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無力,不想寫了


很無力,不想寫了

守護我們的人來自牛皮明明00:0003:43


早就有人讓我寫點什麼。

寫點什麼呢?武漢我也不熟,只去過一次。

印象裡的武漢三鎮,去哪個鎮打車都很遠,武漢真是一座有趣的城市,三鎮像攤餡餅一樣攤在長江邊上,連火車站都是分成三份的。除此之外,瞭解的武漢,就是1998年的洪災,同鄉一個哥哥去抗洪了,最後沒回來,他媽媽把眼睛都哭瞎了,至今沒好。

但這不影響我對武漢的好感。

只是這一次,始終不知道寫點什麼?網上的文章已經夠多了,如果每個字身高一釐米的話,那豎起來的高度早已超越喜馬拉雅山。

不出幾天,想必網絡上鋪天蓋地的文字,高度就可以觸及蒼天。

只是蒼天向來無情,從不同情人類,在蒼天那裡,我們就是不知死活的小螞蟻。蒼天不疼,上帝不愛,只能靠自求多福才能扛過這苦逼的災難人生。

如實說,作為一場災難的苟且偷生者,寫點苟且偷生的文字,向來感覺可恥。病毒面前,再有力的文字,也不如一枚口罩、一個病床、一盒藥劑來的有效。再有才華的讀書人,也不如一名兢兢業業的護士功高。倘若還能把自己文字自詡為所謂戰鬥檄文,那就更不要臉了。

魯迅也是無力派,民國15年,劉和珍君被殺,憤慨的魯迅,不也照樣碼字,然後寄到報社換錢。倘若善良,把所得稿費捐了,看似慈悲,卻難免也落了一個好名聲。

我向來對寫字的人,是不懷好感的。倘若文字再狡猾、雞賊、圓滑一點,就更加厭倦了。陳寅恪先生說的好,最是文人不自由。倘若自由了,其中便有昧了良心的成分,昧了良心的人,反倒出入塵世自由了。

最後統統化一國的悲傷為一句“中國加油”了。

只是這加油,我聽上去總覺得很刺耳。我不懷疑大眾的心腸,但對第一個振臂高喊加油的人保有懷疑。不知道這聲加油,是向不堪一擊的官場機械加油?還是向那些在冬日死去,一塊裹屍布遮蔽屍身的人加油?是向倒在病房的醫護人員加油?還是向那些僥倖存活者加油?

我想這舉國的災難,如果只是換了一句“中國加油”,只能說明我們既沒有尊重災難,也沒有尊重亡者,更是忽略了最真實的個人悲傷感受。

魯迅當年寫《記念劉和珍君》時說:

我向來是不憚以最壞的惡意來推測中國人的。

魯迅先生是大讀書人,說話很客氣。但即便他不懷惡意,但一部分中國人卻始終是懷著惡意的。敷衍了事的人、失責的人,諸如此類,想必他們都是懷有惡意的。

我向來了解他們的惡,瞭解幾百年了。我也主動承認文字根本無法救中國,況且,多數人也未必真心想得救。倘若今日救了,明日還能救嗎?

這一段時間,看了太多無辜的人,他們被城市拒絕,被鄉村拒絕,甚至被小區都拒絕了。這情形總似曾相識,我在電影《1942》裡看過。為了一口飽飯,一火車的外省人在潼關被拒,被無情地趕下火車,冰天雪地,生生凍死、餓死在多災多難的1942。

只是這電影馮小剛沒拍好,他才華不夠,大家看不出悲壯。況且,早已吃飽飯的人們根本不去想餓死在潼關外的祖先。

我不敢學一些人,將這罪行統統歸結於人性裡的惡,想必連《聖經》也萬萬不敢如此歸類。如果人性可以兜住一切罪,人性大概會不怎麼樂意了。

只是和1942相比,上一次倒黴的是河南人,而這一次倒黴的是武漢人,那下一次不知道又將倒黴的是誰了?是你?是我?難道不應該是我們嗎?

這始終還是底層的互相殘殺,幾十年了,一點沒變過。

只是這一次,我同情逃難者,也同情拒絕者,因為他們始終都是受難者。

這兩天,在網上看視頻。

有一個女兒跟在殯葬車後號啕大哭。媽媽死了,被車拖走,她無法為其送葬。將來或許也不知道骨灰在哪。在輕生重死文化傳統的中國,這恐怕是兒女們一生噩夢開始。

還有一個人得了病,站在橋上一直哭,哭得很悲傷,很絕望,街道寂靜,哭聲穿過一整條街,家裡回不去,怕傳染家人,醫院進不去,沒有床位了。哭著、哭著,就縱身一跳,離開這讓他傷心的人間了。

新聞裡,還有一個年輕90後年輕鄉鎮醫生,連續十天九夜奮鬥在防控一線。凌晨回到宿舍,睡著了,就再沒醒來。希望他的媽媽,不會像我那位同鄉媽媽把眼睛都哭瞎了。

這樣的視頻,我不敢看,拿著手機看到最後,手都是抖的。

他們生前也許從未想過自己會遭此滅頂之災,也從未想過自己會以這種方式草率結束自己充滿可能性的人生。

命運太捉弄人了。

上帝像臺早已編排好每人命運的機器,輕易就把一個人的置於死地,太捉弄人了。

能有什麼辦法呢?什麼辦法也沒有。

死去的人就像空氣掃落葉,輕易就將一條命掃到無影無蹤。活著的人也是落葉,只能在風裡躲閃騰挪,才能勉強將肉身置於安全。

太艱難了。

我以前曾寫過,哪有一片落葉知道風力的大小啊?再小的風,也能吹到樹葉不想動也得動,吹得樹葉一點辦法都沒有,只能側斜著身子,硬扛著這風,可憐巴巴地任憑這風將自己吹到哪算哪。

我以前寫這話的時候,沒啥感覺,這一次看了太多,便銘心刻骨了。

我們終究如他們一樣,毫無反手之力,各自躲閃在自己的天災人禍裡。

如果可能,我多想以個人的力量呼喊,請給逝者保留最後的尊嚴,讓他們知曉自己的死因,讓他們泉下有知呀。

如果可能,我多想以個人的力量呼喊上蒼,請在通往天國的路上,讓他們不再經歷懼怕與苦難,讓他們能夠平安歸於墓地,不再有欺騙的言語和來自歲月的虐待。

如果可能,我多想個人的力量呼喊,讓逝者都能擁有另外一生。一種是塵世的人生,另一種是想象的人生,在他們在極盡想象的人生中,蘊含希望。

也敬請他們逝去之後,在另一世,也能獲曉那些風暴的製造者都能獲得應有的懲罰,褻瀆者、失職者、不作為者都能領取相應的罪責,最後還給逝者塵世的公道。

我早幾年說過一句話,任何官員在位,都應該是零出錯率,這話常常被人拿一句古話詬病。說什麼“人非聖賢,孰能無過”。說這樣話的人,想必都是和事佬、糊塗蟲,因為他們沒有意識到官員做官,只要出一次錯,於個人而言,最多丟官職,而買單的始終都是百姓。官員只是丟官,而百姓可是丟命啊。

瞭解歷史的人,想必一定懂得我在說些什麼。

只是這話,從來沒人聽,忙著生死的百姓不聽,忙著升官發財的官員更不聽。而我輩也不可能像古代讀書人那樣,來個死諫,一頭撞死南牆,想必死了也是白死。

哎,立春了,不想寫了。

立春多好啊。

往年的立春是冬春兩季分界。而今年立春,卻是生死分界。

立春了,想必陽光也會多一些,這個冬天實在太寒冷了。

願這陽光能照耀到求醫的人,他們心裡一定比這一整個冬季都要冷若冰霜。

也願這陽光能照耀病房裡站著倒下的醫護人員,連續上班,忙得連陽光都沒曬上,就病了。

也願這陽光能將病毒驅散,將骯髒、罪惡、陰謀以及人世的不堪統統驅散。

我實在厭倦透了。

也願這陽光照耀死者,也照耀生者。生死之間,只有陽光普照是公平的。

哎,死者太難,生者也未必容易。除了長歌當哭,還能怎麼辦呢,長嘆息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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