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想起顧城和謝燁


劉震雲 | 雨中,想起顧城和謝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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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中,想起顧城和謝燁

文丨劉震雲

德累斯頓常下雨。不需醞釀,突如其來,說下就下。此地人出門,明明是大晴天,腋下也夾著一把傘。

雨中的德累斯頓,與晴時又有不同。晴天時,易北河畔數不清的教堂和皇宮,這些巴洛克建築,顯得雄偉、明亮和莊嚴;現在它們在雨中,皆顯得有些肅穆和憂傷。悲歡離合,陰晴圓缺,不分地域和民族,皆是生活和歷史的寫照。

雨中,我突然想起逝去多年的朋友,顧城和謝燁。因為,1992年,我們曾結伴來過德累斯頓。

劉震雲 | 雨中,想起顧城和謝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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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2年冬天,我第一次來德國。同行者有另一位朋友蘇童。十七年前,中國的都市,與西方都市的差別還相當明顯。在柏林,我與蘇童,頭一次見到雙層公共汽車;夜晚,面對眾人和蠟燭,頭一次朗誦自己的作品。

記得那是一次文學會議。會上,見到了另外一些人,北島,楊煉,芒克,多多,顧城和謝燁。從年齡和文學年齡講,他們都是我的前輩。

那時顧城和謝燁的家在柏林。

頭一次見到顧城,我頗為驚奇。驚奇不是驚奇他的長相,而是他的打扮。他個頭不高,卻戴著一頂高高的、圓圓的、類似廚師在廚房裡戴的煙囪式的帽子。幾天後熟了,我問:“你能把帽子摘下來讓我看看嗎?”顧城堅決地搖了搖頭。我又問:“你睡覺時,帽子摘下來嗎?”顧城答:“那還是要摘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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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晚上,所有的朋友,到顧城家歡聚。記得有人喝多了,在唱歌。

記得謝燁忙裡忙外。忙完,坐在一旁,看著大家微笑。

這時有人告訴我,顧城所有的帽子,都是從褲腿上截下的。

會議結束前,會議召集人莎賓娜,帶我們去她的故鄉德累斯頓。從柏林到德累斯頓,車要開三四個小時。待到德累斯頓,趕上漫天大雪。漫天大雪中,看不清城市的模樣和性格。只是記得,也去了茨溫格爾宮,然後去莎賓娜家吃飯。

從德國回中國後,大家斷了音訊。

第二年的一天,我突然接到顧城從柏林打來的電話;說他寫了一部小說叫《英兒》,讓我在國內找一家出版社,並給小說寫一個序。我找到金麗紅,金麗紅的一句口頭禪是:“沒有問題。”

後來,顧城寄來了他的書稿,圖片,和他自己設計的封面圖樣。還給我寫了一幅字,畫了一幅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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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顧城和謝燁,就在激流島出了事。

我聽到這個消息,震驚之外,相當痛心。嚴格意義上講,我與顧城和謝燁並無過深的交往;我痛心的是,就算是悲歡離合,也不該以這種方式結束。還有時間和年齡。那時的顧城和謝燁,也就三十六七歲;我才三十出頭。記得我在《英兒》的序中寫道:“我不該是看到朋友離去的年齡。”

顧城給世界留下一句深刻動人的詩: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用它尋找光明。

作者顧城,尋找到了什麼?

抬頭望去,雨中的易北河,像我一樣,早已被打溼;匆匆忙忙,向前趕去;它像我一樣,出門也沒帶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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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震雲,作家、編劇。1982年,進入《農民日報》工作。1987年,開始在《人民文學》發表《塔鋪》、《一地雞毛》等小說作品。1988年,考入北京師範大學魯迅文學院讀研究生。陸續發表小說《一地雞毛》《溫故流傳》《手機》《我叫劉躍進》《一句頂一萬句》以及《劉震雲精品文集》、短篇小說集《劉震雲》。2011年,以160萬元的版稅收入在第六屆“中國作家富豪榜”上位列第26名。2016年,獲得埃及文化最高榮譽獎 。2018年4月13日,被法國文化部授予“法蘭西共和國文學與藝術騎士勳章”,以表彰其作品在法文世界產生的影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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