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我是牙叔。
新冠状病毒爆发后，距离华南海鲜市场最近的武汉协和红十字会医院成了定点医院，急诊科护士长关秀丽迎来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她的丈夫郭晓明，见证了这一刻……
1
“从今天开始，我就不能回家了，住附近如家酒店。医院太忙了，我先‘自我隔离’！”
2020年1月15日，武汉封城前夕，护士长妻子关秀丽突然对我说。
我先是一愣，继而表示理解。“那我就给你送饭菜吧……”
我叫郭晓明，2003年的非典时期，我和秀丽在武汉一次公益活动上认识。那年，她25岁，青春靓丽，18岁就进入协和红十字会医院做护士，是活动的志愿者。
脱下战袍，也是人美心善小姐姐
我比她大4岁，在一家电视台做记者。相恋第二年，我们就走进了婚姻。2006年，我们有了儿子。
一般来说，武汉的家庭分工，女方当家。秀丽是典型的武汉女人，火热心肠、性格泼辣，我跟她相反，性格散淡，无用书生。
我们住在江岸区，离华南海鲜市场不远。
我家楼下
起初，我对护士并没太多了解，以为就是简单的护理。这么多年下来，我发现并不是。她急诊室工作繁忙，中午在医院扒拉几口工作餐，晚上加班更是常事，根本没时间照顾孩子，料理家庭的任务就到了我头上。
几年下去，我在电视台从一线采访进入后台做编导制片，而秀丽考取了武汉大学护理学的硕士，拿了副高职称，升为红十字医院急诊室的护士长。
看似不错的职业生涯背后，其实有着她自己的苦。
武汉协和红十字会医院，是协和医院与江汉区共建，是江汉区指定的110、120联动救助单位，同时，又靠近火车站，打架闹事、醉酒流浪等各种人常有，也意味着风险的可能性。
这样的工作环境之下，她曾接诊过有20年吸毒史的男性患者，在给对方测血压时被患者压倒在地，掐住了喉咙。此外，她还给那些呆在急诊室无家可归的醉酒者、精神病患者，买饭、买衣服。
糟心的事多了，我和家人一起劝说她改行。
秀丽却说：“我什么风险都见过了，还怕啥？！”
她是军人家庭出身，从小就被做军医的父亲培养成女汉子的性格。我劝不动她，只好作罢。
2019年，儿子读了初二，进入青春期，难免调皮捣蛋。秀丽忙，每次回来看到我没辅导孩子作业，都会对我“河东狮吼”。
武汉女人的爱，都在吼里，我认怂。我们买了新房，买了飞机票，计划着去新加坡过新年……
2
2020年1月初，武汉市部分医疗机构陆续出现新冠状病毒肺炎病人。
作为距离华南海鲜市场最近的医院，秀丽的医院首当其冲地接收了这方面病人。从白天接班，忙到夜里八九点，甚至十点。
她要做好隔离、防护、排班、消毒等工作，以防出现一切意外。
一开始，病人并不多。秀丽跟我实行了分餐制。她一回到家，就把脱掉的鞋子、外套迅速放到阳台通风，然后，热水洗澡，进自己的房间。
我添好热饭热菜，给她送进房里。
疫情超乎意料得严重起来，急诊室十几个护士开始全副武装。上班期间，她里头是穿外科的手术服，外头是穿像棉袄一样厚的防护服，戴上N95的口罩、面罩、手套以及护目镜等。等到下班，再脱掉清理。
白衣天使工作日常
一天晚上，我由于担心她，无心辅导孩子。她深夜回来，看到孩子还在玩游戏，就对我一通吼：“搞么子，说好的辅导孩子功课呢？”
我冲她笑，赶紧认错。有力气吼我，证明身体还不错。
一颗悬着的心，慢慢落下。
1月15日前后，患者大增。在医院，病人人流汹涌，打针都要一两个小时，医院哪里都要排队。
秀丽开始和同事住进如家酒店，真正把自己隔离起来。
冬天，本来是感冒、发烧等常发生季节。一旦身体不适，大家都以为被新冠状病毒感染。而且，从疑似到确诊又要一段时间，恐慌情绪空前高涨。
另外，刚开始，武汉的几家定点医院，针对新冠状病毒的分工对外不是那么明确，比如金银潭医院只负责确诊人员，而协和红十字会医院只负责发热病人，但患者并不知道这些，会在几家医院倒腾来倒腾去。
作为护士长，秀丽就要率领护士们处理一切。
我们每天通一个视频电话。她常常晚上十点多才打过来，连吃饭都没有时间。通过视频，我眼看她一天比一天疲惫，却帮不上任何忙。
1月21日，武汉封城前一日。协和医院将发热门诊、以及隔离病房所有的医疗措施和相应病人开始全部转移到红十字会医院，那里的病人迎来了最高峰。
那一天，秀丽的医院因大规模病人的涌入冲上了热搜。一时间，睡在过道的、躺在走廊的，哭的、吼的、闹的、下跪的，情绪失控的家属们，让整个医院场面失控。
急诊室的医护人员都经验丰富，各种病人都见过。但这次，是超前大规模的集中，患者的情绪分外激烈，强烈地震撼到了医护人员。
那天，我看到热搜后，当即给秀丽打电话，一直无法打通。晚上，我做好了饭菜，跟她约在酒店下面的荷花池路口，既是送饭，也是想看看她。
没想到，半天没等到人。打了电话后，才得知她走错了，到了另一个路口。等她走过来，冲我一顿狂批：“你么得脑子么，送个饭都能走错！”
我望着她红红的眼睛，脸上隐隐的泪痕，明白她心情很不好。明明是她走错了，我却只有心疼、揪心。我很想给她一个拥抱，可我们只能保持一米的距离。
她无力道：“太多病人了，太乱了，太累了……”
在我的印象里，这个彪悍的武汉女人几乎没在我面前脆弱过。因为她从小受的教育就是不能哭，一定要坚强。即使哭，她都是没有声音的，因为她以此为羞。
可是这一刻，她告诉我在医院哭了很久，心疼病人，担心孩子，也担心自己。
我静静地听她倾诉，并安慰：“我照顾好家里，你奋战一线，放心。”
与她分别后，我满心沉重。我早已意识到，这场疫情，将是一场恶战。而我，只能目送她去战场。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给她做饭，让她有更好的体力工作。
平时送饭的一次性餐盒
有时候做的多，我问她有没有分给别人。她自嘲：“她们说我是毒王，接触病人最多，才不吃我的饭咧！”
看她漫不经心的神情，我真心疼。
3
1月21日，这天夜里，我收到秀丽的电话：“听说武汉即将封城，接下来我就不回家了！”
我唯唯允道：“后勤工作就交给我吧！”当晚，我将生活必需品给她带去宾馆。
1月22日，医院被整体征用，其他专科门诊停诊，只开发热门诊，收治新型肺炎疑似和确诊患者。
武汉协和红十字会医院多次登上微博热搜，她们成了焦点，是一线中的一线。
再送吃的，我都跟她约在离医院最近的丁字路口，离家十分钟的距离。我们就像是地下党接头一样，说说医院的近况，说说孩子的情况，感受彼此还在对方身边。
那是我们一天难得的几分钟沟通。
秀丽说，因为疫情加重，有的小护士要求辞职，天天有人喊着，干不了这事情。护士本来就是薪水不高、又特别的劳累的工作，何况还有体制内外之别。
她只能以老大姐的身份，谆谆教导：“你一个人辞职了，年底也没法找其他工作，医院也需要人手，我也没法排班，我们同事都这么久了。你看，我也是过来人，做了二十年护士……”
我跟她开玩笑，“你这个武汉女人，平时跟我这么急，在这个时候，却流露出了分外的耐心，真是难得啊！”
1月23日凌晨，武汉市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防控指挥部通告称，自23日10时起，全市城市公交、地铁、轮渡、长途客运暂停运营。”
刚刚宣布封城，大家都慌了，纷纷去商场抢购的抢购，我也不例外。
我注意到网上新闻，有的护士饮食跟不上，甚至吃泡面，而有的医护人员都忙得在大哭。
在家里的我，必须有所行动！
23日上午，我外出迅速抢购药物与蔬菜，药物尚有，临近年关，又加上肺炎，菜市场与超市人流较多，还排起了长队。一番下来，我花费了大概一二千元。其中，必备的N95口罩已经上升到35元一只，我咬了咬牙还是买了……
家里的常备药
疫情发生后，她命令我不要去医院，免得被传染。但我不放心，特别是突然宣布封城的时候，更是焦灼不安。
这天，一个朋友到我家来拿材料，临出门，我很想去看看秀丽，便对朋友说：“你带我出去转一圈。”
那天，车子还可以出行。到达医院门口，我更揪心了！医院门口，左右各一辆救护车，不停地闪烁着灯，隔着窗子望到救护车里头，有医护人员在搬运病人下车，排队的病人都已经到了街上。
我顿时心塞胸闷，让朋友带我回去了。回家后，我做什么事情都不顺手。一颗心悬到嗓子眼。
晚上视频，我问了很多情况。这才知道，她在酒店是跟护士们挤在一起，一个房间住几个人，连睡觉都要戴口罩。
视频里，她剪了头发。是吃饭间隙，所有护士一起剪的。
从金发齐腰到短马尾，我猜她肯定不舍得。她问我好看吗，我说：“好看”。
我怪她条件艰苦，却什么都不告诉我。见我问这问那，各种担心，她突然说：“怎么，担心我？”
我点头。她说：“那趁早对老子好点，以后要对我好点啊！”
我眼圈红了，怎么会不对她好呢！挂断电话，我把刚收到的年终奖全部转账，给她发了一个大红包。
睡前，看到她收了红包，我想哭，很想她。
4
1月24日，大年夜。
从电视台下班后，我就与母亲一起操持了年夜饭。电饭煲里是碧绿色的竹米饭，朋友送过来的，一直没舍得吃。便当盒中则是我做的几个小炒菜，还有煨的土鸡汤……
深夜9点50，秀丽终于跟家人拨了视频。
此时，儿子早已知道疫情的严重，连忙对着视频说：“妈妈，你怎么没带防护镜，快去带上！”秀丽解释，下班就摘了。
“妈妈，你没得这个病吧？你不要上班了好不好？”儿子傻乎乎地问。
秀丽笑着摇摇头，告诉他：“妈妈是个战士，不能当逃兵。”我的母亲在一旁，对着秀丽直抹眼泪：“我们一家这次所有的亏都让你一个人吃了！”
视频完毕后，我从家里出发，全副武装后，提着送给妻子的年夜饭。
我亲自下厨
微雨的天气，路上一个人也没有，有车也是呼啸而过的救护车。
步行十分钟就可以抵达的路，以前都是热热闹闹，现在却是分外冷寂而漫长。
来到相约地点，我远远看见医院门口停着救护车，忽闪着灯光。秀丽一脸疲惫地走过来。
我说，“大年夜了，给你特意做了些好吃的。”秀丽笑着取过去：“这几天就辛苦你了……”
回到家后，我收到了秀丽的信息，“饭不太热。”原来，匆忙之间，我忘了拿充电的底座，导致电饭煲里面的米饭变冷了。
我猛拍脑袋，回复，“明天会更好……”
25日晚上，秀丽依然下晚班。大年夜过后，随着政府的支持与各地的援助，物资上来了，医院形势好转，红十字会医院那边也收到了不少好心人的帮助。
她要我送点化妆品过去，“皮肤都是干巴巴的，老的快诶……”我才想起，住到如家那儿，什么也没有。
老婆的护肤品很简单
不过从送什么东西，可以看出女人的情绪是好是坏嘛！她有心力关注到自己的皮肤，说明今天过得不算太坏。
在丁字路口，我祝她：“新年快乐！老婆加油！”她告诉我，现在开始好转一些了。
这天上午，一位外卖小哥送来了50盒饺子，好心人未留名。还有成都网友特意点了8份香菇肉馅饺子，外卖单留言道，“成都人民希望尽一份绵薄之力，向奋斗在抗击疫情的一线医护人员致敬！”
点点滴滴，让她们护士感到温暖。
看到她们慢慢稳定下来，我也松了一口气。想到我是一个非典的老兵，新闻工作者，一直念叨着做点事情。
和朋友讨论几次后，确定了新冠状病毒期间，女性出门购物如何保护自己的大方向。想到妻子和她的同事都剪掉了头发，这样可以减少病毒传播，于是，我准备科普下女性防护的问题。
于是，我开拍第一期：
新冠状病毒期间女性出门防护，从剪短头发开始！片子拍了，我发给了秀丽，难得地收到她的点赞。
我与妻子并肩作战
1月27日，秀丽告诉我，急诊室有两个医护人员病倒了，就住在医院打针。她每天还要抽时间去看他们一下。听说，还有的护士母亲心梗，却没法回去尽孝，要守护着武汉人民的健康。
她说：“如果我感染了，孩子和老人就……”不等她说完，我就打断：“不会的，你福大命大，我会等你平安回来！”
5
其实，我是个新闻老兵，我也见过大风大浪。我做医护家属，早已知道妻子工作的艰辛。即使有足够的心理准备，我还是不敢去想这个结果。
我不敢告诉她，这些天我其实过得很痛苦，不敢睡，不敢醒。不敢看手机又一刻不停攥在手里。我看了一篇又一篇疫情相关的文章，我落了不止一次眼泪，可我朋友圈一片空白。
我不想让妻子发觉我任何的情绪低落。我只是把微信头像改成了新冠状病毒的图片，我想直视它，感觉自己是在跟妻子同呼吸，共命运。
网上有医护家属对爱人说，“等你回来我承包一年的家务”，我想，等她回来，我要好好对她，我要承包今后所有的家务，补偿对她所有的亏欠。
2月2日，她下班回到小区楼下，让我给她送些衣服下去。儿子得知我下楼，非要让我戴护目镜。可是，家里没有，他就给我找了一个游泳的眼镜。
走到楼下，看到我的样子，秀丽噗呲笑了，还说：“儿子懂事了！”
有半个月，我没有看到她笑了。我想，妻子的笑，是晴雨表，这预示着疫情的明朗化了！
随着时间推移，汉口的医院开始了新的调整部署。六医院、新华医院也可以接受新型冠状病毒病人，有一批四川的医护人员支援前来，火神山医院建成，武汉增加了1万多个床位……
武汉，终于松了一口气。
此刻，秀丽和她的同事们，仍然行走在刀尖上，冒着被感染的风险，在精神和体力的极限抗击着这场残酷的战役。
我对妻子说：“我们相识是在非典时期，17年后，组成家庭的我们，再次相遇新型肺炎，只有持剑冲上去，战斗到底，直到云开月明的那一天……”
《武汉伢》里唱到：
“这是我的家，我们守护它
黄鹤楼的诗，烂熟在嘴巴
如果有一天，它也需要我
搭把手，就过了…”
守护这座城，守护我们的家。这个冬季，因为有关秀丽这样的一线战士，有郭晓明这样并肩作战的医护家属，武汉拥有了另一个名字，那就是：平安！
作者说，妻子其实不想被报道。因为她觉得，身边很多医护人员，尤其是一线医生，比她更辛苦，承受更大的压力和艰难。
而她愿意报道的唯一理由，是让更多人看到医护工作者的伟大和脆弱，激励更多流泪流血的抗疫战士，记录下这段特殊的日子！
最后，作者还提到，武汉协和红十字会医院的防护服、护目镜等物资也告急了，想呼吁社会爱心人士的捐赠。大家可以联系护士长关秀丽的电话：18062519099！
期待大家转发出去，一起为医护人员保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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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版 | 尔东
校对 | 沐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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