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力原创:评职那些事儿

评职那些事儿

刘力/文

刘力原创:评职那些事儿


说起教师,恐怕只有他们自己这个群体才能真正读懂自个儿内心的辛酸苦辣与悲欢离合,甚至还有些许的冷暖寒凉。

其实,从总体上讲,教师最在意的恐怕也就只有两样东西:一是成绩,学生的命根,自然也是教师赖以生存的法宝;二是职称,关系一个教师的生存,更体现一个教师的职业水准。

然而直到现在,我这个从教已经二十年的老教师,依然不知道对于教育来讲,这些所谓的表面风光背后到底有着怎样的价值和意义。

就拿职称来讲,从根本上已经如同鸡肋,成为很多老师心中隐隐的疼痛,无论是过五关斩六将从头破血流的拼杀中顺利出线的那些既得者,还是我这个屡战屡败在争抢的洪流中执拗抬头看天的期待者而言。

毕竟,淘尽狂沙始得金,这是高高在上的领导者们决策的根源和凭据。就如同到人才交流市场上等待挑选的大学生们,他们都知道被那些用人单位卡住脖子的常常不是自己的能力,而是囊中羞涩捉襟见肘的文凭。

教师们自然是不甘落后的,一到评职的季节,所有的人都开始奔走四方,打听政策的,复印资料的,游走关系的,一时之间,校园内外的各个角落里,大家伙摩拳擦掌,铆足了气力,一定要争个你死我活,因为所有的人大约都知道,一个职称就相当于好几个档次的工资,红彤彤的人民币,谁人都不会觉得烫手,更何况这些东西不偷不抢,光明正大,完全靠自己的劳动得来,我们每个人都只会觉得心安理得。

条件具备的,自然趾高气扬,似乎好像马上就要上一个台阶,就连做梦恐怕也会充满了绮丽;条件不行的,自然脸上灰暗,甚至于有时候还会眼红甚至恶狠狠地吐槽,完全一副愤世嫉俗的模样。

刘力原创:评职那些事儿

一句话,教师的旱涝保收,其实有时候也是看天吃饭,决定这一切的自然就是评职的政策。从国家到地方,为了一个职称,常常会发出各种各样的刁难文件。毕竟僧多肉少,职称背后让知识分子们启齿难说的钱物面对全国高达千万的教师群体来讲,绝对算得上一笔大开支。这种忧虑背后自然也会有大量的既得利益者的强力支持,他们才不管那些可能合理但却刺耳的诉求呢。

几年以来,从北向南,职称改革居然会呈现出一种先穷后富的取向,这倒是我们这些屁民很感觉到惊讶的事情。然而细细想来,却也不难理解,毕竟发达地区,牵一发而动全身,真金白银的改变常常引发太大的震动,而反而是那些不够发达的地区有“穷则思变”的迫切性,执行起来阻力自然会小很多。

但既然牵扯到利益了,那自然不免会有各方势力的博弈,国家在这方面可谓苦心孤诣,先是理顺中小学已经实行了好几十年的职称体系,拉平之后,只保留初职、中职、高职、正高职四个序列,从而保证了中小学与大学职称体系的平衡与纯粹。然而我现在依然不明白的是,既然大中小学所有的职称体系已经开始平衡,为何大中小学的职称评定不能统一标准。大学职称体系分别为助教、讲师、副教授与教授四个级别,现如今正在开始逐渐推行的编制取消,自然会让大学职称体系趋向合理。那么中小学呢?

作为基础教育阶段,自然不大可能在现阶段实行取消编制这种方式,但中小学教师的工资为何在目前不能和公务员体系一样进行年限的职级体系呢?对于职称,如果能够把附着在上面的工资去除大部分的话,我相信几乎所有的一线教师一定会万姓颅欢的。许多人大和政协的实干家都曾多次提案,但到今天,我依然看不到有这方面的打算。政策层面的反复研讨和交流,或者滞后性的引用,直接让很多人已经选择了永久性的沉默。

那就干脆做一个“佛系”教师吧,原来的麻辣教师曾经一腔热血,最后发现争斗拼杀的结局,不过就是傻乎乎地前行,高标扬起的是自己带血的头颅,最后换来的其实也只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罅隙,或者是纹丝不动的波澜不惊,乃至还有周围传来的肆意的嘲笑。于是大多的教师们,最后都会在碰壁的破落狼狈中退避,他们选择了波澜不惊,选择了风轻云淡,选择了心如止水。这是恐怕教育界最大的悲哀和民族莫大的不幸。

如何调动教师的积极性,我不是拥有一方教育决策权的行政部门,我自然也无从知道,我只知道有一些教师们会从苦楚的忍耐中学会妥协,他们会努力地选择与生活和解,与政策拥抱。需要班主任,那我就去争当班主任;需要教学业绩,我就赶紧狠抓教学质量;需要课题申报,我就不惜掏钱,弄课题,做教研;需要基层工作经历,拼命也要在乡下那种苦寒之地蹲上一年半载。因为一旦跨越了门槛,可就是一劳永逸了。所有的拼命都值得呀!

2006年左右,我从师大教育硕士毕业回来,按照政策规定可直接晋升中职,于是我开始申报,可是问题来了,那一年市上评职文件中加入一条:乡镇工作经历一年。我顿时蒙了,我开始查找国省市三级评职文件,最终我找到了市上文件的漏洞,于是一纸申诉,我把政策问题反馈了上去,最终第二年市级文件取消了这条,我最终顺利评了中职。

令我惊讶的是,到第三年,市级文件出台,里面又一次把这条规定加了进去。我知道,这是为了迎合国家关于教师轮岗的政策。我只能嘿然,默然,为一些后来者暗暗捏把汗。

今年评职,眼看着条件放宽,没有了优秀的硬性规定,没有了论文的强行要求,直说已经升中职近十二年的我也能有机会挥斥方遒,不曾想眼前又遭拦路虎,任现职期间缺少班主任经历,一个硬性规定,我就只能灰头灰脸地被拉下来。

这是我所知道的,以往的日子里,也曾有过这样的先例,就是一旦没有班主任经历,但毕竟已经在这个学校奋斗了这么久,学校会酌情延长二三年进行审定,包括那个基层工作经历,也在很多情况下会酌情处理,毕竟这些都没有太大的定性,根本不值得大做文章。一个政策下来,就会伤了很多人的心。这是教育人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在大学,一般评职称跟这个无关,而在一些其他的教育机构,比如教师进修学校、教育局、教研室等等这些辅助机构,恐怕这些都无关紧要,为什么一旦到了教书育人前线,到了一线教师这里,本来应该有松绑的地方,却被套上如许厚重的铠甲,攻之不破,戳之难受。

这怕是一线教师最无奈的事情。因为从来没有一个人愿意真正去倾听来自一线教师的声音。我们的政策制定者们,常常只是坐在办公室里,聊几句无关痛痒的话,或者装模作样地做几个简单的教研,就可以把具有杀伐果断威力的政策如天女散花般抛掷下来,砸伤什么人自然不关他的事情,因为毕竟他自己正舒舒服服坐在那里,品着香茗,翘着二郎腿,优哉游哉地做着似乎永远也做不完的工作。甚或偶尔他还会起身,透过窗棂,去观赏一下他自己杰作之下的那些奔忙的教师们,心里涌现出异样的清爽。多年媳妇熬成婆,最可怕的可能就是这样一个“熬”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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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不久,看到先生来啦一篇文章,里面描述了三位老教师评职称的心酸苦楚经历,我心有戚戚,作为教师,我自然是明白其中的滋味的。而轮到自己的时候,自然也会“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看着一大堆和自己一样等着提交资料的老师们,或皓首穷经鬓角银发,或意气风发精神饱满,总觉得这真是教育中一抹明媚但却又充满了血泪的风景。好不容易,从早上一直到下午,才最终完成了资料提交,仿佛一下子心里轻松很多,觉得自己一下子有了希望。从希望到失望,自然不可避免,对于国家到省到市到县再到学校,一层层的加码评审,总会让所有的人最终如同过山车,惊险的走钢丝,完全没了开始的喜悦。

不说没有评审过的,就说那些评审过的,常常也需要好几天狼奔豕突的忙乱,复印,找人填写资料,好像要把好几年甚至几十年的经历全都掏空,这样下来,所有的人都没有了刚开始的斗志昂扬。评职路上,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有老师调侃:报上去也只能是当绿叶。立刻就有人接句:当绿叶也比不当强,万一成了红花呢?是呀,希望毕竟还是应该始终坚持的,哪怕是年年拼杀年年落马呢,或者哪怕是到最后只是成为了大龄圣斗士,让同情和怜悯的目光最后一次聚焦,变作生命的回光呢?

更有老师直接选择了放弃和无视,他们只眼睁睁看着同龄同职的老伙计,甚至于一些曾经自己的后辈,一个个都跑在了他们的前面,偶尔也会生发几句无关痛痒的牢骚,但他们却从来都是风平浪静,没有喧嚣,没有艳羡,无需自责,更不自惭,他们坚信,自己的平静本身就是对于生活最大的回馈。与世无争的岁月里,佛系也就自然成为了职业生涯的首选。

但我想,也许某时某刻,我们依然会如同许多千古浩叹的文人雅士,在独自一人枯坐一隅的时候,发出唐伯虎一般的绝笔呓语:

夜来欹枕细思量,独卧残灯漏夜长。

深虑鬓毛随世白,不知腰带几时黄。

人言死后还三跳,我要生前做一场。

名不显时心不朽,再挑灯火看文章。

希望之于虚无,正与绝望相同。

——2019.11.5匆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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