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薩蠻（新寒中酒敲窗雨）

新寒中酒敲窗雨①，殘香細嫋秋情緒②。才道莫傷神，青衫溼一痕③。無聊成獨臥，彈指韶光過④。記得別伊時，桃花柳萬絲。

註釋

①中酒：飲酒半酣時，也指醉酒。②殘香：殘存的香氣。③青衫：古代學子或官位卑微者所穿的衣服，借指學子、書生。④韶光：美好的時光。

賞析

青衫一詞一直作為文人墨客當中經常描寫的意象出現在由古至今的詩詞散文中，其實青衫是唐制裡，文官八品、九品的服飾。唐·白居易《琵琶行》："座中泣下誰最多？江州司馬青衫溼！"指的就是江州司馬所著的服飾。"青衫"後借指失意的官員，抱負不得伸展。由此可見，青衫自古以來就受眾多詩人的抬愛，正所謂："失意出詩人"，也是因為如此，青衫淚，便成了男兒淚的代稱。

容若的這首《菩薩蠻》，寫的是春日裡與伊人別後的苦苦相思。上闕前兩句寫的是此時眼前之景，新寒中酒敲窗雨，殘香細學秋情緒，說的是時已深秋，非醉非醒間瞧見窗外落雨霏霏，打在玻璃上尤增淒寒之感。接著兩句，轉向自身情緒。"端的"即果然，說的是原來果然是感念在懷，不覺之中連衣服都被淚滴沾溼，這一個無意識狀態的刻畫，直接而深刻的把這一種感念的無奈與略微的自嘲展露出來。

這詞寫的亦是思念之苦。夜深天涼，因為深秋連花兒都已憔悴，只依稀辨得些殘香落葉的影子。半睡半醒之時被雨驚醒，忍不住便又想起與你在春天時分手的情形，思念之下肝腸寸斷。回首間瞧見衣衫溼痕一片，原來在不知不覺間又淚溼青衫，我果然還是在思念著你啊。

寥寥數字，就把傷心人的心理狀態，描繪的細膩非常，其中感傷之情表露無遺。眾所周知，容若這一生算是風平浪靜，於是只有四段感情交錯為亮點。借用其父納蘭明珠看了他的詞後老淚縱橫說的一句話："這孩子什麼都有啊，為什麼還是會這麼寂寞惆悵呢？"但有幾人能知納蘭心，容若本就被賦予了文章天成的天分，自古能著文章詩詞者，必都心思細膩，感情豐富，再加上環境經歷的薰陶，所以這被稱作"李重光轉世"的富家公子筆下的詞，真實細膩，愁若斷腸。

接著下闕前兩句寫現在的情緒，後二句又轉寫分別時的景象。小詞跳宕有致，其相思之苦情表現得至為深細。

這相思之情不似酒醉，可以倒頭便睡忘卻憂愁，卻反倒增添了無數愁悶情懷，形單影隻，只能獨眠。唯有那煙柳桃花深處，依然記著我與你分別時的情景，每每縈迴夢田心間，終是不能忘卻。

容若將這相思的情感，無限惆悵寄託於桃紅柳綠之間。那時，他定是相信未來能如這桃花開的鮮豔一般，他們的情感，也能瑰麗無比。可是所有人都忘了，桃花春開秋謝，萬物使然，再豔麗奪目也終究逃脫不了凋謝的命運，於是秋天冷風襲來的霎那，伊人已不在身旁，就連那日桃花滿目映紅的場景都已不在，叫人情何以堪呢？只不過桃花綠柳還更幸福些，因為來年春天的時候，它們又能在枝頭淺唱，可是我身邊呢，除了年華在指尖飛落的痕跡，還有什麼呢？春華易逝啊，看著這場秋雨和肩頭青衫的溼痕，微微一嘆。還好，我還能看見你，在那場煙柳桃花深處的分別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