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你最棒！”婉彤喜歡抱著我的脖子和我說悄悄話，吐字不清的軟萌童音和吹在耳邊的哈氣總會讓我覺得無論生活怎麼蹂躪，都值得我繼續努力。我叫王振山，今年36歲，老家吉林省柳河縣西腰溝村，我曾跟隨父母像盲流一樣在大興安嶺討生活，也曾經在南方淘到第一桶金，在鎮上買了新房，但是現在老家的房子和鎮上的新房都已經被賣掉。能去的地方除了醫院只剩妻子的孃家。#自拍我的故事#
姐姐排行老大，為了要個男孩，1983年還在村裡當書記的父親帶著母親和姐姐去了大興安嶺密林深處的一個村莊。那是個逃荒人落腳的地方，沒有電沒有通訊，基本與世隔絕。十多戶人家來自五湖四海，每個人都有自己不願多說的往事。第二年我和弟弟陸續出生。父親被人叫到離家更遠的山裡做工，一年回家一兩次。因為常年在森林裡睡草棚溼氣太重，父親的腰落下了毛病。圖為剛到黑龍江時姐姐和親戚家孩子的合影，那時還沒我。黑龍江1983
四十來歲就彎得像一張弓，幹不了重活。母親在家帶三個孩子。好在那時候森林還豐腴富饒，媽媽靠著採摘猴頭木耳這些山貨去縣城賣錢換米麵。姐姐7歲，我5歲，弟弟3歲，都沒戶口，不上學，像野孩子一樣跟著媽媽在山裡鑽來鑽去。大伯來信說應該帶我們回家，不能總在山裡封閉著。1989年我五歲，父母扯著我們兄妹三個千里迢迢往家趕。至今我還清楚記得第一次見火車，我和弟弟嚇得直往媽媽後面貓。圖為母親說起孫女忍不住流淚。長春2018
我們住在爺爺分給父親的一間草房裡，雖然只能吃土豆和玉米，但是姐弟三個可以唸書了，都很開心。剛回家時隊裡給分了二畝自留地，石頭很多。第一次種耕種，父親在前面刨，我和弟弟在後面撿石頭。秋天別家大豆收完後我和弟弟去地裡撿豆子。每天早晨五點媽媽去粉坊。週末我和弟弟跟父親一起趕牛車進山開荒，弟弟放牛，我和父親刨地，慢慢我家也有了十來畝地。圖為我們姐弟三個在小學時的合影，這是我第一次拍照。吉林1993
四年級暑假，我14歲，有人去村裡招工，我和四個同學一起坐了一晚上硬座跟著他到了天津，來到紅橋區一家五星級酒店當保安。幾天後三個夥伴嫌累就走了，我沒走。一個月後發了八百塊錢工資，我給母親寄了七百，自己剩了一百。家在本地的一個同事看我除了制服連一件替換的衣服都沒有，就把他不穿的衣服鞋子拿給我。那年寒假我又去了天津做保安。圖為四年級時舅舅從四川來我家，帶我們去縣城裡玩。吉林1995
大城市的繁華，有錢人的高級生活讓我開了眼界，我不想再待在只有玉米土豆的村子，想出去賺錢過更好的生活。五年級畢業我15歲，要出去打工，媽媽不同意。但是我成績不好，媽媽拗不過我，最終流著淚把我送上了路過村口的小客車。我揣著媽媽給的100和姐姐給的200塊錢到了梅河口，卻不知道該去哪。聽說南方賺錢，看見別人買到寧波的車票，我也買了k78梅河口直達寧波這趟車，踏上了一個人的旅程。圖為王振山在吉大一院。2019.11
上車後我一直坐著不動，對面的人上上下下換了好幾撥。秦皇島站一對中年男女坐在了我對面，看我一直只喝水不吃東西，女人就問我餓不餓，我說，阿姨，我餓！那為什麼不買吃的呢？我說想把錢留著給媽媽。說完這句話，男人問我想掙錢嗎？我說想。他說，那你跟我幹。我沒有猶豫說，行！就跟他們到了江蘇崑山。命運像魔術師，時不時給我一些意外的安排，至今我都無法解釋那趟車的際遇。圖為王振山在給吉大一院的女兒送飯的路上。2019.11
男人之後我一直叫他高哥，他在崑山紫竹路開了一間專賣檳郎和茶葉的小店，讓我去看店。高哥說賠了他負責，賺了兩人平分，管吃住沒工資。我什麼都不懂，高哥就請一個賣茶的朋友做我師傅。每天3點起床，我開始做檳榔，研究茶葉。師傅通常只說一遍就考試，我常被罵的狗血噴頭，每天都很焦慮。有一次聞茶葉時鼻子就流血了，師傅罵我就少了些。店裡最初是我一個人，生意越來越紅火增加了人手。圖為在崑山工作時的宿舍。.崑山.1997
茶葉店第一年分紅10萬。但是因為對手打價格戰，檳郎價格從50塊錢1盒，到50塊錢3盒，又到10塊錢3盒，最後10塊錢6盒，終於撐不住，賠得底朝天，幹不下去換了別的工作。這時家裡的地變多，玉米也貴了，我們姐弟都出去打工，會給家裡寄錢，家裡的生活逐漸好轉開始蓋新房。2004年房子快要蓋好的時候父親去世了，這時候才知道他患了癌症，母親從來不說，我們也不敢問，至今不知道是什麼病。圖為王振山在吉大一院路上。吉林2019.11
2006年我結婚了，不方便再出去打工，就回村裡養牛。最開始只養幾頭，2016擴大養殖規模，貸款加上從親戚朋友家裡借的錢總共30萬，蓋了新牛圈，買了30頭牛，可是半年後爆發了口蹄疫和腦炎，30頭牛兩天全死光。看著滿圈的死牛我老婆每天哭。我聽說可以去澳大利亞做電焊工每月能賺兩三萬，又借錢交了中介費，去太原學了一年英語，半個月後簽證就要下來了，沒想到更大的劫難降臨。王振山在村裡的牛圈。吉林2016.11
2018年7月老婆打電話說女兒每天發燒，去市醫院檢查是白血病。我立刻從太原趕回家，連夜去了長春吉大醫院，結果一樣，但我還是不相信，又帶女兒到北京兒童醫院，2019.9.28檢查結果出來確診是白血病，醫生建議馬上住院。但是北京消費太高，住院押金要交3萬，我們只帶了1萬，無奈又連夜趕回長春，住進吉大一院。圖為王振山和老婆在醫院裡照顧女兒。長春2019.11
女兒前三個療就花了32萬，到現在一年零三個月，第11個療剛結束，花了60多萬，我把老家的房子賣了5萬，剛在鎮上買房交的5萬首付款也要了回來。除開眾籌和報銷的錢，又在外面借了30萬，接下來還需要繼續化療。我生來就不斷的與生活給的各種磨難戰鬥，女兒的出生像是一道陽光，照亮了我的生命，如今女兒遇此劫難，我到處直播磕頭，只為保她健康平安。圖為王振山在吉大一院的樓梯上為女兒發愁。長春201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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