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日，國家菸草專賣局、國家市場監督管理總局通告，要求不得通過互聯網銷售電子煙。
11月5日，部分沒下架電子煙的電商平臺被約談。
出來混總是要還的，經歷10多年的“野蠻”生長之後，電子煙正在遭遇“涼涼”。
這還得從年初電子煙“健康、戒菸”人設崩塌說起。
能幫助戒菸？
今年3月15日晚間，央視315晚會曝光了“電子煙的危害”，稱其通過市場隨機購買的8種電子煙煙液送往實驗室檢驗，實驗室工作人員發現部分尼古丁含量超標。央視主持人稱通過科學實驗證明，電子煙含有不少有害物質，危害一點兒不比香菸來得少。由此認為，電子煙行業缺乏有效監管。
電子煙是通過加熱尼古丁液體變成蒸汽，讓吸菸者吸食的一種產品，通常會增加各種香精以改善味道，不少商家還會打出"不含焦油""戒菸神器"等旗號來吸引消費者，因此近年來電子煙成了一些年輕煙民的新寵。
而醫學專家指出，電子煙也如同傳統捲菸一樣含有尼古丁，吸食仍然會上癮。
電子煙雖然不含焦油，但和傳統菸草一樣含有尼古丁、重金屬等成份。“包括它的尼古丁，它本身不僅有成癮，它自己也會有毒有害，包括引起氣道的一個反應，它本身也可以致癌的。還有一個就是現在最新的電子煙加一些香味，這加的香味你可能吃進去沒問題，但是通過氣道吸到你肺裡面去，也會導致你氣道的損害。”
電子煙無害？
接下來，我們迴歸到電子煙本身，而這其中最大的一個爭議便是它到底有沒有宣傳的那麼好，或者說它究竟是不是無害的。
電子煙究竟有沒有危害？早在2012年，世界衛生組織就明確指出“電子煙有害公共健康，必須對其加強管制，杜絕對青少年和非吸菸者產生危害”。
美國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FDA）的數據也顯示，電子煙含有丙烯腈、環氧丙烷等致癌物。世界權威生理學雜誌《美國生理學雜誌》發表的研究也表明，電子香菸中使用的添加劑、香料對人體的危害程度不亞於傳統菸草，甚至更糟糕。研究人員發現：吸食電子煙，同樣會損害肺功能，增加肺部炎症。
根據美國疾病控制和預防中心的統計，截至今年10月，全美累計有1479個與霧化電子煙有關的急性肺損傷病例，在22個州至少造成33人死亡，其中年齡最小者只有17歲。
簡而言之，電子煙有害。但是，卻不標明“有害健康”。
如何影響青少年？
1992年1月1日起施行的《中華人民共和國菸草專賣法》規定，菸草製品包裝必須標明“吸菸有害健康”以示勸誡，且不得進行廣告宣傳。
但部分電子煙非但沒有標註警示，反而針對青少年好奇心重的特點，將電子煙包裝成潮流產品加以推廣。
在互聯網上，許多電子煙以糖果色的包裝出現，配以抹茶、荔枝、橘子汽水等口味，以及“網紅達人親力推薦”“讓煩惱煙消雲散”等面向年輕人的廣告文案。有的商家專門開設微信公眾號，將電子煙與考試、戀愛等年輕人關心的話題聯繫在一起。
此外，以“測評”“玩法”形式出現的軟性營銷不斷迭代。年輕群體不再將自己視作“菸民”，而自我標榜為“技術流玩家”。記者檢索發現，一些短視頻平臺上，有關電子煙花樣吐菸圈教學、表演的視頻不在少數。某平臺一個《電子煙還可以這麼玩，最新花式表演秀》視頻，得到了26.6萬人次觀看和8400多人點贊。
電子煙在線下的人際傳播也值得關注。採訪中，“朋友推薦”和“收到禮物”成為使用者第一次接觸電子煙的關鍵詞。在“電子煙吧”等環境裡，試抽電子煙、比試吐菸圈等活動，為社交製造了話題，更讓使用者與電子煙之間的聯繫進一步加深。
“不能把電子煙簡單地看成一支菸，它已和流行文化結合在一起。”中國人民大學新聞學院副教授張迪表示，電子煙文化傳播範圍廣、路徑多，如果不加控制，預計使用電子煙的青少年人數還會大量增長。
有多暴利？
據業內預估，國內300萬電子煙消費者帶來的市場規模今年或超50億元。
電子煙，一直裹挾在“暴利+低稅”的風口裡。多位電子煙專業人士表示，由於入行門檻低、缺乏國標等原因，電子煙行業的生產成本較低，整個行業利潤率與傳統菸草相比並不低。但電子煙當前僅按普通消費品徵稅，其擔負的稅負責任遠低於傳統菸草。
多位電子煙行業從業者介紹，目前我國電子煙行業繳納的稅種主要包括增值稅和企業所得稅，以及以增值稅為基礎的城市建設維護稅和教育費附加，不繳納消費稅。
天風證券一份研報顯示，電子煙行業集中度不斷提升，菸草巨頭依靠併購入場。國內電子煙及其配件企業達到上千家，其中大部分小廠商以代工為主，而大廠商通常既做代工，也做自有品牌。
多個受訪行業人士稱，電子煙工廠有較高的利潤，毛利達到50%-80%，雖然也在嘗試獨立品牌，但遠不如做代工踏實賺錢，這為創業公司留下了市場空間。天風證券研報顯示，中國已經是世界上最大的蒸汽電子煙生產國及出口國，全球90%左右的產品及配件產自中國。
行業“裸奔”？
電子煙行業，至今仍然處於“三無”狀態，無產品標準、無質量監管、無安全評估。
無產品標準：一顆煙彈的煙液容量有多少，每個電子煙品牌都不一樣，每毫升煙液中的尼古丁含量是多少，也都不同，人們只知道的是，按照電子煙品牌標記的數字看，煙液中的尼古丁含量是傳統捲菸中的數倍，一顆煙彈相當於兩三包捲菸，看著是少吸了捲菸，但是尼古丁絕對沒少攝入。
無質量監管：電子煙的質量問題，出現最多的是煙彈漏油，雖然不少電子煙品牌的服務都還不錯，發現漏油就給免費更換煙彈，但是這也只能說明，在沒有質量監管的情況下，品牌方只能通過這種服務來留住用戶。
無安全評估：這是當下電子煙安全爭議的源頭，關於電子煙的煙液安全性，至今也沒有確切的說法，更不用說針對每種不同口味的煙彈、不同廠家的產品的評估了。
整個行業如今也很亂，藏在深圳的電子煙行業，更像一個灰色地帶。AI財經社文章“揭露了中國電子煙十幾年的暗黑成長史”。
簡而言之，電子煙產業也是集中發展，在深圳大隱於市，有一條長5.5公里的街道，兩旁的建築裡，隱藏了支撐整個行業的電子煙公司，唯獨沒有專賣店。即便是代工廠，也都低調地隱藏著。
最大的隱患在於，很多不正規的廠家在做著仿冒大牌的生意，趁著還沒監管，做火就收手。即便是那些正規品牌，誰也不能保證其產品到底是不是從正規廠家生產出來的，質量堪憂。
是電子產品還是煙？
目前在市場上，很多電子煙品牌聲稱賣的是數碼產品，不銷售煙彈，似乎就和電子煙撇清了關係，這是因為，界定什麼是電子煙的國家標準仍未出臺。
此前，工信部有關負責人表示，正在積極開展相關調研和論證，推動出臺規範引導電子煙行業有序發展的管理措施。
中國電子煙行業委員會秘書長敖偉諾呼籲，規範電子煙，國家標準應儘快落地實施：“任何一款電子產品，必須得有質量標準，任何使用有毒有害的，它都有一個劑量的標準。只要在符合國家規定的在安全的數值下面生產出來的產品才是有保障的，這樣也需要一個有效的監管。比如說杜絕流向青少年這個領域，我們行業希望國家出臺相關法律法規的。”
只是敦促，沒有強制？
國家菸草專賣局和國家市場監督管理總局11月1日聯合通告發布後，11月4日，記者登錄多個電商平臺發現，蘇寧易購已將電子煙下架，天貓、淘寶、京東等電商平臺仍有電子煙銷售，包括Rlex悅刻、YOOZ柚子、MOTI魔笛、鉑德等主流電子煙品牌，某些品牌還參加了雙11優惠活動。
面對電子煙仍在線上銷售情況，有網友認為，“只是敦促，並沒有強制。”
還有些商家認為，禁令指向的是禁止向青少年出售電子煙，而不是一律禁止出售電子煙，所以用不著下架。
對此，國家菸草專賣局專賣監督管理司有關負責人11月5日介紹，部分電商平臺仍將電子煙作為“雙十一”促銷產品，消費者依然可以在線上購買電子煙產品；一些社交媒體上仍有大量電子煙相關賬號和信息。
重點地區菸草專賣監管部門正在與相關執法部門聯合約談主要電商平臺，督促其及時關閉電子煙店鋪，下架電子煙產品。
菸草專賣監管部門還將建立全網動態監測機制，加強網絡監測，全面檢索互聯網電子煙產品相關信息。國家菸草專賣局將採取更加嚴格的監管措施，依法查處違法違規制售電子煙行為。
誰來動真格？
電子煙的國家標準和全國性管理法規尚未出臺。
目前，我國對於電子煙的監管，主要以地方性法規和行業團體標準為主。
在電子煙的主要生產地深圳，地方政府一方面將電子煙納入控煙範圍，同時也在推進電子煙地方標準的實施。
在行業團體標準方面，中國電子商會電子煙行業委員會制訂了《電子煙霧化器具產品通用規範》《電子煙霧化液規範》兩套團體標準，也在2017年12月實施。
《中華人民共和國菸草專賣法》並未直接涉及電子煙產品。在全國已公開文件範圍內，目前僅有一份《關於禁止向未成年人出售電子煙的通告》直接涉及電子煙管理。
但對於目前佔據市場主流地位的霧化型電子煙，如何定性，如何分類，由誰監管？國家標準和全國性監管法規正在制定中，這些問題的答案暫時還不明確。
北京師範大學社會發展與公共政策學院副教授徐曉新指出，電子煙作為一種新生事物，其監管頗為複雜，可能至少需要涉及食品藥品監管、市場監管等多個部門。
“電子煙煙具，很大程度上可歸屬於電子產品；而用戶使用電子煙的過程，是將蒸汽吸入口肺，直接影響到用戶健康，這又與食品藥品監管和衛生部門密切相關。目前多數煙液中的尼古丁是從菸葉中提取，因此含尼古丁煙液在一定程度上具有某種菸草製品的屬性；但合成尼古丁技術的發展，可能又會改變這一屬性。”徐曉新表示。
會否全面禁售?
近來，越來越多人對在公共場所吸電子煙表示反感和質疑。今年8月以來，北京市民針對公共場所吸電子煙的投訴量明顯增加。
今年10月1日，深圳首次將電子煙納入控煙法規條例範圍，電子煙與傳統香菸同等對待，在電子煙規範監管方面有了新的實踐
作為一個新興行業，確實需要一定的時間去規範化，但是電子煙這種產品，還是應該立足產品，加強研發，而不是一味佔市場。
讓消費者去冒險嘗試，讓未成年人成癮更是原罪。
在全球195個世界衛生組織成員國中，含有尼古丁的電子煙在30個國家中受到禁止，在65個國家中受到管制。其中，29個國家將其作為醫療產品進行管制，18個國家作為菸草製品進行管制，31個國家作為消費產品進行管制，有些國家綜合採用以上管制措施。
有人說禁止網售電子煙的要求太打擊行業了，但實際上這完全算不上一刀切，已經表現出對一個新興產業的足夠保護。
接下來會不會一刀切，也完全取決於電子煙品牌和廠商們，如果不把產品做好，不把銷售環節把控好，毒害了未成年，真正一刀切的時候，將沒有人能夠獨善其身。
稿件來源：人民日報，中新網，央廣網，新京報等
攝影：南方日報記者 朱洪波 南都記者鄭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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