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訶夫《哀傷》:這條從生走到死的路,難有重來的可能

契訶夫的《哀傷》講述的是一個關於心靈懺悔的故事。年已60歲的格里戈裡·彼得洛夫是鄉里無人不知的出色手藝人,也是最沒出息的農民,他正冒著暴風雪送昏迷的妻子去看醫生。讚揚與鄙夷同時發生在他身上,這種矛盾現象的出現很容易讓讀者覺得背後有著一個改變了他人生的大事件。然而,隨著故事的展開,我們會發現他的人生平平無奇,以至於他回首過往時,腦海裡所浮現的只有酗酒、打架、受窮,盡是荒涼與辛酸。

契訶夫《哀傷》:這條從生走到死的路,難有重來的可能

格里戈裡·彼得洛夫是一個底層小人物,他的生活無疑是不幸的。在過去的幾十年時光當中,格里戈裡在酒精的麻醉下一直昏昏沉沉,直到這次陪伴了他四十年的妻子即將逝去時,他才突然之間體味到了"哀傷"的滋味。這個已到暮年的老人第一次清醒了,他開始懊喪起來。本文將從生命、幸福和理想三個角度,分析格里戈裡的哀傷並觀照現實生活。

生命:渾渾噩噩度過半生,衰老悄然而至,碌碌無為的人生免不了充滿遺憾,實則生活給了改變的機會

"遺憾"指不滿意、悔恨和不甘心的事情,由無法控制或無力補救的情況所引起的後悔。格里戈裡之所以哀傷,就在於他清醒地意識到自己面臨著無法補救的情況,那就是再也回不去的時間,他已經是一個衰老的人。當他在暴風雪中回首過往時,發現自己庸庸碌碌了一輩子。更為讓他難過的是,他原本有著出色的技藝,憑著這份技藝,他有機會改變自己的生活,可是他卻荒廢了,終日沉醉在酒精當中,生活越過越差。

契訶夫《哀傷》:這條從生走到死的路,難有重來的可能

格里戈裡夢想著生命能夠重來一次,那麼他的人生必然不會像如今這般悽慘。將希望寄託在重來一次,這是因為他內心的渴望,也是他對現實的無奈。過去的已然過去,他明白自己沒有力量逆著時間行走,他也無法改變已經支離破碎的過往。生命的流逝,衰老的來臨,他正邁向生與死的邊界線,本能地選擇著生,畏懼著死,然而他又沒有力量抵抗死亡的降臨。對生的留戀使他意識到自己的脆弱和渺小,由它所引起的哀傷籠罩著格里戈裡的整顆心。

<strong>好生惡死是人之常情,格里戈裡的哀傷並不是他自己的,而是我們每一個人的。再怎樣強大的人也戰勝不了時間,活著的人過著酸甜苦辣的各味人生,但是最終都會死亡。在一個人的一生當中,他或許會面臨各種各樣的選擇,每一個選擇都會通向一種人生之路,可只有從生到死這條路,是無論做出何種選擇都無法扭轉的。奧裡利厄斯曾說:"人不應當害怕死亡,他所應害怕的是未曾真正地生活",面對著一個終將到來的結果,我們所能做的就是當死亡來臨時,我們已然活得無悔、有價值,無愧此生。

契訶夫《哀傷》:這條從生走到死的路,難有重來的可能

格里戈裡到了六十歲才突然明白自己的一生充滿遺憾,他期望著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能夠活出更加精彩的人生。然而,當他從昏迷中醒來時,已經因凍傷失去了雙手雙腳,他的生命徹底失去了可能。<strong>從這個結果來看,命運對他而言是殘酷的,可是生活並非沒有給他改變這一殘酷現實的機會,是他選擇了"睡一會",選擇了繼續沉睡,是他像往常一樣的妥協使他剛剛甦醒的人生還沒開始就結束了。

幸福:一生很長也很短,幸福就在生活的點點滴滴裡,一旦錯過就不在

格里戈裡一生辛酸,當他回憶過往時才發現自己錯過了什麼。妻子在嫁給他之前,出身富裕人家,年輕、漂亮、活潑,這個新家庭完全可以靠著他出色的手藝過上幸福的生活。可自從結婚之後,格里戈裡就開始酗酒,一旦喝醉就會對妻子又打又罵,日子艱難到需要靠妻子外出乞討才能維持。格里戈裡習慣了這樣的日子,直到這次妻子深度昏迷,他才意識到死亡正在向他們靠近。

格里戈裡渾渾噩噩地度過了四十年的婚姻生活,當他終於決定要對妻子好一點,讓妻子嘗一嘗幸福的滋味時,妻子死去了。格里戈裡的哀傷不僅在於死亡的恐嚇,還在於他想要彌補卻沒有機會。他認識到由於自己的過錯,使一個原本美好的姑娘遭受了很多苦難。從此之後,他在這人世間便成了一個孤獨的老人,原來有人陪伴就是幸福,可如今對他來說已經是一種奢望。孤獨佔據著他的心靈,在這冰天雪地裡,他意識到沒有人會像妻子那樣給他溫暖。這一刻,他可憐妻子,也可憐自己。

契訶夫《哀傷》:這條從生走到死的路,難有重來的可能

人們對於近在眼前、觸手可得的東西,總是不由自主地忽視,只有失去了才覺得應該珍惜。這並不是契訶夫第一次利用自己的文章傳達他的這一觀點,在他的小說《嫁妝》中,他就直言道"<strong>人們對於輕易得到的東西,總是不會珍惜"。"幸福"是一種感覺,讓人抓不住、摸不著,它常常讓人誤以為位於遠方。當人們奔向遠方以後,才發現自己懷念童年時光、思念熟悉的家鄉,想見記憶中愛嘮叨的人等等。可一旦我們從遠方歸來,又發現有些東西已經悄悄改變,往事不可追。

理想:沒有方向的人生,走向哪裡都是逆風而行

格里戈裡是一個底層小人物,我們對於小人物的認識,一般來說他們都是苦苦掙扎在生存的邊緣。可是格里戈裡有所不同,他不曾為生存"哀傷",他把生存寄託在酒上,酒精麻痺了他的大腦,使他逃避現實。他可以靠妻子的乞討來生活,並且毫不愧疚,他也不為自己的貧窮而苦惱,只圖今朝有酒今朝醉。可以說,在過去的這些年,是他的妻子在為他撐起這個家。

契訶夫《哀傷》:這條從生走到死的路,難有重來的可能

一個沒有任何目標的人,他的人生是得過且過。格里戈裡酗酒、打架、受窮,這些不會給他的心靈造成任何影響,他也從未試圖改變自己的生活。<strong>在從生走到死的這條路上,他隨著人群移動,卻選擇閉著眼睛前行,看不到別人的幸福,也看不到自己的痛苦。格里戈裡最後失去了妻子,無兒無女,一貧如洗,沒了雙腿和雙腳,他又該如何繼續生存?他就連死去都要別人遭受更多折磨。

在我看來,一個有理想的人才有生活的方向。理想不分大小,只要它的存在能為我們的人生指出一個可以為之努力的方向,那麼我們的生活才有改變的可能,當我們面對苦難時 ,我們才會有戰勝它的渴望。假若不幸接踵而至,我們也不會一蹶不振。理想猶如星星之火,縱然渺小,也有使生命燃燒的可能。格里戈裡猶如大海中的一葉扁舟,他不知向何處靠岸,走向哪裡都是逆風而行,可又沒有逆風而行的勇氣,最後只能隨風而去。

契訶夫《哀傷》:這條從生走到死的路,難有重來的可能

契訶夫在格里戈裡六十年的生活當中只選擇了講述這一天的事件,在這一天中,格里戈裡第一次體會到"哀傷"的感覺。這股哀傷包括著對生命的留戀和嚮往,對過往的追憶與懺悔,也有他難以言喻卻又切身體會到的人世間的辛酸與孤獨。這股看似突然而至的"哀傷",在他渾渾噩噩的人生中已經醞釀了幾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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