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新龍門客棧》看新舊武俠電影的變革之路

距離徐克的上一部武俠電影《狄仁傑之四大天王》已經過去一年多的時間了。誠然,作為一位從港片巔峰時期便不斷髮光發熱,至今仍活躍在大眾視野,以每年至少一部新片的速度不斷產出的大導演,我們抱有非常大的尊敬。

但從近年來“徐老怪”武俠電影的評分與評論來看,不少人對於徐克對特效技術的執著追求產生了負面的態度,認為他淪為了特效的附庸。到底是用技術探索拓寬武俠電影的邊界,還是對技術的過度依賴而放棄電影本身的內核,這兩者的孰是孰非還需留待時間的檢驗。

不過有一點是毋庸置疑的,徐克第一部處女作《蝶變》中對武俠電影拍攝手法和武打動作的獨特處理,使得香港的武俠電影出現“新浪潮”局面。時至八九十年代,徐克的武俠電影異軍突起,拉開了新武俠電影的創作序幕,以至於九十年代被人稱為“徐克時代”。

其中最傑出的代表莫過於1992年,徐克所監製,翻拍自胡金銓導演的《龍門客棧》——《新龍門客棧》。時至今日,它已被公認為武俠電影中的經典之作。

新舊武俠電影的變革由此拉開帷幕。

從《新龍門客棧》看新舊武俠電影的變革之路

女性角色在電影中開始分庭抗禮

與許多類型電影不同的是,武俠電影側重點更偏向於英雄主義和俠客精神的體現。在電影中最直接的表現就是對男性角色濃墨重彩的描繪,與之相對應,女性角色的塑造往往得不到足夠的重視。

傳統武俠電影中的女性角色只是為了從側面烘托男性角色的英雄氣概。張徹導演的電影尤為明顯,不管是《新獨臂刀》中鄰居鐵匠的女兒巴蕉,還是《保鏢》中未婚妻雲飄飄,要不是解語花,要不是促成兄弟之間反目或結緣的線索式人物。愛情永遠不會凌駕於兄弟情義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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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徐克在這一點上做出了不同的選擇,在徐克的武俠電影中,女性角色不再是“被拯救者”的身份,她們本身就是拯救者。她們身上都帶有“俠女”的氣質,這裡的俠女不單單是指那些行俠仗義的江湖俠客,還有那些瀟灑獨立、自尊自強的女性人物。

這部《新龍門客棧》便將女性角色的魅力通過邱莫言和金鑲玉兩個性格迥異的角色在影片中最大程度地呈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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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鑲玉

由張曼玉所扮演的金鑲玉無疑是電影中最亮眼的存在,她就像是一朵在茫茫大漠裡肆意生長的罌粟花。身為龍門客棧的老闆,她必須心狠手辣才能在這賊匪橫行的世道生存,她面容姣好又懂得左右逢源,利用身邊一切能夠利用的人或物。按理說,這樣的女子會讓人敬而遠之,但當她遇到周淮安時,她一身的尖刺變得柔軟,她開始動了真心。之後,說出密道助周淮安離開,將笛子還給邱莫言,為自己死去的夥計報仇,一系列的舉動讓“金鑲玉”這一人物鮮活起來,這樣敢愛敢恨、快意恩仇的女子怎麼不讓人心生憐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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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莫言

若說金鑲玉的俠氣是藏於內心,那邱莫言的俠氣則更溢於言表。她甫一出場,便是一位俠士的打扮,黑衣斗笠、劍眉朗目,讓人一時雌雄難辨。遇到東廠惡徒時,她冷靜沉著,瀟灑應對;遇到金鑲玉,她面上從容又帶些調侃;直到周淮安來到客棧,她才真正顯現出自己的女兒姿態,由俠女變身為情人。結尾時,邱莫言為救他人而犧牲,消失在漫漫黃沙中。

二十九年前,大漠中的一間客棧裡,上演著兩個女人與一個男人間糾結纏綿的感情悲喜劇。張曼玉、林青霞,兩個港片興盛時代的巔峰人物的倩影也同這部影片一起,留在觀眾最深刻的記憶中。

武俠電影自身內涵的革新與發展

長城影業於1964年推出香港開埠以來第一部票房破百萬的武俠片《金鷹》,開啟新派武俠電影的浪潮。張徹、胡金銓、楚原、張鑫炎、徐克、袁和平、程小東群雄紛起,武俠片進入鼎盛時期。

但其後的幾十年內,相同的套路被反覆沿用,缺乏思想的革新與求變,武俠片逐漸走向瓶頸期,路越走越窄。此時,《新龍門客棧》的出現打破了這一僵局。

①“忠君”思想淡化,轉而注重對人性的探討

受到武俠小說在內等思想的束縛,武俠片始終跳不脫除暴安良、報仇雪恨的傳統套路。電影大家之間的偏向雖有些許的差別,張徹導演的電影風格充滿陽剛之氣,而胡金銓導演的戲劇感與歷史感更濃厚,但關注的重點都離不開對俠客重情重義、愛憎分明和忠君愛國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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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克則選擇淡化這些元素在電影中的表現,將視角聚焦在俠客本身,試圖探究俠客自身的人生感悟。徐克對“俠”的理解也更為寬泛:“關於俠,我覺得是一種完美精神呈現出來的追求理想的行為,是將精神變為生活浪漫的方式。”

因此,原版《龍門客棧》中忠臣舊部、客棧老闆與遊俠雖然聯手擊退了東廠勢力,但受制於忠君反奸的水滸思想,忠臣子女的流放結局並未得到正式解決。而新龍門中,電影的主線雖然還是拯救忠臣之後,但結尾時周淮安選擇帶著忠臣後代遠走天涯。

電影選擇刻意避開“忠君愛國”的命題式作文,而是最大限度展現俠客的個人意志,將觀照的主體集中於人,通過影片中的人物刻畫、情節構架和音樂展現等方面牽引觀眾重新經歷和體驗了人性的發展歷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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②將長久以來被忽略的愛情線移至正面描寫,亂世兒女亦有情

以往的武俠電影中,愛情永遠是武俠精神的陪襯品,影片中關於愛戀的正面描寫少得可憐,有時甚至淪為補充性情節的存在。在《龍門客棧》中朱輝和蕭少茲之間的感情委婉含蓄,挑燈療傷時絲毫不敢越矩,告別時更是將愛意都埋於心底。

徐克卻說:“人說亂世莫訴兒女情,其實亂世兒女情更深。”,新龍門中的愛情在影片中不再是從屬地位,而是電影中無法分割的一部分。

從邱莫言與周淮安與客棧重逢時的相視一笑,雖然兩人沒有任何肢體和語言上的直接交流,但邱莫言於欄杆上滑動的手指,周淮安的深情眼神,已然將兩者之間的愛意說清道盡。而後金鑲玉因私慾接近周淮安,三者之間的關係開始糾纏。莫言最終為救金鑲玉犧牲,而金鑲玉也在一次次的危機中不斷進行蛻變,從貪財好勝到真情流露,與周淮安並肩作戰。

從《新龍門客棧》看新舊武俠電影的變革之路

俠骨豪情中又慘雜著柔情蜜意,就像是一副水墨寫意畫,人物本身的灑脫飄逸與故事的氣韻相輝映,為我們呈現出那些人,那份情。

結語

徐克是華語電影界少有的喜愛老瓶裝新酒的導演,從《新蜀山劍俠》到《笑傲江湖》,再到《倩女幽魂》《青蛇》《黃飛鴻》《新龍門客棧》,幾乎每一部徐克經典電影都是改編或翻拍自經典小說和影視。

但徐克每次都能通過添加電影中的新元素,在緊貼當代精神的情況下,兼顧娛樂性與藝術性的統一,讓武俠電影這一類型片始終跟隨時代的發展。

他或許不是每一次都能獲得票房與口碑的雙豐收,但他從未停下過探索的步伐,他的每一次從新出發或許都能為武俠電影拓寬發展的空間與內涵,也讓我始終充滿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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