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香港電影產業已經開始呈現嚴重的下滑趨勢。
當年的票房冠軍是眾所周知的《喜劇之王》,趁著過年賀歲片的浪潮,也不過才2984萬票房。
眾多電影公司申請破產,一眾電影人轉向更大的國際市場,準備進軍好萊塢。
如此緊張的局勢下,銀河映像也不堪重負,在破產的邊緣徘徊。
如今香港電影圈的頂樑柱,也是我個人最喜歡的香港導演杜琪峰,拿著250萬港幣孤注一擲,用了19天的攝製時間,拍出了香港電影的奇蹟:
文哥在社團元老肥祥的奧比餐廳遭遇殺手的襲擊,躲進了冰櫃後僥倖逃過一劫。
文哥的弟弟南哥聞訊趕來,殺手早已逃之夭夭。
南哥畢恭畢敬地送走文哥和肥祥後,對手下大發雷霆。
隔天,南哥找來五個人在會議室見面。
最先到場的是阿肥,坐在位子上嗑花生、抽菸。
接著阿信進門,主動向阿肥介紹自己,阿肥沒理他。
第三個到場的是阿鬼,阿肥看他進來後主動站起來叫了聲鬼哥。
阿鬼坐下後,阿信又一次主動介紹自己,依舊沒人理他。
隨後阿來進門,阿信趕緊起身叫了聲來哥。
阿來坐下後沒說話,看了阿鬼一點,點頭示意。
最後一個到場的是阿Mike,身為皮條客的他練就了一身看人臉色的本事。
阿Mike見大家都不說話,便主動遞煙緩和氣氛,但沒人有動靜,氣氛再度陷入尷尬。
可見五人中大概可分為三派:阿來和阿信、阿鬼和阿肥、阿Mike。
三派人之前並不認識,他們聚在一起的目的只有兩個:
一是保護文哥不被殺手殺害,二是找到指使殺手的幕後真兇。
別墅裡,文哥先跟阿鬼打了聲招呼,又跟阿Mike握了握手。
其它三人文哥並不認識,南哥在一旁向文哥介紹。
裝備準備好後,五人就開始貼身保護文哥。
在保護文哥的期間,阿來一直接到小弟的電話,說是有個叫老鼠的一直趁他不在找麻煩。
五人在第一天晚就在街道上遭遇了殺手的埋伏。
由於默契不足,一開始被殺手打得手足無措,好在有阿鬼的指揮,一番配合後,慢慢壓制了殺手。
殺手見形勢不妙就開始撤退。
阿來心急著結束任務,獨自衝上前去追逃跑的殺手。
阿鬼叫不住啊來,只得命令其它三人上車,先回別墅。
阿來並沒有追到殺手,回到街道發現其他人都已經回去,只有一輛計程車在那。
回到別墅後,阿來氣沖沖地找到阿鬼,二話不說就將他打了一頓。
阿鬼並沒有還手。
第二天一早,阿鬼約了老鼠在飯店談判,一言不合便簡單利落地殺了老鼠。
阿鬼出去的空檔,文哥來到剩餘的四人面前,問道:
「誰要咖啡?奶茶?阿華田?」
四人不敢回答,文哥回頭看了一眼,泡了四杯咖啡又問道:
「誰不要糖?」
晚上,五人一起在泳池旁抽菸,阿來主動和阿鬼道歉。
這一刻開始,五人的關係變得融洽,默契自然也越來越好。
隔天中午,文哥和幾名社團元老吃飯。
所有人都抱怨文哥最近因被殺手盯上,導致所有事情都停了下來,賺不了錢。
只有肥祥在一旁沒有說話。
飯局結束後,肥祥向文哥借了兩千萬。
當文哥離開時,飯店所在的商場已經打烊,文哥一行人乘手扶梯下樓。
與此同時,他們的對面有位保安人員正乘著手扶梯上樓。
在文哥和保安正巧處於同一水平線上時,保安突然大手一揮把帽子向外一丟,掏出一把手槍。
在帽子丟出的一瞬間,阿鬼五人掏槍一同轉向保安,阿Mike一槍直接正中眉心。
緊接著阿鬼和阿信轉向後方擊退正準備衝上來的殺手,阿肥站在文哥身前觀察四周情況。
離開手扶梯後,阿來走在最前面探路。
阿肥掩護文哥離開,阿信和阿鬼跟在後方。
槍法最好的阿Mike斷後。
兩名殺手正潛伏在阿鬼和阿來面前的柱子,蓄勢待發。
此時一個戴著耳機的小販推著一架推車從阿來面前走過,透過推車阿來看到了潛伏在柱子後的殺手。
阿鬼、阿來、阿信三人同一時刻轉向他們所在的柱子後方,卻沒有看見殺手的身影。
經驗老道的阿鬼馬上反應過來這個小販也是殺手的一員,開槍將其擊斃。
隨著阿鬼一槍劃破原本鴉雀無聲的僵局,商場裡激烈的槍聲響起。
幾秒後,有兩名殺手倒地,五人成功壓制了剩餘潛伏在角落的殺手,掩護文哥離開。
這一次阿鬼為首的五人展現出了默契十足的配合,槍戰全程沒有一絲語言的交流,便把殺手擊退。
雖然兩次都成功擊退了殺手,但幕後的主使還未找到,五人依舊得貼身保護文哥。
在等候文哥辦公的無聊時刻,五個殺人不眨眼的大男人倒也像是變成了五個小男孩一樣,玩起了踢紙團的遊戲,打發時間。
從公司出來後,文哥再次遭遇了殺手的襲擊。
這一次五人確定了文哥安全無誤之後,選擇了追擊殺手,追到了一棟廢棄廠房前。
阿Mike、阿信、阿肥三人在草叢牽制廠房內的殺手。
阿來和阿鬼潛入廠房,將幾名殺手解決,只留下了正在和阿Mike對槍的那名殺手。
最終,這次槍法的比拼結束在殺手臉上出現了一道血痕。
奧比餐廳,肥祥對著南哥說:
「憑什麼我和你們老爸一起打下的江山,現在交給你們姓洪的來管理。」
南哥沒有回答,身後的跟班開槍打死了肥祥。
在阿鬼去領酬勞的那天,南哥告訴他:
阿信與大嫂有染。
阿鬼先是找到了阿肥,讓他十點前準備一把槍。
然後借了阿肥的電話,讓他先下車,接著打給阿信約見面喝酒。
阿鬼離開後,阿肥忍不住好奇心撥通了阿鬼剛剛打的號碼,聽見了阿信的聲音。
想了一想,他打了個電話給阿來。
自從任務結束後阿Mike就跟著阿來賺錢。
阿來接到電話後讓阿Mike載他去找阿鬼談判,結果當然以失敗告終。
阿來又找到了阿信,讓阿Mike載阿信去碼頭跑路。
到了碼頭後,阿信準備登船。
阿Mike卻舉起槍對著阿信說道:
「你一個,我們四個。」
最終阿信還是選擇不上船。
五人相聚在飯店,氣氛和第一次見面的情形一樣,並沒有人說話。
阿肥最先打破沉默,他向阿鬼說要去找文哥求求情,等他回來再做決定。
不會開車的他攔了輛計程車就出發了,在車上一直排練要用哪種方式跟文哥求情。
到了文哥的車前,卻發現車裡坐的不是文哥,是大嫂。
接著一名穿西裝的人當著保鏢的面槍殺了大嫂,並從容離開。
阿肥回到飯店,告訴大家大嫂死了。
阿鬼馬上對著阿信開了兩槍,阿信倒地。
阿來憤怒地朝著阿鬼身後的餐車開槍,直到子彈打完。
隨即阿來氣沖沖地往外走,阿Mike跟著也起身走了。
門口南哥的跟班聽見槍響後便離開。
阿肥跟著阿鬼離開了飯店。
兩人正準備分道揚鑣之際,阿鬼叫住了他,丟給他一顆空包彈。
飯店後門,阿信從小巷子離開。
《槍火》的片長一共只有84分鐘,但我用來圖解它的篇幅卻根本不比兩個小時的電影少。
因為它實在太乾淨、太簡潔,絲毫沒有浪費任何一幀畫面。
表面上這個故事只有兩條線:
一是阿鬼為首的五人保護文哥,追查幕後主使。
二是阿信與大嫂有染,五人如何化解危機。
仔細想一想,五人在保護文哥的期間基本沒有跟接觸,那麼阿信和大嫂有染的消息,文哥是怎麼知道的呢?
這時候就要說回影片剛開始時,五人與文哥第一次會面。
文哥先是跟阿鬼打了聲招呼,緊接著跟阿Mike握了握手,而其餘三人文哥都並不認識。阿Mike在保護文哥前只是一個皮條客,為什麼作為社團首腦的文哥會認識他並主動與他握手呢?
而阿Mike在每場槍戰中都是發揮最好的一個,每次都能穩穩壓制住最厲害的那名殺手。
為什麼一個槍法精準、膽識過人的阿Mike只是一名皮條客呢?
由此可見,阿Mike是文哥安插在兄弟五人間的一名臥底。
第二段故事中,阿來安排阿信跑路的那段,是阿Mike負責送阿信去碼頭的。
阿鬼是社團安排來解決阿信的人,當然不能送阿信去碼頭。
而阿來是阿信的大哥,如若和阿信去碼頭路上勢必會遭遇文哥的手下攔截。
阿肥不會開車,因此只有阿Mike可以送阿信去碼頭。
而阿Mike作為文哥安插的臥底,一定是不會讓阿信成功乘船跑路的。
五人的兄弟情誼在幾場槍戰中已經奠定了基礎,阿Mike避免與其它人撕破臉皮,也一定不會在路上殺死阿信。
但在這段阿Mike不在的時間,阿來和阿鬼完全足夠去制定這個讓阿信假死的計劃。
不得不說,《槍火》的編劇真的十分厲害。
劇情簡單明瞭卻能讓人一品再品,再加上杜琪峰導演看破不說破的呈現方式,實在巧妙。
不單單只是劇情精妙,《槍火》裡的人物刻畫,簡直是教科書級的存在。
阿鬼喜怒不形於色,處事十分周全,簡簡單單一個舉動就將五人之間的隔閡消除,並坐穩了五人中首腦的位置。
很多人認為阿鬼厲害在幫阿來解決了老鼠,但我不這麼認為。
阿鬼最讓人佩服的地方應該在於幫阿來叫的那輛出租車。
阿來代表社團裡中堅力量的形象,能力出眾,脾氣火爆,做事心狠手辣,對小弟照顧有加。
吳鎮宇神經質的表演絕對是本片裡幾人之中最出彩的,一個眼神就可以讓阿來這個角色活靈活現。
阿信這個迫切上位的心急形象,在會議室會面的時候就已完全成立。
也為日後阿信犯錯埋下伏筆。
阿肥則是五人中最單純的一個,甚至在阿信被“殺”前還想著去找文哥求情。
這一點在出租車上那段表現的十分明顯。
阿Mike這個角色很有意思,臥底所需要的素質能力在他身上都能體現。
除了槍戰的時候,阿Mike一直都在降低他的存在感。
阿來打阿鬼的那段,阿肥和阿信起身去看情況,阿Mike則是坐著又吃了兩口面才起身過去。
文哥表面和善,做事卻心狠手辣,自己的老婆說殺就殺。
在御人方面文哥也是一名大師級人物,特地挑著阿鬼不在的時間,一個泡咖啡的舉動,把剛認識的三人治得服服帖帖。
南哥在片中看起來十分狂躁,但多看幾遍就可以發現,他的狂躁是狂給小弟看的。
在文哥、叔父、大嫂等輩分較高的人面前,南哥總是表現得畢恭畢敬。
肥祥的問題:「憑什麼我和你們老爸一起打下的江山,現在交給你們姓洪的來管理?」
在文哥南哥兩兄弟的表現上,給出了確切的答案。
至於在這個安排上杜導是否有想影射什麼,這裡就不討論了。
《槍火》能講的東西實在太多了,杜導的靜態鏡頭拍攝手法也是一大亮點。
由於篇幅的關係就不在這裡一一說明了,強烈建議大家看看電影。
這部19天攝製、250萬港幣投入的低成本電影,
至今仍是華語黑幫電影的天花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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