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先生》的翻紅便是中國電影的夢醒時分

在剛剛過去的第92屆奧斯卡頒獎典禮上,《小丑》男主角傑昆·菲尼克斯不出意外地收穫影帝桂冠。他憑藉極具感染力的表演,塑造了新一代更加立體、全面的小丑形象,影片中他將小丑難以自抑的狂笑演繹得恰如其分,生動展現角色背後的痛苦、絕望,惹人痛心與同情。

在小丑熱映時,曾有一部幾年前上映時未掀波瀾的國產電影被翻紅,就是有著「中國小丑」之稱的《Hello!樹先生》。前段時間,朋友分享給我一個b站up主「木魚水心」的視頻,從一個不同的角度重新解讀了樹先生這部電影,刷新了我的認知。所以就蹭一波奧斯卡與小丑的熱度,分享一點我對樹先生的感受以及對中國電影的看法。


有一種影片,上映沒有被廣泛關注,院線票房慘淡;然而它們後勁十足,憑著在DVD及網絡上的優異表現,最終爭得很高的歷史地位。在好萊塢,有一部【肖申克的救贖】;而在華語影壇,當是這部【Hello!樹先生】。


11年,看完Hello!樹先生後,我在豆瓣上發佈了我的第一條影評,將之與肖申克的救贖相提並論。兩者的觀影體驗相似,從壓抑窒息到噴薄釋放,帶給觀眾情緒上的大開大合。

但與肖申克的酣暢感不同,樹先生讓人在情緒宣洩後仍會有如鯁在喉之感。如果說肖申克在暴雨中重獲自由的片段是對命運的吶喊,那麼樹先生在雪地上開啟新生的畫面則更像是靈魂在呢喃。

觀眾不能在熬過屈辱後來場肆無忌憚的狂歡,還需要在曙光升起時繼續小心翼翼,保持著一分清醒,避免搔癢時無意觸碰了心中剛剛結痂的傷口,因為每個人心裡都明白所謂的Happyending只是一場臆想,可憐的樹終究是瘋了。

在至黑時刻用力睜大雙眼,曙光,只是視覺疲勞產生的光斑。


熒幕前的我們默然失語,我們太能理解樹的卑微、不甘、絕望,他無處安放的雙手像極了我們歷經苛責時無所適從的樣子,而無處躲藏的眼神又讓我們想起曾經碰壁時是多麼無計可施。面對不公,除了逃避,別無選擇。

於是在生活裡,我們選擇忍氣吞聲,因為現實的牽絆,因為理性的召喚。而在影片中,樹選擇逃避到他的精神世界裡,雖然是源於生活而高於生活的一種必然,但真讓人心痛。我曾想,如果樹知道有一群人陪著他一起卑微地活著,是不是就會做出另一種選擇?

好在樹的精神世界裡小梅回來了,給我們堆積的情緒開了一道出口,逐漸洶湧而出,她純潔的眼眸閃動著希望的光芒,才有些釋懷。我記得在彼時方興未艾的人人小站上,我又對譚卓的演技大加讚賞了一番,其實也許不是她演技有多好,只是在樹先生的冷酷世界裡,她眼光中流露的溫暖顯得與眾不同。


12年,泰囧上映,開啟了中國電影的新時代。隨後幾年電影市場誕生了百億影帝六巨頭,把從張陳馮姜手裡生搶過來的蛋糕做的又大又漂亮,這其中就有樹的扮演者王寶強。他們深諳拍喜劇有錢賺的真諦,躋身賀歲檔,給年味漸失的春節增添新的閤家歡,也讓中國電影賺得盆滿缽豐。

幾年來,票房節節攀升,市場欣欣向榮,資本紛紛湧入,觀眾滿滿熱情。中國電影就像那個溫水煮青蛙的故事,只是你並不知道誰是溫水,誰是青蛙。


中國電影的擁躉越來越多,朋友聚會時免不了聊聊最近哪部電影好看,朋友圈裡分享的金句臺詞像彈幕一樣鋪滿,首映日零點場的人頭攢動,二刷三刷的情不自禁,人們對電影的儀式感彙集成電影從業者的成就感。他們說,這可能是中國電影最好的時代。

電影從一個人的狂歡變成了一群人的狂歡。

可是,在散場後呢,荷爾蒙退卻時是否感覺孤單,是否需要一針興奮劑舒緩突如其來的疲憊感。但在中國電影裡興奮劑屬於違禁品,多如牛毛的電影中真正震撼心靈的沒有幾部。

我想到樹先生。然而在這個蒸蒸日上的新時代裡,它不僅沒有如我所料經時間擦拭煥發光澤,反而彷彿被蒸騰的電影市場氤氳的水汽淹沒,看起來鏽蝕斑駁。


比這還要糟糕的是,中國電影的水開了,青蛙熟了。

就像馮小剛當年嚐到廣告收入的甜頭後便開始了無止境地植入,金錢的盲目驅使,資本的無序攪動讓中國電影開始混沌。青春片踏破門檻,綜藝電影順勢而上,流量明星粉墨登場,哪裡有熱度,資本就要在哪裡火上澆油,就連主旋律電影也不能倖免。

這些年,有太多電影前期宣傳時談情懷談初心談夢想,但當影片上映後才發現他們最好還是談錢不傷感情。不可否認,在初心的指引下,資本的力量的確助推中國電影一再突破上限,但更多時候它們都是在不斷試探中國電影的底線。

不只是初心的喪失,看似繁榮的市場底下隱藏著浮躁的暗礁,在快錢的誘惑下,電影從業者的耐心所剩無幾,所謂大製作、大場面不過是用電影技術的進步為電影藝術的敷衍掩人耳目罷了。我想他們一定明白,這也可能是中國電影最壞的時代。

曾經在樹先生中貢獻巔峰演技的王寶強,也一度迷失,變成了中國最令人失望的導演。更令我失落的是,即使在這樣的環境裡,樹先生依舊沒有排面,彷彿不曾存在一樣被人遺忘。


其實,因為這部電影觀感太過壓抑,我可能都沒有完整地看過第二遍,但在心裡樹的形象卻始終那麼清晰。我並沒有太多人去交流這部影片,失落感無處安放,只有在一個群裡的一個角落與一個朋友偶爾感嘆,聊以自慰。後來,朋友推薦給我一個解讀視頻,就是文章一開始提到的那個,看了影評人完整的解析和充分的證明,我真正的釋放了,心裡的傷口徹底癒合。

樹並沒有瘋,只是做了個夢,這個答案讓人安慰。夢總好過瘋,只要清醒就還有希望。

看著一片片彈幕劃過,有那麼多人也在惦記著樹,又想起小丑上映時樹先生在網上翻紅,我心中的失落感像被一雙溫暖的手接住了。我想,還是有很多中國電影人保持著清醒。近兩年,國漫、國幻的新興崛起,和以唐探、戰狼為代表的系列電影對中國電影IP的潛心經營,都展現了新一代電影人對電影製作清醒的認識和創新的思維。

當創作者不為迎合受眾口味進行創作,當受眾不被大眾潮流影響改變自己的喜惡判斷,這不就是藝術的理性嗎?中國電影需要回歸理性。

中國電影就像一列飛馳而過的列車,烏雲密佈時,我們除了能感受到速度與激情,別的什麼都看不清。當理性的光芒衝破陰霾,或許因為飛速前進我們暫時還看不清列車的模樣,但至少我們能知道它將開向何方。


這個春節檔受疫情影響,影院停業影片撤檔。徐崢的囧媽更是一波三折,最後選擇在網絡平臺免費播放,可這一系列操作似乎並未給徐崢帶來好的評價,他不僅因為破壞行業規則被一眾同仁討伐,而且因為影片質量不高即便能免費看觀眾也並不買賬,可謂賠了夫人又折兵。

我猜想徐崢在這個春節裡應該會時常想起兩年前叫好又叫座的藥神上映時那段站在山頂的日子吧。

今年的奧斯卡把最佳影片頒給了韓國電影《寄生蟲》,這是亞洲電影首次獲此殊榮,我知道雖然我們應當堅持文化自信,雖然奧斯卡評委們似乎也存在戴著有色眼鏡打分的情況,但還是要看到我們距離高水準電影工業仍然存在的差距,那就是我們努力的方向。

無論是對徐崢還是對其他電影人來說,疫情給中國電影暫時降了溫,但也不失為一個契機。利用好這段冷靜期,思考一下未來創作的方向,我想一定會比盯著票房算自己能有多少分成的收益要大得多。


還記得藥神上映時,我第一眼並沒有認出譚卓,只是覺得有些面熟,查了查演員表才確認是她。與拍樹先生時相比,她明顯蒼老了,眼中失去了青春神采。不過,我會永遠記得樹先生的冷酷世界裡小梅眼眸中閃動的那道充滿力量的光芒。


樹在夢境中清醒,我在失落中找到共鳴,中國電影在浮躁中迴歸理性,我不會盲目樂觀地說新的曙光即將來臨,但我始終相信只要保持清醒一切就都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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