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爾多斯曾有位傳奇“赤腳大仙”!能掐會算,知過去,曉未來…

在鄂爾多斯方言中,“崖”字一般都讀“nāi”音,指:山石高牆的一邊或一側。“黑土崖子”就是這種讀法和意思。


解放前後,達拉灘出了一個非常有名的神醫丁先生。丁先生本是包頭固陽人,大名丁鐵蛋,因為不管冬夏,都赤腳打地,人送外號“赤腳大仙”。丁先生大約生於1898年,因為最早成名於黑土崖子而被認為是黑土崖子人。他既是神醫,也是神官,能掐會算,知過去,曉未來,所以人們又管他叫丁大仙。


鄂爾多斯曾有位傳奇“赤腳大仙”!能掐會算,知過去,曉未來…


赤腳的丁大仙即使在嚴冬也不喜歡穿鞋,他把一雙鞋或別在腰上,或提在手上,居無定所,神話一樣遊走在西口地。而他的長髮從清末留到民國,又從民國留到解放。草草一根垂腰的長辮,辮梢緊匝一根紅頭繩,也不管什麼時代什麼潮流,我行我素,來去從容,成為當時家喻戶曉的活神仙。


關於丁先生的傳說,老輩人津津樂道,各種玄幻離奇層出不窮。到我這兒,作為一個聽著那段歷史長大,卻沒有親歷過的西口移民後裔,一個家鄉文史編寫者,崇敬使我尤其謹慎。丁先生再怎麼被神話,都無疑於血肉之軀,因此我只寫被人們傳說最多,且離我最近的故事。比如人們說,丁先生喜歡走夜路,而且只選方向不選路,赤腳生風。所以往往是夜裡,他還在黑土崖子,第二天早上就有人在包頭城遇見了他。這在當時的出行條件下,即使騎馬都難以實現,更別說步行了。更進一步佐證這個速度的還有我的四爺爺劉文信,他曾奉母親之命騎馬去請丁先生。先生不上馬,而是讓他先騎馬回去,說自己稍後即到。如此待他回家後,果然見先生已端坐在炕上了。

當年,丁先生所到之處門庭若市,求醫問藥、卜卦算命者絡繹不絕,而他本人只要鄉親們供一碗粗茶淡飯、一席坐臥之地,從不計較醫酬。對於在匪患、戰亂下生活的貧苦鄉民而言,像丁先生這樣的流浪行醫者在當時就意味著希望,不管他本人是不是持有先進的科學文化。


鄂爾多斯曾有位傳奇“赤腳大仙”!能掐會算,知過去,曉未來…


楊家圪堵東營子、北營子(即現在的王愛召鎮政府所在地)緊傍王同春的東大渠,過去人們以“一道渠壕”統稱。這道渠壕在2000年後才填平修建成今天的鄉村柏油路。上世紀六十年代中期,“一道渠壕”人幾乎突然都得了腿疼的怪病,上至老人,下至幼童,有人甚至一夜間疼得不會走路。此事尤其以東營子最為嚴重,我家六歲的四爹,小腿疼得只能跪行。那時,由於四清運動的展開,丁先生作為封建迷信破除對象,行蹤更加不定,人們費了些周折才將他請回東營子。丁先生一到,立即在劉家大院擺壇作法,在他看來,一道渠壕的怪事是死貓死狗“返陽”作亂所致。奶奶回憶:作法時值正午,天氣炎熱,院子裡裡外外擠滿了人。丁先生手執皮鞭唸唸有詞,點香,燒黃表紙。當他大聲從屋裡向門外呵斥:“呔!大白亮天還敢來作亂莫!”,一言出,正坐在炕上的奶奶突然間嚇得魂不附體,脊背發涼,渾身哆嗦。事後,當時在場鄉人亦聲稱“嚇得要死”。而最玄乎的是:此法事做過沒幾天,人們的腿便開始逐漸好起來,並且再沒復發。


2009年元月,電視連續劇《走西口》在CCTV1黃金時間首播。劇中人物田耀祖說他在黑土崖子(劇中“崖”字以“yā”音發)遇上了丁大仙,並拜作師傅,學到識人看相、打卦算命的本事,才在包頭城得以謀生。如果劇中不提黑土崖子倒也罷了,可偏偏把黑土崖子和丁大仙編排在一起,這種虛構在王愛召人看來,就是向真實的歷史借光。上邊已經說到:丁先生往來包頭不過是朝夕的事兒,因此遇上類似田耀祖這等人並不稀奇,而收下這個破落戶當弟子,應該只是編劇的一廂情願吧。丁先生當年名揚西口,有弟子不奇怪,人們熟知的其中一個弟子正是東營子的李訇。李訇1926年生人,於2013年去世,不識字,為人老實本分,心智也不算十分靈慧,當年作為我曾祖父的長工,終日守著一坡羊。他一個人形影相弔趕著羊群常年在荒郊野外,後來不知什麼緣故竟瘋癲起來,家人更是驚呼他夜裡常常倒立在炕上的牆角睡覺。所幸,如此怪異的李訇遇上丁先生後,被先生收為弟子,並做了仙家的馬童,傳授他《五指推》與《籙人括》的道法,成為繼丁先生後,又一個聲名在外的神官。《五指推》可推算吉凶禍福,《籙人括》可預測未來。我父親回憶:還是少年的他曾與住在家裡的丁先生同榻而息,一日夜裡聽先生自語道:明天將有一個重病人上門,可惜此人貽誤吉時,命不久矣。次日半晌,果有一對父女來,可憐的父親將奄奄一息的女兒用平板車推著走了很遠的路尋至劉家,但正如先生前日夜裡所言,女孩已病入膏盲無藥可救。此事是玄是惑,令我父親這樣的讀書人一生費解。


鄂爾多斯曾有位傳奇“赤腳大仙”!能掐會算,知過去,曉未來…


李家從定居東營子開始就與劉家近鄰,到我小時候,依舊前後院不過五十米,往來甚密。我輩始終稱李訇為“訇爺爺”,人前人後都不曾改口。訇爺爺的特殊身份使他家常有來自四方的拜訪者,我因此一天中去他家的次數少說也有兩回,見識了各種人事占卜和偏方玄術,尤其上了小學後,還常常被委以寫藥方。蒲公英(訇爺爺叫“八燈個兒”)、車前草、蒺藜、苦豆苗、甘草根、薄荷、艾草等是常用草藥,除此很多看似與藥無關的東西也常被寫進藥方裡,比如白骨、潮蟲,還有各種土,其中“爐弦土”是最不可思議的,因為這種東西實際上就是爐臺旮旯裡的塵土。

晚年的李訇越來越有師傅丁先生的風範,他委婉慈祥,一面先知先覺,一面又守口如瓶。每年除夕“熬年守歲”,他都去什麼地方“聽山”。“聽山”的結果據說能夠預知來年是否風調雨順,國泰民安,甚至還有一村人的生死大事。但天機不可洩露,一切都裝在他一個人的肚子裡。我父親曾十分真誠地請教他,試圖探究其中玄機,他亦真誠地說:我是笨人,這輩子除了《五指推》,始終沒能學會《籙人括》,這點本事比起師傅實在是不算什麼。


自認為沒什麼本事的李訇,一生救人於危難,和師傅一樣從不計較醫籌,以有限的醫術和玄術為四方鄉鄰做了無數好事。


我母親二十六歲那年,懷有身孕,又不通大小便,肚子憋得如一面薄鼓,命懸一線。李訇聞聲趕來,從爐膛撮灰,將我母親在炕上用灰圈住,然後手持兩把菜刀,又是相互磕打,又是往病人身上抹刃,嘴裡還不停念著什麼,如此一圈又一圈圍著病人急轉,直到她終於通便。看著便出的大半臉盆尿液,眾人唏噓,他則連聲說:趕緊走大醫院!這不是玄病,我只能打急陣救急,還是讓醫院裡的大夫們治病吧!


鄂爾多斯曾有位傳奇“赤腳大仙”!能掐會算,知過去,曉未來…


僅此一事足可見李訇為人之善良與忠厚,而且作為丁先生的弟子,他還是很有本事的。這年是1978年,當時丁先生離開王愛召一帶已有十幾年。


六十年代中期,四海為家的丁先生被固陽政府召回。在那樣一個特殊的年代,他沒有遭到批鬥已然是奇蹟了,但更奇的是:當地政府不知出於怎樣地考慮,強行為他娶了一個拖兒帶女的寡婦。人們私下傳說:政府工作人員一面要響應上邊號召剷除封建迷信,一面又忌憚丁先生的本事,據說他被召回後幾次“逃跑”,因此才想出給他娶妻的辦法。而他之所以法力高強,醫術了得,是因其始終為童子身,只有娶妻方能破解。如此云云,凡人不得而知,多為猜想吧!但娶妻後,丁先生被安排進當地醫院,成為一名吃國家飯的中醫大夫。自此,他再沒有回來過東營子,也沒有出現在王愛召,只有他的故事直到今天還在被這裡的人們傳說著。

鄂爾多斯曾有位傳奇“赤腳大仙”!能掐會算,知過去,曉未來…

鄂爾多斯曾有位傳奇“赤腳大仙”!能掐會算,知過去,曉未來…


劉蝦,原名劉霞,內蒙古作家協會會員,1975年出生於達拉特旗王愛召新民堡,現居“一畝居”。著有長篇小說《玫瑰樹》,中、短篇小說《風的模樣》《配角》《河燈》《最後一棵蘋果樹》《復活》等。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