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11電商大戰:一場對人的圍剿

雙11電商大戰:一場對人的圍剿

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文丨慢點TalKING(Me-Talking),作者丨駱駝騎士

在上班日的晚上11點半被女友一個電話吵醒後,李江海有點不高興。他在電話裡牢騷了一番。

末了,他招架不住女友的軟磨硬泡,還是按照她的要求下載了“喵街”APP、註冊了賬號、領取了1張100元優惠券,並在0點剛過時,下單買了一雙某品牌帆布鞋。

30歲的李江海是杭州一家互聯網公司的職員,由於上班通勤時間長且經常加班,夜裡的睡眠時間顯得寶貴。遠在廣州的女友買鞋心切,她更希望李江海趁雙11優惠趕緊下單,以組成情侶鞋——一個當代社會的獨特消費符號。

“喵街”是銀泰百貨推出的一款在線購物APP,近年也成為雙11電商大戰的參與者。自2009年淘寶商城起,雙11這場喧囂戰役的入局者已遠不止阿里。傳統電商、垂直電商、社交電商等線上參與者五花八門,在線下,百貨商場、樓盤、整容醫院、健身房、理髮店也前來分羹。

“大半夜的睡個好覺,難道不是常識嗎?難道不比搶1張優惠券重要嗎?”李江海感慨:“表面看,雙11似乎能給到人們更多買買買的自由,卻不知煩擾更糟糕。”

在雙11電商大戰面前,我們距離讓·鮑德里亞(Jean Baudrillard)所警示的消費社會中的“奴性處境”,越來越近。

1、規則既定的“程式化戰爭”

看不到硝煙、傷亡,雙11卻像極了一場“程式化戰爭”。

在“程式化戰爭”中,交戰雙方按照約定程式展開戰爭。例如,彼此約定好時間、地點,戰鬥中先互相派出大將單挑,後在再兩軍衝殺,最終一決雌雄。

英國戰爭史學家約翰·基根(John Keegan)就曾引述一些原始部落之間進行的“程式化戰爭”。以生活於新幾內亞的馬凌人為例,他們將一場戰爭分為“小事”戰鬥、“真的”戰鬥、“突襲”和“群戰”等不同階段。

在“小事”戰鬥階段,雙方互相射箭並用盾牌自護,到了“真的”戰鬥階段,大夥兒使用斧頭、投槍或持盾牌格鬥,之後可能發動大沖鋒。這種戰爭,有時長達三個星期。

雙11電商大戰中,各方參與者像事先約定了一樣,也同樣經歷著大促準備期、長達數日的預售蓄水期,並在11月11日這天進行“大決戰”。

線下啟動、明星代言、商品預售、遊戲、領優惠券、抽獎、準點特賣、限時搶購、晚會直播等玩法,規則早已明晰,一切都是事先安排好的“程式”。

需注意的是,這場“程式化戰爭”的參與者,不止電商企業本身,品牌方、物流企業、媒體以及數量龐大的消費者群也被裹挾其中。

玩互動遊戲、完成分享任務、定鬧鐘搶貨,甚至懷著以買彩票的心態參與抽獎,成為消費者常規而機械的動作。在極度豐盛的商品與複雜的營銷規則合圍之下,貪婪、上癮、攀比、虛榮、盲從等人性脆弱之處暴露無遺。

“只有0點才能購買,商家為什麼就不能在大白天賣貨?”李江海對女友將夜裡熟睡的自己喊醒表示不解。“飢餓營銷也好,限時特賣也罷,都是商家說了算,消費者只能被牽著鼻子走。這種做法,對消費者並不夠尊重。”

“連睡個覺都不能自主,談什麼消費自主?”他表示。

2、廣告登上了《1984》的“電幕”

如果說,李江海對雙11電商大戰的“套路”心有怨言,那麼,家住蘇州市上班族焦偉則對雙11有著另一些看法。

“我對雙11的各種營銷玩法並不感冒,也不會刻意在雙11下單。”焦偉表示。不過,他也有自己的“雙11煩惱”——不勝其煩的廣告。

他介紹,他住在蘇州老城區的核心商業區觀前街,在蘇州城東的工業園區一家孵化器上班,平常乘坐地鐵1號線樂橋站至南施街站、再換乘公交車到公司。從家裡到公司,簡直“一路上都有電商廣告”,商場大屏、地下通道、地鐵車廂、公交車站,“只要人眼睛能夠看得到的地方,就會有。”

“這些其實還不算什麼,更令人避之不及的是線上廣告。”焦偉舉例說,打開手機,天天遭短信狂轟亂炸,再是網易雲音樂、微博、高德地圖、墨跡天氣等APP上,雙11廣告幾乎出現在每一個開屏頁,天貓、京東、蘇寧、拼多多的紅包雨飛來飛去、Banner廣告在眼前晃來晃去,像有“大便宜”可撿。

打開PC瀏覽器,導航頁和一些網站突然跳出的電商雙11廣告也令他厭煩,“乍一看去,還找不到被刻意隱藏的關閉×號。”他抱怨道,而像《突發!網易嚴選道歉了!》的病毒式、標題黨廣告,更讓人措手不及,“商家看似抖了機靈、耍了聰明,卻調戲了用戶”。

事實上,電商雙11廣告出現的地方遠不止上述這些,還在於人們社交的主陣地——微信。

除了被吐槽較多的微商、社交電商賣貨鏈接或朋友圈消息,往年在騰訊場域流量不高的阿里,今年雙11也以“蓋樓”的方式,“殺”了回來,與拼多多“砍一刀”有得一比。要知道,早在2013年11月,手機淘寶就曾以安全為由,主動關閉了從微信跳轉到淘寶商品和店鋪的通道。

因為“蓋樓”遊戲,筆者手機中的一些“休眠”微信群或平日裡幾無聯繫的微信聯繫人,也重新有了動靜。人們的時間、精力和社交關係就這樣被劫持。“蓋樓”、“砍一刀”看似激活了社交、增加了電商從業者開口閉口談的“用戶粘性”,但其製造的信息垃圾卻無人收“屍”。

電商收割季,也是廣告擾民季。我們彷彿誤入了一條沒有回頭路的暗娼小巷,在昏暗曖昧的夜色中,不時有一名站街女跳出來招手挑逗:“來呀,來呀,快來呀!”

双11电商大战:一场对人的围剿

電影《1984》劇照

在喬治·奧威爾(George Orwell)的名著《1984》中,主人公溫斯頓對於無處不在、時時刻刻監視自己的“電幕”無可奈何,那是一個全景敞視環境。無論溫斯頓是在大街小巷、咖啡廳、電影院還是在家裡,自己的每一個聲音、動作都被“電幕”全天候地監控著,無處躲藏。

四處轟炸的電商廣告猶如電線杆上的“重金求子”廣告,只不過演化成伏地魔式猙獰嘴臉的“電幕”,從野蠻小廣告到四處跳出來的“雙11”、“雙十一”、“11.11”醒目大字,人類似乎從來沒有進步過。

3、賣家精於算計,買家苦於計算

同一款商品哪個平臺最優惠?許多人都想知道答案。為此,人們不得不在多個電商平臺上人工比價。大數據下的浮動價格,迫使人們不得不一再加減乘除換算,犧牲本應靜謐的時光。

與許多人在阿里、京東、拼多多等比較主流的電商平臺之間比價不同,一些人開始另闢蹊徑。京東、天貓等頭部電商巨頭不愁流量,紅包、遊戲、優惠券、社交分享等玩法層出不窮,但一些更小眾的平臺卻以更優惠的價格吸引人。

10月29日,在杭州工作的小職員郭野買了一款某知名硬件品牌的手環3代。他發現,最便宜的既不是京東旗艦店,也不是天貓旗艦店,而是該品牌自有的APP商城。“沒有預售,因此不用等雙11發貨,也不用領優惠券、玩遊戲換幣,而是同款價格直截了當地便宜了10元。”他介紹。

雙11的買賣是一場精打細算的交易,只是賣家精於“算計”,買家苦於計算。早被詬病的各類優惠券、折上折、滿減等營銷方式,把本應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的買賣變得複雜無比,變成一場“奧數”大比拼。

從這個角度看,雖然網購減輕了購物的“體力勞動”,不用逛街,動動手指頭就能買到商品且送貨上門。但是,電商的雙11大戰卻無疑加重了“腦力勞動”。這場消費盛宴,並未讓買賣更簡單。

在無數人仍然熱衷於雙11時,一些人也在質疑雙11。上述在蘇州工作的焦偉長期以來是支付寶螞蟻森林遊戲的擁躉,他已經獲得25個環保證書。平時,他也會給好友“澆水”以換取“時光加速器”道具。

但是,最近焦偉發現,給好友“澆水”後,必須關閉一個“喵幣”彈窗才能繼續“澆水”。他說:“多了一個關閉彈窗步驟,體驗感就下降了,那我少澆點水。雙11就非得把我僅有的一點樂趣給破壞了嗎?”

双11电商大战:一场对人的围剿

支付寶螞蟻森林(左)、螞蟻莊園(中)等的贏喵幣、蓋樓頁面.

無奈的是,焦偉還不得不繼續忍受“蓋樓”的煩擾,“螞蟻森林有喵幣,螞蟻莊園有喵幣,好友‘蓋樓’有喵幣,你永遠無法預計下一個請求‘蓋樓’的消息什麼時候來。”

可以預見的是,在流量愈發稀缺的情況下,電商企業還將繼續以各種方式“開採”流量、“開採”注意力。

今年的雙11是第11個雙11,沉浸於一年一度購物狂歡中的人們,

或許少有人記得雙11其實源自11月11日“光棍節”(One’s Day)。一種較為廣泛的說法是,“光棍節”發軔於1993年南京大學一個男生宿舍的臥談,四名大四男生討論如何擺脫單身狀態,於是想到以即將到來的11月11日來組織慶祝活動。

只是,One’s Day演變成Money’s Day,“光棍節”的那點校園趣味和浪漫色彩,早已被沖淡得無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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