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西族史〔24〕:清代文化的發展


納西族史〔24〕:清代文化的發展

指雲寺一隅 楊傑宏 攝


第六節 清代文化的發展

清代改土歸流以後,經過楊馝、管學宣等人的提倡、推動,納西族地區文化教育事業有很大的發展,突出的一個標誌是一大批不屬於木氏家族的、新興的各個階層知識分子的出現。從改土歸流到清末的180多年間,通過府學選考生員、推薦到京師的優貢3人、拔貢20餘人、副榜10多人,考中舉人60多人、進士7人,進士中因優於文學而被最高學術機構翰林院選為庶吉士的2人。同時,各個文化領域也有較大的發展。

與此同時,清代宗教也發生了相應的變化,各民族間經濟文化交往相應頻繁。

一、文人文學

麗江於雍正元年(1723年)改土歸流,乾隆二年(1737年),第一個舉人龔渤入京會試。但舉人較多是乾隆十五年(1750年)以後,剛好一代人(25~30年)成長期。而一批詩文作家的出現,卻是乾隆三十九年(1774年)以後,清代多數作家正是出現在改土歸流後50~100年間,即2~4代人學習提高才培養出了比較有水平的作家,也是所謂“十年樹木,百年樹人”。

(一)一批用漢文寫作的詩人(按年月出生排)

乾隆以後,麗江納西族作家有周之松(生卒年不詳)、李洋(1770~1840年)、楊竹廬(1776~1854年)、桑映鬥(1782~1850年)、楊昌(1784~1847年)、牛燾(1795~1860年)、木正源(1798~1880年)、妙明(1798~1862年)、段繡(1795~1875年)、李樾(1792~1838年)、楊鳳友(1815~1888年)、楊昞(1820~1858年)、楊品碩(1822~1901年)、周際昌(1815~1875年)、和欽(1820~1870年)、王焞(1825~1885年)、李玉湛(1827~1887年)、楊泗藻(1830~1880年)等人。

李洋、楊竹廬生於18世紀70年代,桑映鬥、楊昌出生於18世紀80年代,木正源、妙明出生於18世紀90年代,他們都是較有代表性的詩人。

李洋於嘉慶五年(1800年)中舉,次年赴京會考。以後曾任通海縣教諭多年,望重士林,趙銀棠稱:“其詩清麗暢達,性靈之作較多。”李洋詩,如《攜琴遊解脫林》:

解脫有林曲徑深,

日長風靜步松蔭。

詩情慾證談經處,

琴調何妨奏古音。

流水尋源清浴累,

澗花無語印禪心。

此來探得芝峰勝,

多謝山僧引客臨。

李洋之弟李悅,因久在西藏拉薩經商,頗有信譽,獲得藏族諸法王信任,讓其在麗江文筆峰捐建靈洞。李洋在洞上所題之“南州第一靈洞”及其跋語,亦為納西族僧人俗士所重視。

楊竹廬,名仲魁,字希元,晚年因家居黃山北麓,又自稱黃山老人。長期田園生活,性耽呤詠,多作田園詩,語多自然,有《黃山老人詩稿》數卷,為當時麗郡諸詩人所推崇。其詩如《中海道上》

地曠多楊柳,

泥田百畝閒。

風添千疊浪,

雲淡一行山。

岸草有無際,

炊煙斷續間。

欲投古剎去,

溪水過灣灣。

楊竹廬無意於功名,但中年喪偶,無子,一個相依為命的侄孫亦遠走高飛,晚景淒涼。當代詩人馬子云《次韻答楊竹廬》用簡潔的語言概括了其晚年心境:

柏石心腸依舊古,

煙雲態度逐人移;

中年鶴去常嗟獨,

晚景梅殘欲伴誰!

楊竹廬之侄楊昌亦有文名,曾任湖北省天門、潛江、谷城、黃梅等地知縣。任職期間,疏導河流,興文教,置義冢,“政績文名,皆為時重”。工詩,尤長於散文,所作《遊玉湖記》《夢遊玉泉記》,寫的是故鄉兩大名勝,手法不凡,融情入景,聲色俱佳。他還有許多寫人的散文。楊昌有《四不可齋文集》《舟居瑣言》等著作。

妙明是黃山寺僧,因受當時人影響,頗愛讀書吟詠,時人稱其“託跡空門,而事母孝”“釋門而儒行者”。據說,因家貧落髮為僧。其詩如《先靈歸山後見山中黃桔有感》:

數峰古雪曉蒼蒼,

雪壓茅簷桔正黃。

一夜寒風吹落葉,

無由採折獻高堂。

桑映鬥、木正源是名噪一時的作家。

桑映鬥,字沁亭,機敏博學,志高性剛,而科舉不第,心情鬱憤。所著《鐵硯堂詩稿》據說有詩2000餘首,僅餘441首。桑映斗的詩有強烈的現實意義,反映了當時人民生活的疾苦。例如,

今年歲月實堪嗟,

童號婦嘆亂如麻。

桑梓父老誠可念,

誰忍孤高避世譁。

十日濃雲吹不動,

陰風颯颯走飛沙。

長吏知情不許報,

可憐凍餒相交加。

——《對雪吟》

大麥黃,未登場;擷麥穗,充飢腸。飢腸充幾日,課馬下村鄉。一顆一粒留不得,往年逋欠今年償。未入平民口,先入富戶倉。

大麥黃,苦莫數;凶年有話可支吾,豐年催租猛如虎。

大麥黃,熟歲仍如歉歲苦。

——《大麥黃》

此外,桑映斗的《採黃獨》,反映了“食不充腸兒無乳”的饑荒年月,一個農婦揹著孩子上山採黃獨的悲慘情景。《土兵行》描寫了連年徵調農民從軍,家破人亡的結局:

老翁倚牆涕,

自悲骨髓幹。

大男南隴死,

次勇維西殘。

只此膝下孫,

暮景相為歡。

謂當從戎去,

淚眼忍相看。

……

東風吹白髮,

庭前形影單。

木正源是個教育家,其《雪山十二景》是描寫玉龍雪山的名作,傳誦一時,如《綠雪奇峰》:

山共大小六七十峰,宛然玉筍排列,白光茫茫;突有從山背岐出一峰,與前峰參錯,下臨金江,雪色盡綠。豈以碧浪上騰,水氣噴薄故耶?見如苔影蓊鬱,如草痕菲薇,而寒芒更稜稜逼射,雖累旬新雪,不能增白,其濡染漸漬使然也,土人謂之綠玉屏。

草樹不生處,

何來綠滿川?

芒稜空翠靄,

影逼蔚藍天。

石案排青玉,

雲窩籠碧煙。

倘如歌白雪,

應賦綠章聯。

這是作者觀察十分獨到之作,如現在我們看玻璃一樣,正看無色側看卻呈綠色,天本無色卻也藍,這本是一種光學現象,但這裡卻增添了無限詩意。

玉龍雪山雄奇高挺,是麗江的象徵,也是納西族崇拜的對象,在納西族人民中有許多美麗的傳說,也是詩人們謳歌的不朽題目。因山吟詩,詩出山外,佳作迭出。例如,李洋《玉龍倒影》:

玉甲銀鱗在澗中,

蜿蜒水底現玲瓏。

無端波動長風起,

破浪霎時騰碧空。

玉龍雪山有十三峰,麗江僅見最南峰,故從麗江東北部看雪山,但見:

玉龍飛渡金沙北,

萬丈寒光千里白。

忽如瑤島破空來,

萬壑千山黯無色。

——楊泗藻《登阿烈伯見雪山全豹馬上作》

遠出家門久不歸,即使“遊遍名山健腰腳”,但是“歸見此山即拜倒”。這是詩人楊昞的感受,他“弱齡走京洛”,早年隨母赴京會父,後父逝扶柩歸鄉,作《雪山歌》。這種感受頗有代表性,至今許多麗江納西人常有走遍全國,家鄉獨好之感嘆。

(一)描寫民族風情的詩歌

麗江是多民族的地方,各民族有自己獨特的文化和風俗習慣。納西族詩人中有許多反映當地習俗的《竹枝詞》,十分生動,頗有江南調子的味道,如楊品碩的《麗江竹枝詞》:

備好豬頭與酒茶,

門聯春帖亦堪誇。

過年物事已全具,

待購山茶一簇花。

南鄰北舍爆紛飛,

歡接春從天外歸。

滿地松毛鋪綠毯,

兒童誇耀拜年衣。

二月八日玉泉遊,

士女如雲過水樓。

無限春風花樹下,

意中人去又回頭。

牛燾描述金沙江上游,即今巨甸風情的《花馬竹枝詞》:

月下何人觱篥吹,

齊聲高唱踏蠻兒。

算從邊塞西風起,

踏到落花三月時。

父老猶傳《塞上曲》,

子規啼裂滿山竹。

含思婉轉《一封書》,

寄向何人淚盈掬。

金沙春暖浪淘沙,

日日江頭數浪花。

人比黃金淘易盡,

沙隨浪去似年華。

從巨甸上去,納西族與藏族雜居,許多習俗亦受藏族影響。李玉湛《上江竹枝詞》寫道:

糌粑乳酪足盤飧,

半碗酥茶細細吞。

六月星迴二月八,

家家配酒烹羊豚。

女伴同採火草還,

捻成緯線軟於綿。

提筐今夜誰家去,

直到星河沒曉天。

身世無猜形與骸,

家人子婦踏歌來。

多情最是小兒女,

倉卒相逢笑口開。

德欽一帶是滇西北各族的商品交易中心,李玉湛寫的藏族風貌也很生動,如《潡汎竹枝詞》:

女郎裝束更奇新,

檀樹茄花豔絕倫

百褶毛裙長掃地,

條條髮辮繞驚人。

人情厚處可多嘉,

饋贈從來不吝賒。

通貸享儀循舊例,

藏香藏佛藏紅花。

日中為市走摩肩,

交易何曾見一錢。

彼此有無物抵物,

淳風尚是古皇前。

寧蒗各族自古以來以能歌善舞出名,楊泗藻寫的《蒗蕖舞蹈》,體現了當地舞蹈明快的節奏和富於變化的韻律[1]:

皮鞋橐橐態珊珊,

顧盼匆忙汗不幹。

轉面回身生怕錯,

從來左右做人難。

——敲鞋

龍行婉轉雁行翩,

倒卷重重百臂連。

道是翻新仍復舊,

文章順逆亦天然。

——倒卷

低頭轉背協笙音,

相觸相依變態深。

莫依蓮花生步步,

男兒膝下有黃金。

——磕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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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寧喇嘛寺 洛克 1929年攝

二、各族宗教的互相滲透和世俗化

清代,特別是雍正初年改土歸流後,各個地區和各個民族之間交往多了,因而作為意識形態的文化現象——宗教呈現出多元化趨勢。除明末已有的佛教、道教和納西族固有的東巴教外,藏傳佛教也傳入了納西族地區,而且出現了互相滲透的趨勢。

(一)藏傳佛教的發展

藏傳佛教傳入永寧較早。據調查,元至十三年(1276年)便開始有四川木裡藏族僧侶來永寧傳教,先在阿半羅建寺。後又在者波格羅建寺。明嘉靖三十五年(1556年)正式建立扎美戈寺,該寺系黃(格魯巴派)教。1956年前,喇嘛有700餘人。[2]估計清代亦不少。

白教(噶舉派)系元至正十六年(1356年)由四川巴塘傳入永寧,並在者波建寺,後毀於兵火,於光緒元年(1875年)重建。1956年前,喇嘛有220人,據說原有350多人。[3]看來清代喇嘛亦不會少。

清代,麗江縣建立了有名的七大噶舉派藏傳佛教寺廟:

福國寺:建於明萬曆二十九年(1601年),藏名奧米南林。清康熙十八年(1679年)改為藏傳佛寺,為麗江有藏傳佛寺之始,同治三年(1864年)毀於兵火,光緒八年(1882年)寺僧重修,寺中法雲閣建築極為精美,俗稱五風樓,1977年移建於黑龍潭。

玉峰寺:建於康熙三十九年(1700年),藏名叫特拉西卓飛林。該寺位於玉龍山南麓,以院中有一棵“萬朵山茶”而聞名於世。

指雲寺:藏名吉東峰卓林,位於拉市壩西邊秣度山麓,相傳西藏四寶法王去往雞足山朝拜,路過拉市,指著西山一片彩雲說,那裡落水洞中,保存著蓮花祖師的足跡,為了保護當地百姓,建議修一個藏傳佛寺。雍正五年(1727年)麗江知府元展成捐助,喇嘛立相等募建,後毀於兵燹,光緒五年(1879年)修復。

文峰寺:藏名桑納迦卓林,位於麗江壩西南文筆峰山腰,原為靈壽寺舊址。清雍正十一年(1733年)番僧噶立佈於此講經,修了一所屋屋,乾隆四年(1739年)四寶法王至麗,求知府倡捐,次年落成。道光八年(1828年)擴建,始稱文峰寺。寺後有“靈洞”,洞外有靜坐堂“靈文閣”,又稱安樂吉祥林,上有大寶、四寶法王所題“圓通冠頂”匾額。該堂供滇西北十三大藏傳佛寺喇嘛靜坐修行之用,凡要取得“都巴”學位的喇嘛,必須在靜坐堂日夜靜坐並學經三年三月三日三刻。

普濟寺:藏名舍培蘭辛林,在麗江壩西部普濟山上,清乾隆三十六年(1711年)建,嘉慶十二年(1806年)增修,寺內大殿民國年間覆以銅瓦,聲名大振。

興化寺:藏名梯此達吉林,位於今玉龍縣巨甸鎮金河,建於清康熙年間(1701年左右)。

靈照寺:藏名扎什戲克林,在今玉龍縣魯甸鄉,建於清康熙五十二年(1713年)。

維西縣藏傳佛教寺廟較多,有闌經寺、壽國寺、羊八景寺、來遠寺、達摩寺等。

維西納西族中,藏傳佛教影響相當深,據清乾隆三十五年(1770年)餘慶遠稱:

喇嘛之長至,則頭目率下少長男女禮拜,視家所有佈施。家貧,雖釜俎之屬取以奉之。

西藏大喇嘛至,禮拜佈施益甚,得其片楮隻字,以數十金計,貧者得糞溲,奉之家中佛龕,焚香而拜,或伏於道左,俟其過,舉其馬尾以拭目,謂可卻疾。

頭目有二三子,必以一子為喇嘛,歸則踞坐中庭,父若母皆拜。[4]

維西納西族中,還出過兩個活佛:

達機活佛,維西縣其宗人,生於乾隆二年(1737年)。後西藏漠勒孤喇嘛主死,其弟子打卦占卜投生於維西之其宗。乾隆八年(1743年),該寺眾喇嘛來迎,達機系“麼些頭人子”。“眾喇嘛奉白金五百,錦繒罽(毛織布)各數十端,為頭人壽曰:‘此吾寺主活佛也,將迎歸西藏。’頭人以止此獨子,不許,達機曰:‘毋憂,明年某月日,父母將生一子承宗祧,我,佛轉世,不能留。’頭人及婦不得已,許之,亦合掌拜焉。眾喇嘛擁達摩洞佛寺,遠近麼些聞之,百千成群,頂香皈拜,佈施無算,留三日,去之西藏。”

善知識喇嘛,“格馬四寶喇嘛之高弟子。其前世死之年無考,乾隆己卯年(1759年)生於六村麼些通事王永善家。……乾隆丁亥年(1767年),四寶命喇嘛數人,以金、銀、馬、騾,值七百金之物,來王永善家迎焉,善知識見迎者甚樂,與以所用舊器,雜以相似者,亦能辨之。六村麼些聞,皆赴,免冠拜。善知識跏坐,而摩拜者頂皆合度,王永善送入藏”[5]。

麗江喇嘛大寺都有活佛,納西語叫“喇嘛古金”,地位最高,其轉世需由西藏粗布寺或川西八邦寺大活佛的卜定法令而定。活佛之下有“克母”,主管教務和講經,“倡俊”主管經濟,擁有實權。喇嘛一生凡有條件者,都必須到藏族地區上述兩個大寺去朝拜和學習一次,獲得“格登”學位,再到文筆山中文峰寺後山的靈洞靜坐堂(納西語稱“篤可”),進修禪坐三年三月三日結業後,再授予“篤巴”學位。沒條件入藏朝拜和靜坐的喇嘛稱為“扎奔”。當廚工雜役的喇嘛稱為“紐巴”。各寺主殿周圍,分佈著一戶戶的禪房,分別招有徒弟,個別著名老僧有多至四代同堂者。各喇嘛寺均有田產,讓佃戶耕種,收租入寺,但管理園林花木和經營附近旱地,則由喇嘛自己勞作。各寺由於他們的長期培植和建設,都是環境幽靜、名花爭豔的旅遊勝地,不斷有人前去觀光。一到春天,玉峰寺的茶花和十里香,指雲寺的梨花,普濟寺的海棠花,文峰寺的茶花和杜鵑花,爭奇鬥豔,引人入勝,遠近聞名。

納西族當喇嘛者,多系勞動人民家庭出身(除少數虔誠許願者外),或為兄弟多而生活困難,或為逃避兵役而削髮為僧,所以也有喇嘛還俗回家的。近代文峰寺活佛轉世於白華和姓一家,因父母不讓兒子出家當活佛,該寺也無可奈何,所以文峰寺在民國時期一直沒有活佛,由一位“克母”掌管,被尊稱為“二喇嘛”。這位二喇嘛的高徒喜饒朗達(1916~2009年),曾歷盡千辛萬苦到八邦寺學經,藏文功底深,漢文也好,曾參加過中共地下黨領導的革命活動,20世紀50年代初就到北京民族出版社藏文編譯室工作。另一位文峰寺喇嘛須諾(和文林)也到過西藏學習,90年後長期在麗江縣文化館工作,為雲南省佛教協會理事。

喇嘛寺每年都有一次大型法會,舉行“巴蹉”跳神大典,附近群眾紛紛前去熱鬧觀賞。每年陰曆七月,文峰寺有“久知多”會,除老人去進香外,青年男女則利用廟會聚餐、遊玩。平時一般農家很少請喇嘛到家中做法事唸經。

寧蒗永寧地區納西族摩梭人信仰藏傳佛教的情況則和藏族地區類似,扎戈美寺屬於格魯派(黃教),對當地社會有很大影響。首先,這裡的藏傳佛教與永寧封建土司實行政教合一,寺廟除有宗教領袖活佛之外,由最高行政領導“堪布”掌握實權,其職由土司的兄弟承襲。堪布在寺廟設有公堂,可以審理案件,以至關押,成為直接統治人民的封建專政工具。其次,寺廟有很多土地、山林,向農民收租放債,攤派各種宗教負擔和勞役,還有少數奴婢供上層喇嘛驅使,因此該寺的上層當權者是當地的大領主之一。最後,當地百姓凡有兩個兒子的必須有一人當喇嘛,致使永寧的喇嘛人數約佔成年男子的1/4。喇嘛平時在家設經堂唸經,有重大宗教活動才回寺中,其生活全由家庭負擔,成為社會生產的嚴重負擔。經過民主改革以後,廢除了封建農奴制,改革了不合理的封建宗教剝削,群眾的宗教信仰自由得到了保障。

近代原麗江縣境藏傳佛教寺廟狀況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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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道教與洞經會

道教淵源於中國古代巫術,以後又與老子思想結合,至元代大盛,明代繼續流傳,清代逐漸衰微,這是全國總的情形,但在清代麗江地區獲得一定的發展。

清代麗江“佛寺頗多,道觀次之”[6]。除明代所建社稷壇、城隍廟和一些道觀外,文昌宮和村寨廟堂也多了起來。

納西族道徒組織了洞經會。洞經會奉的主要神像是:紫微玉皇大帝(天尊)、天皇上帝、北極上帝、后土皇籙地祇、元聖天尊、九陽上帝、普化天尊、文昌大帝。以文昌宮為活動據點,文昌宮大殿供文昌大帝,兩旁供“天聾”“地啞”,左邊天聾手捧一部經,右手邊地啞手捧如意,清代還賜給洞經會“皇糧”。

洞經會還將自己供奉的道教神仙編為神牌,神牌內容為:

虛無自然,七寶九宸上帝、靈寶救苦十方諸太天、三皇五老、日月星辰事真、四輔十神、天地水陽列聖、姓名醫諱天算、經籍渡師、法成流宗派、興儒或世間配、歷代聖賢、開化宏仁七曲九天眷屬、梵天釋教、金仙大乘菩薩、掛殿文昌,一家五祀,獲佑香火威靈,十殿九泉、輔弼權衡僚採、掛採、扶桑暘谷、十洲三島神祇、閬苑蓬灜、四海九江、仙侶洞天福地、乾醮坤宗廟官員嶽府名山、社稷、邦家主宰、虛空過往見聞、糾察功皇隍社,扶持諡號,旌封禮典,翎衛壇場,三界有銜明哲,監真齋十方,無殃靈聰。

主要洞經為《玉清無極總真文昌大洞仙經》,共5卷。

洞經有音樂隊,有許多洞經調。開經為《八卦調》,《八卦調》分元、亨、利、貞四調,十供養1種、小調10種,即花供養小調《萬年花》、果供養小調《旦舞》、香供養小調《浪淘沙》、食供養小調《慢五陽》、茶供養小調《到春來》、衣供養小調《到夏來》、水供養小調《水龍呤》、符供養小調《到秋來》、金酒燈法小調《到冬來》、財供養小調《柳芽景》。序事章用《元始調》,次用《八卦》頭調,亦稱《八卦半調》。

洞經會有兩個文昌會,一在二月,一在八月;兩個武聖會,一是五月十三日單刀會,一是六月二十四日關公誕辰。

麗江還有原來附屬於道教的皇經會,所供奉天神地祇,所奏樂曲與洞經會大同小異。[7]

(三)各族宗教和教派在納西族地區互相滲透

清代,納西族地區宗教發展有一個顯著的特點,即各種宗教、各個教相融合、互相滲透,而並行不悖。

1. 東巴教和藏傳佛教

東巴教是納西族原有宗教。它早期受到藏族苯教的影響,明末清初,藏傳佛教以比較快的速度傳入納西族地區,有的東巴畫幛就直接請藏族喇嘛畫師畫。喪葬是納西族民間最重要的活動,在永寧地區,達巴(即東巴)和喇嘛共同舉行法事。人死後,要請達巴“開路”,把死者一站一站地從家鄉送回古老祖先所在的地方。以後,要擇日舉行隆重的“洗馬”儀式,其意義是把馬好好洗刷,讓死者騎回老家去,這個儀式由達巴主持同時請7個以上的喇嘛唸經3天。火化那天清晨,達巴唱古禮,說明這一切都是按傳統進行,並送到村口。喇嘛在火葬場唸經,主持點火儀式,說火葬是把自己作為明燈敬佛。

2. 佛教和道教

明代白沙壁畫中,佛道合流表現得很明顯。例如,大寶積宮西面佛龕後壁“如來佛會圖”,構圖上大致可分三層:上層為小佛坐像;中層為道教的帝君、天女、神將等;下層畫的是和尚、帝君、天女之屬。[8]

香格里拉金沙江邊漢族和納西族雜居區亦有佛道混合情況,如道教洞經會中所繪神像,“繫於三清左右繪釋迦、孔子,而所誦之經卷亦雜大洞金剛及明聖經、普門品而並陳之”。習此教者又多為士紳,有時亦稱儒教。[9]

3. 佛教和藏傳佛教

佛教從雲南內地往北傳,滇西北則到納西族地區為止;藏傳佛教(喇嘛教)從西北往南傳,也到納西族地區為止。

福國寺建於明萬曆二十九年(1601年),是納西族地區最早建立的佛教寺廟,被徐霞客譽為“麗江之首剎”,氣象不凡。

寺門廡階級皆極整,而中殿不宏,佛像亦不高巨,然崇飾莊嚴,壁宇清潔,皆他處所無。正殿之後,層臺高拱,上建法雲閣(即俗稱五風樓),八角層甍,極其宏麗,內置萬曆時所賜《藏經》焉。[10]

麗江這樣一個大寺,清初木氏土司仍然存在時,於康熙十八年(1679年)改為藏傳佛寺,為麗江有藏傳佛寺之始。這種順利的轉變,說明了兩者之接近和交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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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新榮 攝

4. 顯教和密教

永寧喇嘛平時可以廣泛結交阿注。過去,凡每年到西藏學佛經的喇嘛,必須在出發前的五月初八日,集中在開平村的“日月和”搭上帳篷露營。這天夜裡,每個喇嘛帶上自己的阿注同居,若無阿注的,即使花錢也要找一個漂亮的阿注過夜,據說如不這樣,就不能順利到達拉薩或取得最高學位。[11]這正是受密宗的影響。密宗認為,異性是作為修習密法不可少的伴侶。這種變異也是適應了當地社會情況。

5. 儒、釋、道合流

佛教與內地一樣有職業教徒和尚,道教則無職業教徒,文人則尊孔,興廟學,每年也到文廟用三牲祭孔。但各教教徒或信徒,都對孔子、釋迦牟尼、玉皇大帝絲毫不敢怠慢,而且在城鄉業餘洞經會(壇經班)中,既有文人、道士、佛教徒共同參加,也可同場敬掛孔子、釋迦牟尼、三清神像,並陳金剛、明聖、普門品等經書,互不矛盾,互不干涉,合三為一。

(四)宗教的世俗化傾向

清代以來,隨著漢文化的普及和社會經濟文化的發展,納西族地區宗教也發生了顯著的變化,這就是世俗化。對宗教信而不篤,構成納西族民族文化習俗的一部分,主要有以下表現:

1. 村寨寺廟公共場所化

直到民國時期,在麗江漢文化比較普及的城鎮、壩區、河谷區,都建有寺廟,和尚也幾乎來自這些地區。反之,接受漢文化少的邊遠地區和高寒山區,如麗江的寶山、太安、南山、金沙江西部山區及香格里拉山壩等地區,既無寺廟,也沒有出家當和尚的,這說明宗教和文化的關係。納西族接受佛教、道教的宗教信仰,是和納西族接受和普及漢文化程度相關的,而且出家當和尚者,多是家境貧寒、弟兄眾多之人,實為生活所迫之至。

這些村寨寺廟有神像,一般每年按會期集體祭祀一次,平時不到廟中祭祀,這些寺廟又往往是該村兒童啟蒙學漢文的學校,同時也是村裡舉行村民會議或舉行其他集會的場所。

2. 教徒“業餘兼職”化

麗江道教寺觀的教徒,都是有妻室兒女從事生產的人。麗江有一種信徒“經勒”,俗稱“阿鈸”,城鎮和壩區農村都有分佈。玉龍縣黃山鎮有個村子叫“經勒昌”(吉來村),都姓張,傳說是明代從內地請來的道士後代。“經勒”雖是普通農民,但有較好的文化素養,他們既能與和尚同堂唸經、做儀式(不能穿袈裟主持上座儀式),又能和洞經會一起吹拉彈唱。群眾遇有喪事、“做七”、年齋等,一般都請“經勒”唸經超度,比較省錢,因為請東巴要殺牲,請和尚、喇嘛給的錢比“經勒”多。

在麗江古城的已婚婦女中,有部分人自願組成某一寺廟的信女,納西語稱“媽媽”,每年定期集會做齋,手持一炷藏香,來往回轉於神殿之前。口誦“南無阿彌陀佛”“於唸經中除生死之罪”,頗為虔誠。

3. 名僧文人化

納西族從清代中、後期開始,產生了一些比較著名的和尚、法師和住持。例如,妙明和尚(1793~1862年),玉龍縣龍蟠鄉人,淨蓮寺僧,酷愛讀書吟詠,曾到過峨眉山和武當山雲遊,著有《黃山吟草》《雲遊集》等詩卷,時人稱其為“釋門而儒行者”[12]。

納西族史〔24〕:清代文化的發展


龍蟠鄉的妙明故里碑 楊傑宏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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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文獻及註釋:

[1]參見趙銀棠輯注《納西族詩選》,雲南民族出版社1985年版;楊世光《論明清時期納西族作家文學的崛起》,《雲南社會科學)1982年第5期。

[2]《寧蒗縣納西族調查之一》,第78頁。

[3]《寧蒗縣納西族調查之一》,第8頁。

[4](清)餘慶遠:《維西聞見紀》,乾隆三十五年(1770年)刻本。

[5](清)餘慶遠:《維西聞見紀》,乾隆三十五年(1770年)刻本。

[6]光緒《麗江府志》。

[7]見《雲南民族民俗和宗教調查》,雲南民族出版社1985年版,第121~124頁

[8] 《納西族社會歷史調查(二)》,雲南民族出版社1987年版,第76~77頁。

[9] 宋恩常:《雲南地方誌佛教資料瑣編》,雲南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第16頁。

[10]《徐霞客遊記》,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年版。

[11]參見詹承緒等《永寧納西族的阿注婚姻和母系家庭》,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第286~287頁。

[12]趙銀棠輯注:《納西族詩選》,雲南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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執行主編 和志菊

文章來源 郭大烈、和志武著《納西族史》2015年版

音頻來源 納西族民間音樂之麗江洞經音樂全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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