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打工妹(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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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的王翠莲对看书并没有过多的想法,她只是不愿与打工妹们一样,俗气地打扮自己,下班之后涂抹着香喷喷的脂粉口红,嘴巴上也抹得红艳艳地,换上花枝招展的花裙子,踩着高跟鞋,和厂里为数不多的男工们钻小树林。她更喜欢一个人钻在高低床上铺的蚊帐里,关注书中女人丰富的内心世界。郝思嘉这样的女人,可是比厂里几百上千的打工妹加起来都有趣的多。

一进厂区,有一个读报廊,每天上面都会更新报纸。王翠莲都会过去看。报纸被夹子夹着挂在钉子上,迎风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看报纸的人甚少,负责换报纸的是门房老吴,他和王翠莲已然熟识。

那天,老吴说今天报纸副刊登着一个关于打工者的征文,发表了给发一百元的奖金,这可比干活挣死工资强多了,你不试试?说着报纸递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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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翠莲内心的一团火立刻被点燃了。迷茫的她一直找不到出口,此刻,老吴的一席话让她猛然惊醒了过来,仿佛有一束阴雨之后久违的阳光直落心底,照得她全身心都亮堂堂的:我要写文章!

她急乎乎地跑进厂里的职工商店,买了一大摞稿纸和信封,爬在床铺上,洋洋洒洒写了一篇关于自己打工的经历,题目叫《我是一个打工妹》,一气呵成,几乎一字也没改,写完就装进信封邮了出去。

几天之后的又一个星期五,她被一脸兴奋的老吴叫住了。老吴吵吵着要她请客,这天的副刊的一半版面,全文刊登了她的《我是一个打工妹》。看着那个土气的名字"王翠莲”醒目地登上了报纸,王翠莲百感交集,原来这才是我要走的路。她把口里的一堆零钱全都掏出来,塞进老吴的手中,眼睛里闪着泪花花:老吴,你是我的贵人。

老吴豪不客气地笑纳:我就说吗,你和别人不一样,以后发达了,别忘了我老吴啊!把报纸你拿去,可别弄丢。这可值老钱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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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翠莲从报刊杂老志上收集了很多邮箱地址,她把自己写的一些作品分门别类邮了出去,有事没事就到门房转悠一圈。老吴成了他的福星,看到她远远地走来,便兴奋地挥着一本书,或是一张汇款单。她就知道,又有好事了。

第一次发表王翠莲文章的编辑也成了她的朋友,他的柳原,柳原在信中说猛一看王翠莲这个名字,一下子想到了家乡小脚的奶奶,太老了,想在文学这条路上走得更远的话,还是给自己起个笔名吧。

王翠莲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了一首诗“从前慢 ,记得早先少年时 ,大家诚诚恳恳 ,说一句 是一句 ,清早上火车站 ,长街黑暗无行人 ,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车,马,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从前的锁也好看 ,钥匙精美有样子 ,你锁了,人家就懂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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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什么缘由,她特别喜欢这首诗,也喜欢上了这首诗心的主人一一木心。木心,她喜欢这个带一点草木清香的名字。再给柳原回信的时候,她用木心的名字写了一篇散文《一个人的世界》,文章里她说躲在蚊帐里就躲在了一个人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她可以做自己的王,时而欢畅时而悲歌,无惧他人,无人打扰,她可以酣畅淋漓地做着自己。

三十岁还没有成家的柳原被木心的才华吸引,正好报社向社会公开招聘实习编辑,他高调推荐了木心。木心凭过硬的文笔基础战胜了其他实习生,被正式聘用,她也接受了柳原的追求,做了柳原的妻子,在深圳安了家。

木心写的第一本长篇小说《蝶》,就是以自己为原型创作的,她以自己的亲身经历告诉全天下的女人一个简单,女人们却往往看不透的道理,女人要活出自我的价值,才能破茧成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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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心并没有把自己的书送给妈妈。嫁给同村一个跛足光棍的妈妈现在生活的简单幸福,她很知足。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木心希望妈妈就这么简单地生活下去。本来她的世界和妈妈的世界就不在同一个纬度。至于爸爸,在村人眼里,爸爸是负心汉陈世美,木心却从来没有一点怨言,鸡同鸭讲的无奈,别人不懂,她懂的。

如果没有后来和柳原因文字结缘,她不敢想象从一个人的蚊帐里走出来的她,会找一个什么样的男人出嫁。嘴里叼着烟卷出入女工宿舍的男人们,也有对她示好的,她抗拒着,远远地避开。尽管当时她一无所有,生活没有方向没有出路,内心深处她还是深深地懂得一点,他们绝对不会是她的归宿。

对柳原动心也就在一刹那。车水马龙的闹市夜景中,柳原和她站在天桥,鸟瞰世界。柳原忽然蹲了下来,示意她上他的背,他说:我想让你在我的背上,离天上的星星再近一点。

俯在柳原的背上,一颗最亮最亮的星星落进了木心的心房,当时她就认定:这颗星星的名字叫柳原。

柳原,我要嫁给你。(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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