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认识“贵人”郭德纲之前,岳云鹏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人

草根儿

即使在《欢乐喜剧人》夺冠后的那个庆典之夜,岳云鹏看起来仍然很焦躁。

他太累了,但还不能停工。录制结束已经接近12点了。他的工作尚未结束。作为红人的待遇,工作人员争先恐后上来的一轮拍照是免不了的。他还需要录制几个宣传视频,以及接受临时安插的记者采访。这一切之后,是所有人在等着他的庆功宴。而次日一早,他就要飞往印度拍戏。

像是坐上节节推进的升空火箭,岳云鹏红了。

先是连续两年春晚登场,然后是出演票房超过10亿元的电影《煎饼侠》,在电影里他把《五环之歌》唱到了祖国各地,不再限于北京城八区,继而岳云鹏出现在两档热播真人秀节目中。在大牌云集的喜剧人竞演中,小岳岳(粉丝对他的昵称)成为喜剧之王。这同时也是郭家班的胜利,在此前几年,喜剧的王冠公认在占据春晚多年的东北赵家班手中。

“以前看电视说大明星没时间,都在飞机上睡觉,怎么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呢?”岳云鹏现在相信了。

这种生活是曾经的岳云鹏无法想象的。2008年初,已经是他进入德云社的第五个年头。在某个路边摊烧烤喝酒的夜晚,他与朋友谈到未来的期待,“想挣钱”。挣到多少钱呢?“大概可以去国外生活,有房子住,有一点存款。”他们还聊到,具体来说,“哪个国家不错”。

他的草根范儿正是人们喜欢他的原因。与他师父郭德纲一样,他也是以平民百姓的角度戏谑这个世界。

他的姿态甚至摆得更低。《保安队的日子》即是他源于亲身经历的创作,许多细节是真实的——年仅14岁的他,在石景山重型电机厂里当过一年保安。现在,他的徒弟也会改造翻新这段相声,就像传统段子《白事会》、《报菜名》一样,在小剧场里说。这是德云社的传统,郭德纲的《我要幸福》就曾经被岳云鹏翻新改造过,产品要尽快迭代。

和师父郭德纲相比,更多的女孩喜欢他——为此他最近接受了女性杂志《嘉人》的采访。他无辜又无害的“贱贱”的劲头儿,以及励志、亲切又让人心疼的底层身世,是获得大量女性拥趸的法宝。那种喜欢是并非是偶像崇拜式的狂热,而是可以平视的。有五个姐姐的岳云鹏天生自带弟弟缘,在《煎饼侠》里,他会给“志玲姐姐”“冰冰姐姐”“芙蓉姐姐”乱打电话。

岳云鹏不是明星,或者说,他不像明星,他会显露出普通人的那种粗糙又真实的特质。

像许多遭遇过穷困洗礼的人一样,岳云鹏表现出的紧迫感是格外强烈的。当他从相声剧场向综艺、影视领域进军的最初阶段,只要有工作邀约发来——哪怕是一些粗制滥造的网剧,他也不加分辨地想揽下来。“有点小财迷。”他的经纪人王俣钦说,“他说喜欢这个本子,我知道他在骗我,他就是想去挣这份钱。”他曾经不顾经纪人与师父郭德纲的劝阻去拍了一个网剧,结果片子出来,品质很差,他后悔得要命。

现在,《欢乐喜剧人》专属于他的休息室里,轮到最后的采访了。他面无表情地听记者做开场介绍,转头向助理要烟抽。一根烟快速地抽掉了。当然,他没有礼节性地事先征询任何人的意见,这是他的主场。但这个“休息室”,其实是他开工继续鏖战的地方。

网上一种评价是,岳云鹏不擅贯口,因此在舞台上很少展现。谈及这个话题,他脸上露出不快的神色,语气平板地简短回应,“那你是很少听相声。”

其实,他本可换一种模式来回答。当《博客天下》采访孙越时,他承认搭档最近3年基本没“使过”(即表演)贯口。“因为观众买票来这听我们俩相声,是需要展现你个人的张力,对‘活儿’的理解。”他耐心地解释说,“贯口毕竟是基本功。轮不到他使,他一使完了,其他师兄弟还怎么着?”他还为搭档做了辩护,“贯口,包括好多小曲儿小调儿,都是他师父教的,好着呢。”

许多职业的艺人会永远保持微笑,尽可能周全地对待每一个采访。但岳云鹏选择做自己。他很少有深思熟虑的金句,许多答案近乎脱口而出。曾被问及多年离家闯荡,计划的目标是否完成,他直白地说,“印象最深的是没吃没喝,我的计划目标没有规划过,所以谈不上达成。”

在认识“贵人”郭德纲之前,岳云鹏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人

▲岳云鹏在《面对面》节目上谈起过去的经历。

2015年初,在央视《面对面》节目,他曾谈起15岁那年在餐馆当服务员,因错算两瓶啤酒的价格,被一位客人辱骂3小时。之后他在全员大会被当众开除。对于那段被伤害的往事,他的态度不是放下,也不是幽默地应对。“我还是恨他(那个顾客),到现在我也恨他。”节目中,他喃喃地说着,“什么好话我都说了”。眼泪顺着脸颊滴落。

“知乎”社区有个专门的话题讨论岳云鹏的这句话。占压倒比例的人表示理解岳云鹏的反应。一位网友写道,“轻仇必定寡恩”。

人生中的“恩人”,或者“贵人”——他自己是这么说的,在2004年和岳云鹏相遇。

学徒

出现在31岁的郭德纲面前的,是两个穿着带着油渍的饭馆工作服的伙计。他们通过熟人介绍,前来拜师。

无人识得郭德纲。那是2004年,套用他著名的演讲式相声《相声五十年之现状》的说法,正是“大雪纷飞,大栅栏上连条狗都没有”的艰难岁月。郭德纲在华声天桥办北京相声大会(即后来的德云社),勉力维持生计,最少的一次全场只有一位观众。郭德纲收下了这两个小伙子。可供他选择的材料几乎没有,他对他们也没抱什么希望。

在认识“贵人”郭德纲之前,岳云鹏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人

▲在认识人生中的“贵人”郭德纲之前,岳云鹏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人。

两个青年是老北京面馆“海碗居”的传菜员岳龙刚与门童孔德水,这俩人能凑到一起纯属巧合。他们俩互相看不顺眼对方很久了。服务员里,河北人孔德水有自己的小伙伴,他们一起去网吧,一起出去吃饭。至于那个叫岳龙刚的河南人,不要说以上那些活动,俩人几乎不怎么说话。

冲突有一天终于爆发了,孔德水被岳龙刚一把推倒在地。按饭馆规定,员工打架罚款50元。孔德水一想到这儿,就不还手了,坐在地上喊经理。结果出乎他的意料,岳龙刚道歉之后也没被罚款,时值春节,经理撮合起两个闹别扭的小伙计在内部联欢会上表演双簧,改善关系。

年后,孔德水与一位姓赵的熟客讲起这次表演。赵先生便请俩人到家演了一遍。“既然你们喜欢这个,我给你们引荐一人”,赵先生说了个俩人均未听说过的名字,“他没有什么名气,但是能耐特别好。”

两个伙计没有整块的时间学相声,最初只是坐着听,顺便给园子里增加点人气。趁饭馆2点午休,俩人就赶往剧场,4点半赶回去上班。他们仍然要晚上10点下班,次日8点上班。有一天从剧场的回程下起倾盆大雨,俩人都淋得湿透,回到面馆也没其他衣服,挨了领导一顿骂。

“咱们一定要记得这一天,一定要记得这一天,咱们为了学习多不容易。”岳龙刚说。

12年之后,本名为孔德水的孔云龙向《博客天下》重述那段话。他记得那一天。是相声改变他的命运,他小时候的人生梦想——他用的是“梦想”这个词,是长大后不用种地。现在,他是德云社三队队长,带着他的十几个队员,每周固定说8场小剧场相声,孔云龙攒底儿。他在北京买了房,有两辆车。

在认识“贵人”郭德纲之前,岳云鹏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人

▲孔云龙当年与岳云鹏一起在面馆当伙计,如今是德云社三队的队长


“是你捎带着岳云鹏一起入门?”

“算不上捎带,我认为这是我们俩共同的缘分。如果我不跟他演节目,也没有后来的这一档子事。”昔日的面馆门童笑了,“我们俩那时候同甘共苦,吃住都在一块。”

2004年底,他们从面馆辞职,全身心投入学艺。宿舍没了,就租了间地下室。屋子里只摆得下一张床垫,俩人睡上面,鞋脱在门口。师娘王惠看他们可怜,在大兴区的庞各庄花了两百块钱租了个院子,让他们住。岳云鹏那段“我也是北大的,北京大兴的,庞各庄的”,就来自这里。在这个西瓜产地,他们住在一个1940年代盖的、窗棂还要糊纸的房子里,但至少可以一人一间。

岳云鹏主攻太平歌词,孔云龙主攻贯口。他们练得很勤奋,睡觉前,上厕所,走到哪里都在背。“在马路上你要不认识这个人,你会觉得是疯子,都魔怔了。”孔云龙说。

周末的时候,他们去剧场串场,观众没坐满就没有钱——他们只算学徒而非正式演员,坐满了师娘会给50块钱。这点钱时有时无,根本不够花,挨饿是经常的事。郭德纲也不容易,一家人带着另外几个徒弟,租了个三居室。“烧饼”朱云峰当时才14岁,来庞各庄大院住了几天,饿得够呛,回了师父家再也不来了。

孔云龙和岳云鹏在庞各庄住了近两年。有时候肚子饿,他俩都喜欢看一个名叫《炊事班的故事》的情景喜剧,一看投入了,饿劲儿就过去了。

《炊事班的故事》的主角之一是沙溢。那是2005年,沙溢在屏幕上,岳云鹏在屏幕外看着。到2016年,他们共同参加了真人秀《了不起的挑战》。“他应该会和沙溢聊到庞各庄。”孔云龙说。

在认识“贵人”郭德纲之前,岳云鹏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人

▲岳云鹏和沙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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