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源裡尋夢人

陶淵明的形象,很多人都是將他稱作田園詩人,隱逸詩人。更由於其《桃花源記》,成就了一個成語,

世外桃源,彷彿世間有了另外一個天地。

如果說,人們正是因為這個成語認識陶淵明,應該是沒有什麼太大的問題。《桃花源記》這篇文字實在優美,美得無數人真想有那麼一個好地方,好能忘卻世間的煩惱,過著與世無爭的生活。可惜的是,只有那個漁人見過,如同南柯一夢,無蹤可尋。

且讓我們見識那是如何情形:忽逢桃花林,夾岸數百步,中無雜樹,芳草鮮美,落草繽紛。真乃人間仙境。

豁然開朗的仙境,土地平曠,屋舍儼然,有良田美池桑林之屬。阡陌交通,雞犬相聞。人們黃髮垂髫,並怡然自樂。

那裡土地肥沃,物產豐富,與世無爭,豐衣足食,人們都過著怡然自樂的生活,實在讓人嚮往。

桃花源裡尋夢人

陶淵明,被稱作田園詩人的宗師,開啟了隱居之風,自其之後,那些對現實不滿,厭倦官場的人,都以他為榜樣,稱其是什麼不願與當局同流合汙。但誰知陶大詩人有著祖傳的遺產,餘蔭可庇,至少可以維持基本的生存。如果是無路可退,豈能離官棄職。

那麼,且讓我們看看這個世人眼裡一塵不染的人,到底是什麼模樣。

陶淵明,字潛,出身於破落官宦家庭。其曾祖官至大司馬,可謂名垂青史,甚至是靈位被供奉於朝廷所設的廟堂之中,可見其地位顯赫。祖父與父親都做過太守的高官,儘管年幼時家庭衰微,九歲喪父,與母妹三人度日。孤兒寡母,其多在外祖家裡生活。外祖是當代名士,深受其影響。他後來的個性修養,多承繼外祖。而外祖家裡藏書很多,幼時也算飽讀詩書。外祖家給了他接受知識的環境,也讓其培養了猛志逸四海性本愛山丘

的兩種不同志趣。但猛志卻並沒有實現,愛田園卻倍受人稱讚。

據蕭統《陶淵明傳》:淵明少有高趣,博學,善屬文,穎脫不群,任其自得。也就是說,陶淵明少時趣味高雅,知識淵博,是一個寫文章的好手。聰明過人,不隨流俗,喜歡隨心所欲。

桃花源裡尋夢人

那篇歸去來兮辭,聲稱其家貧,孩子多,米缸裡沒有餘糧,生活也難維持。是在親友的勸說下,才出去做官。看來那時做官挺容易的,而且是縣令,卻被他認為只是小官。由於社會動盪,他害怕去遠方做官。彭澤縣離家百里,那裡公田的糧食,收穫後足夠造酒飲用。嗯,首先想到的是自己的利益,而不是怎樣為百姓做貢獻,這樣的官員,何其貪婪自私!而去不百日,竟然是有了思鄉之情,顯然還是呆在家裡好。

而且為自己找了這樣的理由:質性自然,非矯厲所得。飢凍雖切,違己交病。嘗從人事,皆口腹自役。於是悵然慷慨,深愧平生之一上。猶望一稔,當斂裳宵逝。

什麼意思:本性任其自然,不是勉強能行加。飢餓雖有些急迫,但違背本意去做官,實在是讓人痛苦。以前當官,只是為了吃飯驅使自己。於是惆悵感慨,心情激動難以平靜,深深地覺得有愧平生志願。希望過了收穫的季節,便可以收拾行裝,連夜離開。

呵呵,這是官員的行為嗎?在後世人的眼裡,其形象被認為是,不得不在苟合取容中降志辱身,難以於官場與人周旋委蛇。三十九歲,將屆不惑,身為彭澤令的陶潛,因不願為五斗米折腰,上任八十餘日,解印掛職,徹底告別官場。做官是人人追求的理想,卻認為是忍辱負重,身受束縛,而一走了之。多麼的不負責任,但卻被人認為是義無反顧地踏上了歸隱之路。

十三年的為官生涯,幾度沉浮,此後再也不不想於宦海掙扎,就於田園終老吧。

桃花源裡尋夢人

歸隱的當初:暖暖遠人村,依依墟里煙。狗吠深巷中,雞鳴桑樹巔。好一派祥和的鄉村風光,真讓人樂趣無窮。

但既然不在官場,就得於田地上求生存。而拿慣了筆墨的手,怎麼能扶犁助地?想象中的衣食無憂,總得面對現實。開荒南野際,而一個不懂農務之人,只會讓田野荒蕪。種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可以看出,豆苗比野草還少,怎麼可能會有好的收穫,顯見得不是一個好農夫。

當災難來臨,方宅十餘畝,草屋八九間,房屋被一場無情的大火呑噬,連落腳的地方也沒有,全家只能寄居於船艙。從此生活更陷困境,更何談精神的追求。

世事多艱,天下並不太平,但無論怎樣,從前的同道中人,並沒有將其忘記,仍不時有人邀其出山為官。隱居後也有過幾次徵召,都沒有應允。何況,已經是改朝換代,內心忠於舊主,不願為新帝服務。既然予人以淡泊名利,忘懷于山林的形象,豈能自損?於是守拙之志更堅。

時不時仍有同僚相訪,別人是遊山玩水,春風得意,自己卻力不從心,甚至是吃了上餐愁下頓,哪裡有什麼閒適的心景,只有著內心的苦不堪言。田園詩人的帽子,壓得人喘不過氣來,卻被人吹捧了千百年。

當老邁殘軀,仍不得不為生計發愁。一個好酒之徒,落魄到不得不時常乞食,文人的顏面何存?五柳先生是一個潦倒之人的寫照,也是陶詩人的自畫像,中有忘懷得失,以此自終。試想如果胸中沒有得失之人,只是沉迷於醉鄉,也就不會有那麼太多的痛苦。正是因為身處逆境,才會有那麼一個桃花源的美夢吧。

桃花源裡尋夢人


真不知道這樣的詩人,有什麼高潔的志趣,他嚮往的田園,並非讓其心曠神怡,並非是坐享清福,連生存也是危機重重的人,卻因為一個美夢,成為千古名篇,真有點讓人匪夷所思。

貧病交加的詩人,於六十三歲,黯然瞑目,辭別了多難的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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