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念一片林，懷念一棵樹。
它們在眼前一閃一閃地，
高大，潔白，挺直
……
今天，《文眼聚焦》專欄為你推介新疆作家李紅的作品《白樺林》。
白 樺 林
“靜靜的村莊飄著白的雪/陰霾的天空下鴿子飛翔/白樺樹刻著那兩個名字/他們發誓相愛用盡這一生……”
天色將晚，行人稀少，獨自步履匆匆，走在回家的路上。路邊的小店中傳出的這低沉、憂鬱的歌聲，喚起內心深深的懷念。懷念一片樹林，懷念一棵樹。它們在眼前一閃一閃地，高大，潔白，挺直，這身影不是虛幻的，而是真實可觸的，那就是我在阿勒泰樺林公園見到的白樺樹。
9月中旬的一天，我第一次踏上以“遍地都是黃金”而聞名的新疆北部小城——阿勒泰。小城的靜謐、潔淨及高懸於空中的那一片藍，深深地吸引了我，漫無目的地在這座小城遊蕩。一個久居當地的朋友指著眼前的那條幹淨的柏油路說，順著這條道一直向西，就可以看到成片的白樺樹了。
白樺樹？心裡怦然一動。對白樺樹，一直有種特別的感情。這份感情，來自於盛行於上世紀八十年代的歌曲《北國之春》。當時，電視剛剛開始普及，手機、微信都是神話，收音機是最好的陪伴，從裡面時時會飄出這首《北國之春》。每當第一句“亭亭白樺，悠悠碧空”響起時，我都像被勾了魂一樣，怔怔地立住，直到歌聲停住，這是一種怎樣的樹啊，為何能帶給我一種無窮的想像力？儘管從電影、畫冊上看到過白樺樹，但因從未見過現實版的白樺樹，心中充滿嚮往。
直到多年後在居住的小城的一角，發現一片規模不大的白樺林，才讓我對這樹有了更進一步的親近。無論是春夏之際綠意蔥蔥，還是秋冬之際那滿樹的金黃，都讓我流連忘返。讓我略感遺憾的是，這片白樺樹是人工種植的，似乎多了些柔弱，少了些粗野。歌中柔美、壯觀、綺麗的白樺樹，隱沒於何處？我又該到何處尋找它？
沿著朋友指定的那條柏油路一直往西，走到路的盡頭時，成片成片的白樺樹赫然出現在眼前，有的高大筆直，有的彎曲著身子，有的枝幹倒伏在地上，像是列賓油畫中的一角。樹與樹之間是用木板搭就的棧道路，下面有清澈的流水，靜寂中透著幾許神秘，幾許淡泊，讓我有些發呆、著迷，不由得在心裡感慨：如果可以，自己是否能變成一棵白樺樹，遠離塵囂，盡情起舞；如果可以，自己是否能變成涓涓溪流，沒日沒夜地環繞著白樺，併成為樹的一部分？
漫步在白樺林中，看風拂動樹葉，聽溪水嘩嘩深流，整個人突然放鬆下來。據說這片白樺林是天然形成的，或者是有靈性的白樺樹自己選擇了這片依山傍水的風水寶地，無拘無束地生長著。然而，誰曾料到，上世紀四十年代的一場戰火，幾乎將這片白樺林夷為平地，這片土地一時空寂下來。出乎意料的是，若干年後，在山的孕育下，在溪流的滋養下，深埋於地底下的白樺林的根脈一點點地復活了，幾乎是在一夜之間，白樺樹們齊唰唰地冒了出來，且越長越茂盛，越長越粗壯，成為一道風景，一個奇蹟。
這是多麼讓我敬佩的樹啊。每一棵樹似乎都有一段故事，每一個枝條上似乎都寫滿了不屈，每一片樹葉似乎都有一種奮爭。我把自己放倒在一棵白樺樹伸展著的軀幹上，與之緊緊相擁，感覺自己已然成了一棵白樺樹。相信樹也是通人性的，不然，我何以能在樹的懷抱中找到久違的親近感、愉悅感？輕輕閉上雙眼，無所思無所想，任時間凝固。
問起這片白樺林的來歷，一位曾在阿勒泰生活了50多年的同事告訴我說，從他記事起，這片白樺林就這樣默默地生長著，它們原本就是這樣，對這片白樺樹的故事，他一無所知。或許，熟悉的地方沒有風景，或許，是這片樹融入了他的生活中，像身體的一部分，自然而然，無需特別關注了吧。只有我這個外來者是如此的神往，一見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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