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由“口罩上海”調研組撰寫
疫情當下，外賣員、快遞員、出租車司機、環衛工人等服務業的勞動者們仍然工作在一線，讓城市得以正常運轉。尤其是平均年齡偏大、每天必須出門工作、需要與垃圾打交道的環衛工人，面臨嚴峻的被感染風險。考慮到上海即將面臨大量返程流動人員與上下班人流，如果不能有效提升環衛工人的防疫能力，不僅環衛工人會受到傷害，還會影響所有上海市民的健康。
為此，1月30日到2月1日，“口罩上海”的11位調研組志願者走上街頭，走訪了40位環衛工，共收到有效問卷35份。志願者們實地考察了靜安、徐匯、黃浦、普陀、楊浦、虹口、寶山、青浦等區的環衛工人防疫情況，調查他們目前面臨的困境，並給出針對性的建議。
▌六成環衛工人無法每天領取一個防疫口罩
調查顯示，94.29%的環衛工人每天上班全程佩戴口罩。這個數字看起來樂觀，但從佩戴時長、口罩類別等方面仔細分析，不少環衛工人仍然缺少口罩。
62%的環衛工人選擇一天一換，14%的兩三天換一次；但也有11%的環衛工人幾乎不作更換，因為物資短缺無法替換，只能將現有的口罩一直戴下去。虹口區的一位環衛工人每天換三隻棉口罩，但用過的口罩會帶回家洗了繼續戴。
1月27日，我們撥打了市長熱線，工作人員回覆說，各區已經通過社區和街道等公共服務部門，陸續向環衛工人發放過部分口罩。
但在疫情爆發後，仍有22%的環衛工人表示單位從未發過防疫用的口罩，需要注意的是，這部分環衛工人主要是勞務派遣工，而非編制內的正式工。
從發放的數量來看，只有11.4%的環衛工人可以一天使用兩個公司發放的口罩（即做到四小時一換的最佳防護），62.86%的環衛工人無法每天從公司領到一個新的防疫口罩。由於發放數量不夠，25%的環衛工人表示他們平時佩戴的口罩主要靠自行購買。
不同公司發放的口罩也是五花八門，走訪過程中，有接近四成的環衛公司發放的是防疫能力較弱的活性炭口罩和棉口罩。在符合標準的口罩中，發放最多的是一次性醫用普通口罩和一次性醫用外科口罩。在35位環衛工人中，有7位領到了N90、N95/KN95口罩。總體來說，63%的環衛單位（公司）發放的口罩合乎防護標準。
除了口罩之外，還有65.71%的單位發放了防護手套，37.14%的單位發了消毒水。但大部分都是平時使用的勞保手套，發放情況和疫情爆發之前沒有區別，基本都是一個季度發三四雙，用舊用爛了就自己再買，也有環衛工人自己購買了一次性乳膠手套用作自我防護。
受訪環衛工人普遍認為，口罩是當前最急需的物資，除此之外也需要消毒水、防護手套、免洗洗手液等防疫物資。
▲ 除了口罩，受訪環衛工人感到急需增加的防疫物資排名前三的分別是：消毒水、防護手套和免洗洗手液。考慮到他們較高的接觸性感染風險，這些物資在一定程度上甚至比口罩更重要。總體來說，環衛工人的防疫物資相當緊缺，大部分環衛單位（公司）無法提供數量充足、符合標準的防護口罩。由於時間和信息的限制，環衛工人難以找到購買口罩的渠道，也買不起高價口罩，無法彌補單位措施的不足。
綜上所述，長期使用不具防護效果的口罩、手套消毒水等物資不到位，再加上對接觸性感染的忽視，都會增加環衛工人工作時的風險。
▌知道應該防護，但不知怎樣防護
受訪環衛工人獲知疫情信息的渠道主要是公司傳達消息、電視、收音機、與家裡人聯繫、手機新聞和短視頻（比如快手、抖音等），還有微信。不識字的、不使用智能機、年老的環衛工人，其防疫意識遠遠低於年輕、會使用智能機的環衛工人。
有受訪者直到1月24日才瞭解到武漢疫情，或是通過和家人打電話、聽說村裡都封路了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如要加大對環衛工人的科普力度，公司宣傳和口頭傳播是關鍵。
總體而言，受訪的環衛工人普遍具有一定的自我防護意識。35位受訪者全都佩戴口罩。不過，因條件限制，環衛工人們還不能做到完全按照醫學要求自我防護。比如戴口罩的方法不對，我們走訪時碰到三例鼻子露在外面的情況。環衛工人普遍不清楚不同類型口罩的區別，對N95口罩、醫用外科一次性口罩、普通棉口罩的防護差異不瞭解。
大部分環衛工人都清楚飛沫和接觸可以導致病毒傳染，因此防護意識也較高。他們知道應該儘量避免與垃圾直接接觸。70%的環衛工人認為自己的感染風險“一般”或“比較大”。有不少環衛工人坦陳，每天與垃圾打交道，直面病毒細菌，心裡還是很害怕、沒有底；但又表示，即使明知有風險，然而工作如此，必須去做，怕也沒有用。
▌接觸性傳播更需要重視
目前上海的環衛工數量較為緊缺。一些受訪的環衛工人反映，他們已經連續工作多天沒有休息，每天的工作時間也比較長。徐彙區有環衛工一天工作9到12個小時。
此次調研是在春節假期尚未結束時進行的，所以也有環衛工表示，他們儘管每天都需要工作，但路上行人不多，大多店家也都還處於關門狀態，所以他們感覺自己接觸到病毒源的幾率不是很大。
但隨著返滬人員的增加，環衛工人面臨的風險也在增加，尤其是那些在鬧市路段工作的環衛工。另外，需挨家挨戶上門收垃圾的環衛工人還面臨著較高的飛沫傳播風險，對這一類環衛工的口罩發放，顯得格外重要。
而接觸性傳播是絕大多數環衛工都面臨的潛在風險，因為他們需要去觸碰各種各樣的垃圾。有一些受訪環衛工人表示，自己注意戴手套、用鉗子，不會用手去接觸包括廢口罩在內的垃圾。青浦區有環衛工將一次性塑料手套戴在裡面，外面套上普通勞保手套，這也是可以避免接觸性傳染的辦法。
也許這些做法值得提倡，但需要環衛單位（公司）在對環衛工人的疫情防控培訓中，注意強調和指導。
另外，由於一些小區的居民垃圾分類做得不到位，往往需要負責垃圾廂房和垃圾站的環衛工或清潔工進行二次分揀，這些工人的風險無疑更高。
▌環衛單位（公司）重視防疫，但仍有盲點
在防疫措施上，85.7%的環衛工人表示單位有進行過相關工作，許多工人使用“領導非常重視”這樣的描述。有七位環衛工人提到公司會開會進行相關的科普宣傳。還有徐彙區一位環衛公司的老闆，派人排隊去為環衛工人購買口罩。
大部分公司都要求工人每日測量體溫後開工，甚至要求工人一天測量兩次體溫。一家普陀區的環衛公司非常重視消毒工作，讓工人定期對垃圾站、垃圾車、垃圾桶消毒，“一天消毒七八次”。
另外，幾乎所有公司要求節後返工的工人必須自行隔離後才能復工。也有負責收集分類垃圾的環衛工提到，由於存在感染可能，他所在的公司已要求工人停止手工分揀垃圾。
然而，經過進一步詢問，我們發現大部分環衛單位（公司）雖然反覆強調了必須量體溫、佩戴口罩和注意衛生，但對於口罩的區別、口罩正確的佩戴方式、正確的洗手方法、對制服的消毒等關鍵的細節問題都沒有進行培訓，而這些也是絕大部分環衛工人不瞭解的。
▌絕大部分不知道雙倍工資
受疫情影響，年前有許多環衛工人都回家過年，一些被困在家鄉無法回上海，一些則已經抵達上海，然而遵從公司規定在家自行隔離14天。春節後的復工率遠遠低於往年，這就導致目前在崗的環衛工人可能需要承擔更多的勞動任務。
來自普陀區的一位環衛工人表示，“現在都是一個人幹兩個人的活。”寶山區的兩位環衛工人也表示，需要打掃的路段被拉長，工作量變大。三位長寧區的環衛工人因為勞動力短缺，已經連續工作七天沒有休息。
但另一方面，來自徐匯、虹口、楊浦的，工作路段沒有被拉長的環衛工人認為，因為疫情，街上沒什麼人，變得乾淨了，工作反而變得輕鬆。
1月27日，上海市下發了《關於本市延遲上海市企業復工和學校開學的通知》，其中影響環衛工的規定是：對於承擔保障等任務上班的企業職工，應作為休息日加班給予補休或按規定支付加班工資。按此規定，從2月3日一直到2月9日，在實行標準工時制（也就是每天八小時工作制）的環衛單位（公司）工作的環衛工人可以獲得雙倍加班工資。
然而61%的環衛工人表示，自己不知道雙倍加班工資的規定，23%的環衛工人說自己的單位並沒有告知，只有一位徐匯的環衛工人說，公司已經明確說表示，這段工作期間會發雙倍加班工資。
▌對環衛工人的防疫建議：
（1）什麼樣的口罩才有防護效果？
N95口罩有最合適的防護效果，但更適用於醫院，而且目前基本買不到也不夠透氣。更推薦使用有防護效果、舒適性更好、且比較便宜的一次性醫用普通口罩或一次性醫用外科口罩，包裝上一般會印有以YY開頭的標準號。
（2）怎樣正確使用一次性醫用普通（外科）口罩？
戴口罩：第一步，戴口罩前要洗手，鼻夾側朝上，深色面朝外（或皺褶朝下）；第二步，掛上耳掛，鼻子包在口罩裡，將鼻夾緊貼在鼻樑上,口罩覆蓋鼻口和下巴，再檢查一下臉有沒有和口罩完全貼合好；
摘口罩：摘口罩前請先洗手，或用75%酒精噴手，不要觸碰口罩的內外面，而是將耳掛取下。有條件可對摺疊好，噴點消毒水或封在塑料袋裡，扔進垃圾箱；如果要重複使用，請參照下面的問題。
（3）口罩不夠的話怎麼辦？
在口罩緊缺的情況下，口罩在沒有汙漬（包括口鼻分泌物）、沒有破損、鼻夾仍能貼合面部的時候，也可以重複使用，2-3天一換。如果要重複使用，可以晾乾口罩水汽之後，放在透氣的袋子裡面保存，比如紙袋、信封。不要隨手塞在口袋裡，容易滋生細菌重複感染。如果實在買不到有防護效果的口罩，也可以使用其他口罩，有總比沒有好。
（4）怎樣避免與垃圾直接接觸？
建議使用鉗子拾取垃圾，或者戴著乳膠手套處理垃圾。如果沒有乳膠手套，可以將一次性塑料手套戴在裡面，外面套上普通勞保手套。
（5）怎樣正確洗手？如何在工作中防護？
可隨身備小瓶濃度為75%的酒精噴霧，不僅可以用來隨時洗手，也可以用來噴衣襬、袖口、褲子等容易沾染上病毒的地方，使用酒精噴霧時請一定遠離火源，不能在抽菸時使用酒精噴霧；如果找不到酒精噴霧，用免洗洗手液或肥皂隨時洗手，每天換洗制服也是可以的。
（6）還有其他要注意的嗎？
工作期間，不要用手去觸摸臉眼鼻耳口，吃飯喝水前、上完廁所後都要洗手，避免接觸性傳染。
*建議由柯柯和Lanthanum提供，經林口長庚紀念醫院實習醫生劉子昂審核
對環衛單位（公司）的防疫建議：
（1）在防護物資短缺的情況下，優先關注暴露程度更高的環衛工人。比如：需挨家挨戶上門收垃圾的環衛工，可配備更為高級的防疫口罩；而在垃圾站、垃圾廂房需要二次分揀的環衛工人，除了配發防疫口罩，還需要配發合適的防護手套（一次性塑料手套、乳膠手套），以及更多的75%酒精、免洗洗手液、肥皂、消毒水，供環衛工人洗手。
（2）除了量體溫和戴口罩，還應該根據環衛工作的特點，告知正確防疫的工作方法（具體可見以上的對環衛工人的防疫建議）。可以通過拍攝短視頻來講解正確的工作步驟和方法，或者轉發經過傳染病專家、醫生審核後的短視頻給環衛工人。
（3）如果環衛單位（公司）無法配發足夠的口罩，可以給環衛工人合適的疫情補貼，讓他們自行購買口罩和消毒水等物資。
（4）呼籲採取標準工時制的環衛單位（公司）按照《關於本市延遲上海市企業復工和學校開學的通知》來發放雙倍加班工資；
呼籲採取綜合工時制環衛單位（公司）合理安排環衛工的工作時間，過長的工作時間，不僅會增加環衛工人的暴露風險，也會影響他們身體的免疫力。如果實在人手不夠，需要延長工作時間，也請按照《上海市企業工資支付辦法》支付相應的1.5倍加班工資，讓環衛工人有錢購買更好的食物以補充營養。
“口罩上海”在此提出倡議：
希望上級主管部門和各環衛公司作為主體，做好一線環衛工人的防疫防護工作，而民間組織作為協助，可以補充發揮各自優勢，貢獻自己的力量。也希望廣大市民正確處理廢棄口罩，降低環衛工人的工作風險；同時也可以對努力維持著城市運轉的環衛工人、快遞員、外賣員、出租車司機伸出援手，有多餘的口罩送一個給他們，隨手幫助更需要的人。
*“口罩上海”公益項目，是在疫情不斷嚴重的形勢下，由一群關心防疫安全的社會愛心人士和在校學生臨時組成的“口罩上海”志願者團體發起執行。“口罩上海”希望能為身邊的環衛工人盡微薄之力，為他們送去口罩、免洗洗手液、防護手套等防護裝備。這不光保護了他們，同樣也是有效防止疫情擴散的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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