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后的鲁西南记忆——爬门槛子

八十年代的鲁西南农村,农民的生活依旧贫困,只是已经不再挨饿,可以顿顿吃白面了!

莫以为顿顿吃白面可笑,实际上这是一个巨大的成就,对于吃地瓜干长大的父亲母亲来说感触尤其深刻。父亲不喜欢吃地瓜,不是因为地瓜不好吃,而是在六十年代吃伤了。用他的话讲:一掀开锅,闻到地瓜味儿,就不想吃饭了。

八零后的鲁西南记忆——爬门槛子

这时候的房子多是土房,受建筑材料所限,一般都比较低矮,堂屋不会超过三米,厨房则更矮。邻居三嫂还记得我小时候在厨房门口哭闹的场景——一个流鼻涕的三四岁的小男孩,眼泪婆娑,在厨房门口哇哇大哭,忙着做饭的母亲没工夫理我。而我不进厨房里面哭的原因是厨房低矮,排烟又不太流畅,一到做饭的时候,厨房里面烟雾缭绕,进去哭烟气会进咽到嗓子里,特别难受。

八零后的鲁西南记忆——爬门槛子

这场景似乎屡见不鲜,让刚嫁过来的三嫂记忆犹新,可是我却一丝也不记得了。

鲁西南的土房多是平顶,四周的墙是土墙,墙上缘砌一圈红砖帽,房梁是一段圆圆的大树干,然后再用细一些的木头作椽子。天花板是用扒砖铺就,这个扒砖是专门用来铺天花板的砖,比普通红砖略大,上面还印有图案,在整个土房的架构中,算是最有艺术性的组成部分了。

八零后的鲁西南记忆——爬门槛子

我小时候村子里已经不再盖土房,所以无缘得见盖房子的情景,所以特意请教了父亲,请他给我讲述了盖房子的工艺流程。

和泥是其中的基础环节,泥是用莲花土混合麦秸秆和成的。莲花土是沙土和黏土的混合土,粘性和韧性兼而有之。和泥是一个技术活,也是一个苦活,需要反复混合,踩踏才能符合砌墙的标准。

八零后的鲁西南记忆——爬门槛子

砌墙需要三停,每停一米左右,把和好的泥一层一层砌好压实,再梳理修葺齐整。等第一停干到一定程度才可以砌第二停,同样的工序,三停之后土墙砌好,下一步就是盖砖帽和上梁封顶了。

土房一般都是三间,坐北朝南的房屋在鲁西南称为堂屋。堂屋有一个正门,左右各有一个窗户,一般都没有后窗。窗户是木质的,传统上是需要用窗纸来糊的,到我小时候基本上都换成塑料布了。

堂屋的正门是两扇木门,架设在左右两块门枕石上,门下有木门槛,老家叫做门槛子(方言读作:门qian子),门槛子大概有二十多公分的样子,一般也漆成和木门一样的颜色。

八零后的鲁西南记忆——爬门槛子

门槛子是可以拿下来的,村子常常有健忘的媳妇忘了带钥匙就锁了门,这时候可以拿下门槛子,找个七八岁的小孩儿钻进去拿出钥匙来。村子的孩子们,都没少爬了门槛子,有时候放学回家,父母还没回来,饿的肚子咕咕叫,就索性打开门槛子,爬进堂屋掰一块馍充饥。

门槛子也为一些蟊贼行窃提供了方便,但在当时的鲁西南农村,大家光景都不怎么样,能偷出来变现的东西很少,所以偷盗事件并不常见。

我记事较晚,五六岁以前的事情大抵都不大能想起来,但三岁那年爬门槛子的事情却还有深刻的印象。

八十年中期,村子里破天荒地买了一台彩电,每天晚饭后在大队部播放,全村人都去观看。那时候电视节目比较单一,我总能想起的就是新闻联播开始时那个转圈的地球,还有那经典的BGM。新闻节目小孩子不感兴趣,电视剧我们也看不懂,动画片晚上也不播,所以我们都不怎么喜欢看。

八零后的鲁西南记忆——爬门槛子

邻居家的大娘婶子晚饭后收拾收拾都去看电视了,三岁的我很粘人,母亲去哪里我都得跟着,又不爱看电视,老吵着母亲回家,所以母亲往往等我们睡了才能去。

有一回,母亲哄睡了姐姐和我,就去大队看电视了。可睡了一会的我突然醒了,发现母亲不在身边,哇哇大哭,吵醒了另一边的姐姐,她也跟着哭起来。

哭声惊动了屋后的大娘,她赶忙过来看。

"咋了,小来?"

"大娘,俺娘看电视去了,俺兄嘞醒了就哭着找她……"姐姐一边抽泣一边说。

"甭慌慌儿,甭慌慌,我看看,哎呦,门还锁啦!"大娘用手里电棒子一照,发现门锁着。

八零后的鲁西南记忆——爬门槛子

我的哭声更大了,在漆黑的夜空里显得格外嘹亮。

大娘放下手里的电棒子,摸索着打开了门槛子,门槛子刚打开,我和姐姐就一起钻了出来,一头扑进了大娘的怀里。

"我刚打开门槛子,呼出儿一下子钻出来俩",现在想起这回事,大娘每次都是这句话,这也是我最深刻的记忆,关于门槛子,关于小时候对黑暗的恐惧,也关于童年。

现在的土房都已成为历史,村子基本上看不到土房子的踪影了,那种老式的门槛也都湮灭在记忆中了。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每一个个体都是渺小的,但是每个个体的经历和回忆构成了一个时代的烙印。我希望能够通过我们只言片语的描述,可以留住那段过往,可以缅怀那段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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