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革元老劉雲昭:動員劉昌義起義的第一人

民革元老劉雲昭:動員劉昌義起義的第一人

1949年5月26日,原國民黨軍淞滬警備副司令劉昌義(左一)在解放軍前線指揮部。

在紀念上海解放70週年的日子裡,有一個人的形象不時地出現在腦海裡,他就是動員國民黨淞滬警備副司令劉昌義起義的劉雲昭。

劉雲昭曾是孫中山的參議,國民黨“一大”代表。劉雲昭是我父親的姨表哥,他們兄弟3人,他是老大,我稱他“大大爺”。劉雲昭號漢川,在同別人談起他時,稱他漢川大爺。稱“大爺”是我們家鄉的民俗,準確地講應當是“大表大伯”。想寫大表大伯的故事,又擔心那都是少年時代聽說的,未必準確,便遲遲沒有動筆。後來查閱有關他的資料,很多是我第一次知道的,更加敬佩他。同時,也發現有的資料並不完全準確,從而激發了我寫劉雲昭的衝動。

動員劉昌義起義的第一人

很多地方講動員劉昌義起義的是兩個人,也有的書上只講一個人,那就是隻提王葆真,不提另一個人。其實,最先動員劉昌義起義的是劉雲昭。劉雲昭是上海地下民革的委員,他跟劉昌義和劉昌義的朋友、曾任國民黨蘇北司令的李明揚都很熟悉。李明揚與劉雲昭同為蕭縣人,還是遠房親戚。李明揚與劉雲昭很早就跟共產黨取得聯繫。李明揚是個孝子。抗戰開始不久,在李明揚為母親祝壽時,陳毅送去了大禮,兩人從此成了朋友(有文章講是李明揚自己過生日,不實),因此在隨後的黃橋戰役中,李明揚幫了新四軍大忙。

此事,一位名為國民黨中將、實為中共地下黨的黃逸峰跟我講過多次:李明揚就是《東進序曲》裡的“周師長”。李明揚十分尊重劉雲昭,視劉雲昭為兄長。上海解放前夕,劉、李在上海過往甚密。兩人討論後,決定由劉雲昭出面,提醒劉昌義:“不要充當湯恩伯的替罪羊”,並於1948年11月與共產黨員王葆真一起介紹劉昌義加入民革,還對劉昌義說:“我們現在是‘同志’了。”

上海戰役打響後,又是劉雲昭幫助劉昌義與解放軍聯繫,發起起義。有文章說,是在造幣廠附近把劉昌義的部隊打得沒辦法了,劉才“投降”的。並提到,沒有民主黨派做動員劉昌義起義的工作。這是誤會,因為當時是單線聯繫,嚴格保密,致使那篇文章的作者不瞭解真實情況。

他解救的共產黨員遠不止兩位

不少文章講:“劉雲昭解救過共產黨員劉蘇民、陳令遠。”這是事實。不過,劉雲昭解救過的共產黨員遠不止這兩位。對陳令遠我不瞭解,對劉蘇民我很熟悉。他年齡同我父親一樣大,但按輩分我稱他“蘇民哥”。他的夫人是當時蕭縣屈指可數的女性大學畢業生之一。新中國成立後,劉蘇民在河南鄭州一所與“農”字號有關的專科學校(因為我記不清學校全稱)當領導。他長子劉與任,“文革”前在國家科委當主任秘書。20世紀80年代,劉與任曾任《科技日報》副總編。

說劉雲昭解救過的共產黨員遠不止這兩位,其根據是他救過我父親。1930年夏,我父親執行“立三路線”,組織蘇州暴動。失敗後,“縱橫斷線”,無法找到黨組織,不得已只好沿途討飯回家。走到離徐州還有兩站路的地方,偶然遇見父親在武昌農講所裡的同學。這位老同學一見被他們農講所學員稱為“江北美男子”的父親的那副慘樣,大吃一驚。父親的同學是國民黨,但他十分同情我父親這位共產黨員。他說:“你在我這裡住兩天,等我發了餉,給你買身大褂,買張火車票,你扮成生意人回家。”我父親就按他說的辦了。哪知在徐州一下火車,父親就被國民黨抓了。父親一口咬定自己是做生意的,不是共產黨。國民黨拿他沒辦法,提出找“保人”。我父親就請劉雲昭擔保。劉雲昭一聽說是他表弟,便說:“我這個表弟從小就想賺錢,到處跑生意。把他交給我,我來教訓他,叫他回家種地。”這樣,我父親在漢川大爺的精心安排下,平安地回到了蕭縣。緊接著,他又介紹我父親等4人到由毛澤東、鄧演達任正副所長的武昌農民運動講習所學習。

能當我們鄧家的家

我們與劉家不僅有親戚關係,而且是幾代的鄰居。蕭縣屬江蘇省時,我們同住江蘇省蕭縣劉行鄉薛莊村。現在蕭縣屬安徽省,有好幾篇文章講劉雲昭是安徽淮北人,這不準確,淮北市是1958年成立的,確實是把蕭縣南部的幾個區劃歸了淮北,但是薛莊未劃歸淮北,仍為蕭縣龍城鎮劉行村下的薛莊。劉家住薛莊東臺子,我們住薛莊西臺子,喝一口井裡的水。蕭縣地處黃河故道,常鬧水災,能住在臺子上是富裕的象徵。可是,我們鄧家早已由富變窮。曾祖父是當地名醫,給縣太爺看病沒看好,縣太爺周圍的人咬定是我曾祖父害死的,為了打這場冤枉官司,曾祖父把地賣得所剩無幾,總算把臺子保住了。在清朝末年,哪有什麼公理可講?最後判我曾祖父的刑罰是“穿繡鞋”,即在燒紅的鐵上走。曾祖父死後,我祖父不久也因官方不公,氣死了,從此家裡經濟十分拮据。

我父親、伯父都比他們表哥劉雲昭年齡小很多。這時,劉雲昭便出來當家做主,叫我伯父不要讀書了,學種地,把這個家支撐起來。說我父親、叔父年齡太小,還幹不動農活,只能去讀書,由他介紹到學費極低的學校讀書。那極低的學費也由劉雲昭來資助。

1925年父親18歲時,劉雲昭建議他到上海讀國共合辦的上海大學社會學系讀書。經戴盆天等人介紹,我父親於1925年底、1926年年初在上海大學加入了中國共產黨。父親把加入共產黨的事告訴了這位身為國民黨元老的大表哥,大表哥表示完全支持。可是到1930年父親被國民黨抓住時,劉雲昭堅持說父親是生意人,只想賺錢。用心良苦啊!

領李宗仁來我們薛莊村

很多文章講孫中山、李濟深很器重劉雲昭,其實還有一位李宗仁也是劉雲昭的好朋友。他倆關係好到什麼程度,我不瞭解,不過,有個細節很能說明問題。李宗仁在徐州時,曾與劉雲昭等人一起騎著馬跑了20多公里,屈尊來到我們薛莊。李宗仁的到來一時傳為佳話。

我們生活在黃土低坡的百姓,鄉風淳樸。不管從哪裡來的陌生人,穿過我們村莊,村民都會主動同他們打招呼:“歇歇再走!”“吸袋煙再走!”“天熱喝口水再走!”如果過客真的停下來,村民真的會把比紀曉嵐的大煙袋小一些的長煙袋遞過去;如果過客真要喝水,村民會把土陶罐裡的水倒在大黑碗裡遞過去。有時候碰巧,還有村民會把土陶罐裡的桑葉茶水倒在大黑碗裡遞過去。順便說一句,我們鄉下人在桑樹葉快乾枯時,採下來,用柳條串起,燒開水時從桑葉串上撕下兩片,扔在水裡,就是“茗茶”。這桑葉茶既香又有益於健康。聽說:春蠶之所以只吃桑葉,是因為桑葉裡含有特殊營養物質,包括幾大名茶裡所沒有的蛋白質。反過來說,騎馬的過客如果經過村莊時不下馬,騎自行車的如果不下車,對不起,村民會不高興,不理你,甚至會放狗嚇唬你。

大概是劉雲昭跟同行的李宗仁打過招呼,李宗仁沒進村便早早地下馬,親自牽著馬進了我們薛莊,熱情地跟大家打招呼。村民一看,還有漢川大先生(與劉雲昭沒親戚關係的鄰居都稱劉雲昭為“大先生”)陪著他,便主動遞上桑葉茶給他喝。在知道李宗仁是大人物之後,村民常用“李宗仁下馬”的故事來教育後代,要尊重習俗,要講禮貌。

劉雲昭讓我坐花轎

在國民黨面臨失敗時,聲稱要對“共匪”家屬斬草除根。我當時只有9歲,大有被“斬”的可能。怎麼辦?劉雲昭有辦法。大概是1947年秋或1948年春,他侄子結婚。他在外地,派了兩個兒子趕來薛莊慶賀。他的兒子帶信說:“大大(即父親)說讓胖弟(我乳名)去押轎,然後不用回薛莊。”

押轎有幾個條件:第一要男孩,這沒問題。第二要看生辰八字好不好。他們就帶我去薛莊南臺子神媽子家算命。後來知道,這神媽子很懂事,也很同情共產黨。她左算右算說我樣樣好,有條件押轎。

於是,母親為我借了一身漂亮衣服,坐了幾十華里的花轎,到了一個大村莊。晚上,我在一處客廳中央正襟危坐,但我多少了解一點此行的背景,毫無威風感。正在七上八下時,忽然新娘子家裡臨時請來的3位老傭人,跪在我跟前,齊聲說:“老爺,賞我們兩個錢吧!”因為母親曾告訴我:“遇到什麼事,都不要亂說話,免得說漏嘴。”在聽到賞錢時,我不知如何是好。想不到坐在我旁邊的男士,掏出3塊銀元扔在地上。扔銀元的是誰?新中國成立後才知道,是保護我的地下黨。

因為新中國成立後我就離開薛莊到縣城讀書的緣故,幾十年來我沒問過我那表嫂即劉雲昭的侄媳的孃家是誰,我一直不知道我坐的那花轎去的是什麼地方。3年前,回薛莊才聽人說已去世的表嫂是大畫家李可染的小妹妹。

新中國成立後,漢川大爺出席一屆政協,後任揚州市政協副主席、江蘇省參事室參事。很高興,由民革上海市委組織編寫的《民革前輩與上海解放》(團結出版社2019年9月版)一書中詳細敘述了劉雲昭動員劉昌義起義的過程,還原了這段歷史。

(作者系民進中央原副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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