯著上升；硬脫歐是指英國與歐盟之間的經貿關係回到WTO狀態。綜合多項研究（圖 4），軟脫歐和硬脫歐會使英國GDP分別下降0.5-3.8和1.15-7.5個百分點，使歐盟GDP分別下降0.07-0.24和0.14-1個百分點。
圖 4 軟脫歐和硬脫歐對英國和歐盟GDP的影響
資料來源：María C. Latorre等, Brexit: Everyone Loses, but Britain Loses the Most, PIIE, March 2019. 基於表3和4共12篇測算文獻結果整理。
最後，進入過渡期後政策仍面臨諸多不確定性，因此，還需關注政策不確定性對英歐經濟的影響。除去上述談判的不確定性將在過渡期內持續，英國和北愛爾蘭關係不明確將持續更長時間。據新版脫歐協議，英國和北愛爾蘭之間建立關稅邊界，北愛爾蘭仍實質上留在歐盟關稅區，每四年由北愛爾蘭投票決定是否繼續執行。根據蘭德歐洲（2020）的研究（圖 5），貿易和FDI領域的政策不確定性將主要對英國的經濟增長產生不利影響，對歐盟總體影響有限。至2029年，因政策不確定性將導致英國的GDP規模相較2019年下降0.55%，歐盟的影響約為英國的十分之一。
圖 5 政策不確定性對英國和歐盟經濟的影響
資料來源：Ries, Charles P.等, The End of the Beginning: Assessing the potential economic implications of prolonged UK–EU trade policy uncertainty. RAND, 2020. https://www.rand.org/pubs/research_reports/RR4265.html. 作者基於表3.1、表B.1和B.2的數據整理。
整體來看，在未來很長的一段時間內，“英國脫歐”這一事件仍將繼續對英國和歐盟的經濟產生重要影響。對此，應持續保持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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